“明淮,你这是?”
带着疑惑与关心的话让明禾脚步一顿,她转过身,是提着灯笼的巫素尘与怜月。
见她回身,她们两人也加快了步子,走近了瞧得也更仔细了。
视线从锄头移到明禾滴着水的发丝上,怜月问:“你怎的湿透了?”
巫素尘的声音紧跟其后:“是啊,你去哪儿了?怎么还拿着锄头?”
“落水了。”明禾回的简单,并未回答她们所有的问题。
虽然觉得奇怪,但她们也没过多追问。
巫素尘提醒道:“快进去吧,穿着湿衣裳晚些染了风寒可就难受了。”
怜月上前一步,朝她伸出手:“这锄头我帮你放回去吧,顺道看看热汤还有没有。”
她们边聊边进了院子,巫素尘让明禾先去洗洗。
她听着楼上的闲谈声,不由地弯了眼:“你先进去吧,衣裳我帮你拿。”
身旁的人应了一声,巫素尘看着她往湢浴走,才抬头去看二楼的窗户。
空荡荡的,连影子都没有。
她摇头轻笑,方才,沅淮明明站在那儿。
不知是不是两人闹了脾气,但,沅淮是在担心明淮吧。
“在看什么?”放完锄头的怜月闯入她的视线。
远远地就瞧着她嘴角噙着笑,怜月随着她看的方向抬头,什么也没看见。
“看灯。”
没头没尾的话,怜月却知道她在说什么。
怜月喟叹一声,期待着:“你说,会被挑中吗?”
“能被看到就好。”
巫素尘并不奢求自己能获得神佑,愿灯远远地飘着,被瞧见一眼都是很幸运的事。
怜月附和点头,低头看她:“我们也去洗洗身子吧,累一天了,我帮你揉揉肩。”
她抬起自己的袖子,打趣道:“我现在可是蟹粉味儿。”
巫素尘同她一块儿往里走,听着她的话,也笑道:“那便劳烦我们月大夫了。”
*
亲眼目睹明禾湿着身子回来的沅淮坐回木榻。
蔡蔡俯视毫无坐相的沅淮,两条眉毛皱着,不明白她突然走去窗口吹会儿风做什么。
他换了条手巾,重新替她擦拭头发。
虽然没干透,但好歹是不滴水珠了。
蔡蔡叹了口气,坐在榻上揉着自己发酸的手腕。
身后,是照影的声音:“我说呢,明明瞧见你俩的影子,却总等不到你们进门,原来是沐浴洗发去了。”
蔡蔡一转头,对上了同样身着寝衣湿着头发的三人。
他看向刚挂起的帕子,又看着明淮三人的头发。
手,抬不起来了。
他弓着背,紧盯着自己的手,即使看不见脸上的神色,单凭他忽而垮下去的肩就能猜到他的心情。
巫素尘与怜月对视一眼,颇有些忍俊不禁。
怜月抬眸看明淮身后垂落的青丝,水滴似雨幕,瞧着是一点儿也没擦过的模样。
她温声细语:“这头部可谓是诸阳之会,湿邪亦为阴邪,湿发入睡可不成。”
巫素尘抬手握住怜月的胳膊:“明淮,我替你先擦擦吧。”
先前湢浴内,怜月替她揉了酸疼的地方,这会儿身子舒适了些,擦头发这种事还是她来吧。
“既是我害得她落水,自然是我帮她擦干。”沅淮突然出声。
蔡蔡扭头看她,瞳孔微张:“嗯?”
除了喜怒形于色的蔡蔡,其他人的目光中也夹杂了些许困惑,只是没他那么直白。
“落水?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所有人的心思由蔡蔡问出口。
沅淮忽视这满屋的视线,她淡定地打了个哈欠:“游水,你们也想去?”
怜月摇头婉拒:“没你们这般好兴致。”
蔡蔡起身去拿干净的擦头巾,转手递给沅淮,叮嘱:“用这个擦,别搓哦,会乱的,难梳得很。”
沅淮接过:“知道了。”
蔡蔡抿唇看着已经落座的明禾,不放心地问:“你真的知道了?”
“有多难。”
柔软的素娟帕在她手中转出了花,一副随意自信的模样。
下一刻,直接从上而下盖住了明禾的脸。
蔡蔡愣愣地盯着沅淮略显粗暴的动作,他抬手在半空中踟蹰不前,想制止,但不敢。
一道含笑的女声引走了屋内众人的视线,澜婷领着换了身衣裙的温知微进了门。
澜婷极力忽视沅淮的动作,她方才还在跟人家说院内人皆是性情温良,笙磬同音。
她回头对着温知微,无奈道:“别理她们。”
“温姑娘,你这身儿衬得人……”照影放下蒲扇,想夸但没词儿。
她绞尽脑汁,硬是憋出一句:“珠零锦粲!”
