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雨天,乌云密布。熟悉的讥笑声响彻于耳,即使模糊不清,我仍旧听出到底在说些什么:“你真以为自己逃的过吗,你不是一直以惩恶扬善,你不是一直以沈卿之引以为傲吗!哈哈哈哈,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沈卿之的行踪吗?那我告诉你,他——”
我忽的听不清结局到底说了什么。
“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举世无双的大善人吗!你做尽一切,一事无成,善恶不分,你咎由自取!你活该啊!沈延。”
我看着那时的我,听后身形不稳,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世界在此刻崩塌——
梦醒了,但我还未清醒。
一道惊雷轰隆响起,沈延猛地睁开眼,眼前世界一片昏暗,他抬手擦了擦眼角落泪,心中沉思。
“你醒了?师尊。”熟悉的声音响起,抬眸望去,温绝期抬步走向床边,昏暗的环境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
沈延回过神来,开口回复却只得沙哑出声,他摸了摸脖子,围绕了一层纱布,感受的出里边带着丝丝凉意。
温绝期看着对方眸中的疑问,即刻知晓对方想询问什么。他坐在床沿边直直盯着对方,伸出手触摸对方缠绕着的纱布,还未等对方有所反应,自顾自的将纱布缓缓取下,道:“沈宗主一切平安,仅需静养几日,师尊,他吩咐我看好你。”
冰凉的温度缓缓触摸着他的脖颈,将每一寸印子抚摸,温绝期抬眸看着对方同样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带着愠怒。他不忍嗤笑,拿出一盒冰冰凉凉的膏药,均匀的涂抹在每一寸,站起身,将纱布细致绕在脖颈。
一切处理完毕,温绝期转身走人,他看着门外暴雨倾盆,回头看了看昏暗的屋内,笑出了声。
原来沈延也有这么多的情绪吗?我还以为你当真是无波无澜的存在。
“二十道鞭刑,沈卿之你当真愿意为了他将一切承担,看来是我太过狭隘。”温绝期自言自语道,明明身负伤却仍旧将一切揽在身上,是为了感谢沈延还是无论如何你都会做出这个选择。
得不出任何答案,温绝期笑着踏入雨中,自己还是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
雨打在窗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听着门外轰隆作响的惊雷,他紧攥着被褥,呢喃声在昏暗的环境清晰可辨,重复着同一句话: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庄重肃穆的钟声于寂静之中响彻云霄久久不息,两道是指辰时于亥时,而五道则是指召集指示,而此时此刻恰恰好是五道钟声。
沈延猛地将被子一掀,顾不得不久前温绝期才说过的话,穿上鞋直奔鸣琴阁。
鸣琴阁是一处召集弟子议事的地方,坐落在中央西北地段,上山略过学堂和道道走廊则可见,外表与别样无太大差异。
急促的步伐将地上的水坑溅起水花,呼吸声响彻于耳,沈延凝望前方的曙光,向着透过层层林间光明奔赴,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寒冷刺骨。
一切都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
正当沈延心中默念时,身体无力感袭涌而上,他重重倒地,地面的水向四周溅开,狼狈不堪。他闭了闭眼,将手指狠狠嵌入土地,麻木早已让他感受不到痛楚,他将手中的混杂着鲜血的泥土抓入手心,缓缓贴在胸口处。
光明逐渐遮挡,清脆的噼里啪啦声在空荡荡的林中响起,甚至连抬眸看去都是一种奢求。
“师尊,我说了,你该好好待着的。”那道熟悉的少年声音响起,没有丝毫温度,甚至看不清他的神色。
沈延听见声音忽的瑟缩,他含着哭腔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说:“温绝期,温绝期…告诉我,沈卿之到底怎么了?告诉我。”他能感受到手腕处来自于对方的痛苦,隐隐的啜泣声。
温绝期站立在他的身侧,垂着头看着地上倒着的人,大雨将他的衣服淋得浑身湿透,混杂着泥水,狼狈至极,上一次见到他哭似乎是很久以前,又是这样,同样为了这个人。
这人到底有什么好的?一而再再而三能让你放下自尊心,我真的不懂,谁能告诉我。
“别担心,他只是…受了一点轻伤。”温绝期撇开眼不再看向狼狈的人,他睫毛微微颤动,面上毫无温度,他闭了闭眼,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嘲笑自己的愚昧,心中不禁问问自己:温君怜啊温君怜,你当真连他们也要嫉妒吗。
他蹲下身,伸手将地上的人抱起,也顾不得脏了自己的衣裳,淋着雨,一步步踏上那道隐匿在雾气中的石梯。
沈延虽不得动弹,但还是能目睹一切,他依靠在温绝期的肩上,疲倦的睁着眼看着对方的侧脸,少年时期的他还是这般意气风发,额前的碎发自然的向两边分开,他扎着高高的马尾,尾端鹅黄的发带随着风飘动。
温绝期寻着视线低头看着怀中的人,露出了隐隐藏在碎发间的右眉上的那颗痣。
“温绝期,要么扔下我,要么带我去找沈卿之。”沈延语气强硬的不容拒绝,见无反应,他挣扎了一番,可这人的手却越来越紧。无奈,沈延只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开来,身形不稳的站定,满脸倦意的看着对方,他一字一句道:“离我远点。”
闻言,温绝期愣了神,他看了看仍保持抱姿的手空空如也,默默放下。
“沈寄词!你觉得你的话于我而言有威慑力吗?”温绝期也不装了,目光陡然暗了下去,他猛地将手向一侧挥去,一道火花乍现,砰的一声将什么东西炸开,空中飘落草木灰,他怒喝:“找死!”
