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电话很快接通,对面几乎是秒接,玩笑般的打趣自扬声器中响起:“阿重吗?这会儿打电话来,是想我了吗?”
这样不合时宜的话当然不可能得到回应,于是,电话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沈宴之再次开口时就正经了很多,隐隐带着担忧:“怎么不说话,阿重?是出什么事了吗?”
“嗯。”时重闻着消毒水的味道,握紧了手机,道,“宴之,爷爷进急救了。”
时老爷子?
沈宴之微微皱眉,很快回想起了这位时家老家主的情况。
前两个月突发疾病住院,被发现患有脑疝。
这种毛病早期很难发现和确诊,一经确认就是晚期,属于是拖着一口气,这回进急救,恐怕要到时候了。
记得小少爷自己说过,他是在养母身边长大的,但每每周末或寒暑假都会被时老爷子接过去照顾,祖孙感情很好,万一老爷子不好了……
猜到医院的情况,沈宴之的声音强硬起来,像一针强心剂:“你现在在医院?冷静,别急,我这就过来找你,安心,有什么都等我过来处理。”
挂掉电话前,又不假思索的安慰道:“别怕,阿重,我会一直陪你的。”
语气轻缓郑重,温柔的像春风拂面,落到时重的耳中,让他心中微动。
只是此时,他的这些感觉还太浅,尚且没有能分辨出来,只以为是有了信任对象的安心,便忽略了心头的异样,依赖的点头应下:“好的,我等你,路上当心点,别急。”
“嗯,放心。”
……
沈宴之来的很快,甚至比母亲施女士和哥哥施元安都来得更早。
抢救室大门紧闭,祖父迟迟没有出来,胡管家在门口焦虑的反复踱步,不时眺望电梯口,或是和守在一边的护工说上几句。
时重则坐在最后一个等候椅上,脊背笔直,一言不发,整个人被冷光灯照得惨白如石像。
当轮椅熟悉的行驶声从走廊尽头传来,他霍然转头的刹那,才让人惊觉这不是一座雕塑,而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阿重。”
沈宴之的身影由远及近,招呼声落下的同时人也出现在了身边,原本该跟着的生活助理这时才刚刚出现在走廊。
时重没说话,视线却在默默的关注对方,看到他一丝不苟的发型,以及闷出薄汗的脖颈,上面浮着一层淡淡的粉。
——很着急吗?
“没事了。”沈宴之说着突然抱了上来,轻轻拍着时重的后背,“没事了,我在这里陪你。”
时重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一开始是虚虚推拒的姿势,很快就变成用力把沈宴之往怀里按,死死抱着,越抱越紧,紧到勒得发痛,指尖泛白,什么感情状况,利益考量,小情齐然,一时间都想不起来了。
两个人你抱着我的肩,我抱住你的腰,仿佛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在渗透,激烈的情绪一阵一阵的,像是湖底在不断沸腾冒泡,偏偏湖面结了层冰,将一切掩盖下来。
至此,时重才勉强压制住不稳定的情绪,有了开口说话的心情。
“宴之,我有点怕。”说完,他继续收紧手臂,几乎掐住了沈宴之的腰,那实在是很细的一截,包裹在衬衫和西装里,仿佛要被折了去。
沈宴之亲了亲时重的脸颊,安慰道:“没事的,人总是要走的,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时爷爷也已经做好准备了。”
这时,配合好的一样,抢救室突然有了动静,大门发出嘎吱两声,被彻底推开,蓝色的门帘拉开,露出了里面的玻璃探视窗。
时重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祖父的依依不舍,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副画面:
老爷子精神抖擞的坐起来,拽着病床栏杆,中气十足的呐喊:
我没做好准备,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瞬间,他竟然有点想笑的放松下来,嘴角甚至都有些压不住,只能把脸埋进沈宴之的怀里,遮住逐渐扭曲的五官。
带着口罩的护士小姐打断了时重苦中作乐的胡思乱想。
她端着盖着纱布的托盘出来,向等候区询问:“家属呢?都到了吗?”