……
尽管其他人神情没什么变化,但从蔡蔡背过的身以及一耸一耸的肩上看。
这词、不太对。
照影挠了挠自己的脸,费解自问:“错了?”
澜婷闭眼扶额:“她是个识字忘词还不通句意的,见笑了。”
“也别理她。”澜婷瞥了眼沅淮,苦笑摇头,“这是素尘与怜月,关于怡瑜的事儿你问她们。”
“怡瑜……”怜月定眼看她,“温知微,温小姐?”
语气虽有疑问,但从她的眼神来看,却是认定了。
温知微意外道:“怡瑜提起过我?”
乍一听闻已故好友的名字,巫素尘眉眼间不由得带上了淡淡的哀伤。
对于温知微的问题,她笑着,像是替离去的友人回应。
“她说你是她这一生中最挂念的人。”
简短的一句话,让温知微强压下的悲伤瞬间涌出,回忆走马观花,冰凉的墓碑却清晰伫立。
啜泣声,在房内小声蔓延。
明禾的视线被手巾挡住,除了偶尔露出的地板,其余的什么也瞧不见。
她抬手握住了沅淮的手腕,耳边听着巫素尘劝慰的话。
她们三人直接从楼内醒来,名字丝毫未变,偏偏长晔用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号。
所以,
滓魔是她。
沈怡瑜,温知微,锄头。
掌心下的肌肤冰凉,明禾松了手,浅薄的叹息声只藏于帕下。
她想明白沅淮的目的了。
沅淮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对面,巫素尘声音温柔,不过几句话,便让温知微留了下来。
交谈声越发模糊,随着窗户关合的那一刻,映在窗纸上的摇曳烛火彻底熄灭。
*
很平淡的日子,至少在沅淮看来是这样的。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无味真实到让人厌烦。
这个村子很小,一件小事便能传遍全村人的耳朵。
夜晚中溪水里爬出来个陌生人这种小事几息间便引来所有人围观。
火把与灯笼令这条黑沉的溪水附上了一层粼粼波光。
他们簇拥着,私底下说,爬上来这人看着像傻的,不听话,不说话。
站在岸边,也不动。
院子内的人都去凑了热闹,一如沅淮想得那样是□□成爬上来了。
蔡蔡盯视呆站的□□成,皱着眉:“他、总感觉见过。还有……好臭啊……”
明禾微不可查地瞧了眼蔡蔡,她也知道□□成等人。
这得益于长晔将村中所见都用留影石记录了下来,他将猜测全盘拖出,是唯一一个贡献全部线索的人。
村长站在□□成面前,年迈的老人弯着腰询问他,没得到回应也没不耐烦。
而下一刻,□□成从村长身旁越过,径直走向人群末端的一个矮子。
怜月的声音:“那几个人从未见过,是从外头来的吧。”
嘹亮的恸哭声瞬间压过人群中的私语,王海跑向□□成,他又哭又笑:“明明让你在渡口那儿等着,怎么突然跑来,还……还掉水里了。”
村长拄着拐,一步一步往他们的方向走,她拿出怀中的帕子递给王海。
尽管她没有问,但王海却将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
“多谢。”他擦了把眼泪,“这是我的哥哥,从小烧坏了脑子,是个傻的。”
“我们是来这儿办事的,又担心办不成又怕他出事,所以把他拴在了渡口的船上,留了粮食。”
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成,吸着鼻子:“但是偏偏,他不听话。不仅跑了进来,还落了水。他若出事,我该怎么对我死去的爹娘交代啊。”
凄惨的身世,悲情的哭声。
一个先天不良,一个痴傻无知。
的确引出周围的村民的怜悯之心。
却也不乏,疑惑者。
秋采便是其中一位。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什么样的事儿要把一个心智不全的人拴在渡口,外头可就是湖了。”
“我们听闻无声林内有一草药可以治他的病。”王海的哭咽一顿,他解释,“我这个哥哥有的时候会做一些很令人头疼的事,为了不叨扰大家,就想着把他拴住。”
他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抬头看向秋采,挤出来的泪水下藏着阴狠,王海转头去看人群中的三人。
罗稻跟周百叶没动,他们可没有这说哭就哭的本领。
上去若是话茬没接好,遭殃的又是他们。
赵为玉跑上前,续上了消失的哭声。
“我的脸就是被哥哥发疯时误伤的……”赵为玉撩开头发,明灭的光影打在她脸上,可怜又可怖。
含着浓重哭腔的声音,依旧能将所言之事清晰的传达出来。
“这种痛苦,总不好让其他无辜人的遭受。拴着总好过他自己跑了,免得无端伤了人。
她低下头,半捂着脸:“那可是要进衙门的,哥哥本就心智不全,进了牢房不仅添乱还遭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