随即,温绝期从腰侧抽出两张符纸夹在两指之间,一声喝道:“破!”符纸顶端瞬间开始燃烧,他将燃烧的符纸扔向炸响处,符纸像是贴在一面墙上般悬浮在空中,火花噼里啪啦的作响,空中像是一道镜子般破碎裂开。
沈延感觉自己一身轻松,心中也不再烦躁不安,眼中恢复了清明,他目光死死盯着那人,冷哼一声,冷声道:“我竟不知,温绝期你竟有这般本事。”说罢,拂袖离去。
温绝期站在远处望着逐渐远去的身影,不远处的火花仍在作响,但他的注意力被一旁地上的物品所吸引,抬步走向前,温绝期不嫌脏的拿起笛子于手中旋转,嗤笑出声。
“这是什么?”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温绝期猛地回身,于秋撑着油纸伞,轻步徐行,腰间环佩叮咚作响,裙摆随风轻舞,她抬了抬伞,将脸完全露出,眉目含笑的看着温绝期。
温绝期入了神,半响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是幻妖,设下幻景引人入局,若是本就身受负伤者,其中任何现象都会使人削弱。”
于秋喃喃着幻妖二字,她认真道:“你所学之术是温家独门,我大抵知晓,往事我过往不究…”她顿了顿,眸色一转真诚的看着对方,郑重道:“但还是谢谢你,温绝期,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唯有温绝期留在了原地,他将周身法术收回,顿时间雨迎面而来,他开始迷茫,不知所措,任凭大雨将自己清醒。
“沈延…吗?”他落魄的垂了垂眸,一口气哽在喉间终是化作深深的叹息。
“欲清君?怎么回事,您怎么淋成这样?!”
当众人正商讨时,大门忽的被打开,就见一位浑身湿透的人进来。雨水浸湿了他的衣裳,刺骨的寒风刮着他,点点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地面,这种狼狈是不会出现于一人身上的存在,可如今却见。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第一个出声,除了沈阅川还会有谁。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停了下来,沈阅川身侧那人拱手道:“欲清君。”打个照面后,又开始新的一轮吵闹。
这也好分辨,连家规都拘束不了的存在,这般闹腾的人除了沈追忆还会有谁。
沈延看着位于高台的人,拱手道:“叔父。”说罢自觉退到一侧站好。
那人甚至一个眼光都没看他,一脸严肃的看着在场的人,郑重其事道:“沈宗主身负重伤,正闭关中,近日由我接管一切。”
听后,沈延微微抬眸看着那位挺拔站着的人,已年过半百的他还是不显老,德隆望尊却又是个死板的人。
底下的人交头接耳,隐隐能听见几句:
“这是哪位前辈啊?”
“沈宗主的叔父,沈君无,上一任宗主,自让位后便无了消息。”
“那现在…欲清君明明还在,为何不让他接任?”
“谁知道呢,但你看欲清君那样,像…”
沈追忆听着正起劲,结果下一秒提起欲清君,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火气上来,他怒气冲冲的直奔那人跟前,一把拽住对方的衣领,大声哄道:“你什么意思!?有本事大声点说!”
一旁的沈阅川见闹起来了,连忙拉架,一边安抚沈追忆让他松开手,一边向那人致歉,“追忆,你先别气。”
一听这话,沈追忆的火气更大了,他一把将对方甩开,嫌恶似的拍了拍手,转头不悦的对沈阅川说:“你干什么拦我?!你没听到他怎么说的吗,现在也就是欲清君在现场,谁知道他们私底下怎么抹黑的!”但随即他也才突然想起沈延在场,一脸惊慌失措。
沈阅川偷偷看了眼沈延,见他从进来就垂着眸不知想着什么,安抚好沈追忆又向他道歉:“欲清君,他这人就这样,无意的。”
见对方提及自己,沈延才正视,他微微点头示意无碍,不是没听见他们所说,只是觉得说的也没错,自己就是不配这个位置罢了。
“师尊,你怎么不等等我。”
温绝期散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转过身看向门外,看着少年的身影背着光逐渐走近,看着鹅黄的发带随风飘荡,显眼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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