“马上到。”胡管家的手机开着,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中,“还有一个重要家属在急诊部门口了,马上到。”
“已经到了,呼呼,我祖父怎么样了?”楼梯口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施元安小跑着进来,手撑着座椅靠背喘息。
医生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点点头:“既然人来了,那就进去看看吧,老人撑不了太久。”
后来时重才明白,这个“久”指的是病床上拖着一口气的短短几天。
并且这几天里,老爷子没能离开重症监护室,护士时不时就要叫来医生抢救,也不知道是在谁在折磨谁,连感情最深的时重也渐渐麻木,直到最后一次抢救,连续进行了五个小时,终于咽下那口气。
之后的三天是停灵、葬礼和遗嘱,一切有条不紊。
养母施女士曾经为弟弟、弟妹举办过,为施父、施母举办过,也为丈夫时先生、闺蜜邬小姐举办过,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或眷恋、或憎恶的故人后,终于轮到了时老爷子。
肃穆的葬礼上,主持人在礼堂宣布致哀,黑白的相片挂在后面,里面的老人像是在居高临下的审视。
但他终究已经不在了,无论生前如何强势,现在,都只能沉默的看着。
看着儿媳坐在观众席上,并不为这个公公的离世表达任何悲伤,哪怕是形式上的鞠躬,一向戏精的女人面色倦怠乏味,无所谓的催促殡仪馆加快流程。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有点尴尬,但不多。
可能是在这个岗位上经历丰富,见惯了各种狗血的瓜,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抱着死者为大的心态,还可能遇上酷爱坟头蹦迪的精神小伙。
仪式结束,宾客和亲戚们陆续离场,只剩时家人留着等候尸骨火化。
坐在等候区,施元安保持着严肃的神情,私下却松了口气,朝幼弟吐槽:“好险,我原本还以为妈会高兴得当场手舞足蹈,那就尴尬了。”
“不至于。”坐后排的时重摇摇头,接过旁边沈宴之递来的热水。
要知道,连他的身世,施女士都顾虑着小儿子的感受没给时老爷子直说,所以:“就算是为了我们俩的面子,妈也会自己藏起来偷偷高兴,大不了回头我们帮忙多找几个小鲜肉给妈妈庆祝庆祝。”
这话说得,施元安差点笑出声,顾虑场合强忍下来:“咱妈好像没这爱好,小鲜肉什么的,我觉得她可能更想给你找。”
莫名被殃及池鱼的沈宴之:你礼貌吗?
时重勾住他的手指,安慰的捏捏指尖,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不会找的,而且不管是谁都没有宴之好看。”
“嗯。”沈宴之镇定的应了声,面上还是老样子的不动声色,耳尖却悄悄的红了。
被晾在一边的施元安看得牙酸,有种自家养的小猪被抢走的不爽,便酸溜溜的来了句:“你们前两天不是还在冷战嘛,现在问题解决了吗?”
这话一出,时重立刻收回手,原本两人勾搭在一起的手指当即分开,小夫夫原本好好的气氛也立刻开始降温,炎炎夏日愣是让人品味到了冻彻心扉的凉意。
顾不得边上还有个看热闹的,沈宴之连忙开口解释:“阿重,你听我说——”
“晚上回家再谈。”时重打断了他,语气温和,“这里不太合适,回去后我们开诚布公的说清楚。”
“行吧。”葬礼上聊感情确实不太好。
沈宴之点头,然后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眼施元安:“相比给起别人的感情制造麻烦,施总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都三十几岁的人了还连个牵手的对象都没有。”
“就算施阿姨真要庆祝什么,想必也是给你多找几个相亲对象来庆祝。”催婚警告!
施元安:……噩梦再现。
这时,施女士正好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听完三个小辈的含沙射影后,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们:“好好说话会不会啊?”
不是,你们吵架归吵架,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把老娘扯进来滚一滚,我是什么著名品牌的洗衣机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20 破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