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大婚的日子。
这几日,项黎都安分的待在鸣玉居里。
“公主,内务府派人送来了婚服。”
项黎对镜梳妆,扫了那正红的精美绣衣一眼。
“给我穿上吧。”
黛帘放下,挡住了外面若有若无的视线。
倒不是她想安分,只是自从那日从御书房出来,皇帝的眼线盯的便愈发紧了。
就连宋阳都难以行动,日日扮成太监的模样候在殿外,一张冷脸都透出几分苦相。
出了宫,她的境地会比现在好很多。
项黎深吸一口气,用这些想法压住心头的一丝紧张。
......
吉时已到,婚嫁的仪仗自宫门而出。
一路十里红妆,绵延不绝,是项黎轮回几世都没经历过的场景。
皇帝和谢府给的礼数都很全,光是抬嫁妆的轿夫便唤了数十个,沿途唢呐与锣鼓声响彻长街。
这样的阵仗,无人会再觉得她只是皇宫中最不受宠的公主。
项黎坐在喜轿里,凤冠霞帔重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隔着晃动的轿帘,她能看到外面攒动的人头和热闹的景象,那几分不真切的感觉愈发浓烈。
她真的要成婚了?和谢无余?
她垂眸,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喜轿行到朱雀街最繁华的地段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喜乐声戛然而止。
轿辇晃了一下,项黎皱着眉掀开帘子。
一道凄厉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滚开!都给我滚开!”
只见一个衣衫脏污,发髻散乱的女人疯了般地撞开人群,直直地朝她的喜轿冲来。
项黎冷静地凝视她的面孔,终于分辨出她的身份——竟然是项乐!
几日不见,这位曾经骄纵尊贵的长公主,竟然已经形同街边的乞丐,浑身散发着疯魔的气息。
项黎冷眼看着。
侍卫眼疾手快地拦住项乐,抓着她的胳膊往外扭送,有些头痛地骂道:
“哪来的疯女人?不知道今天是五公主和谢侯爷大婚的日子吗?”
项乐被钳制住无法靠近,面容扭曲地冲项黎诅咒道:“项黎!你这个贱人!都是因为你,是你抢走了我的夫君,害我被父皇贬为庶人,变成这副模样!你不得好死!”
这等皇家秘辛自然是引起了街道旁百姓的关注,一时间都窃窃私语起来。
“那是长公主?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你还不知道?前些日子太子造反,听说也有她的份!听说这长公主从前在宫里就心肠歹毒,害死了好几个嫔妃呢!”
“是啊是啊,我表舅的邻居就在宫里当差,说她草菅人命是常有的事,如今这样,都是报应!”
“......”
这些议论一字不落地落到项乐耳中。
她仰头看着毫无动静的喜轿,再看向周围竞相私欲的百姓,那一张张陌生又平凡,从未被她放在眼里的脸逐渐拧成了一团,最后变成了项黎的样子。
她看到了那乌黑的眼珠中对她深深的嘲讽与不屑,
心头的愤怒被一下点燃了。
“你们这些贱民,有什么资格议论我?!”
她猛地挣脱侍卫,转头扑向离她最近的一个中年女人。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项乐压在那女人身上,用指甲狠狠地在她脸上划出几道深深的血痕。
“救命啊——!”
那女人扭着身子挣扎。
女人的丈夫赶紧一把她拽开。
项乐跌倒在地,布满血丝的眼盯着那个男人,声音愈发尖利。
“你竟敢推本公主,信不信我叫人砍了你的头!”
她从地上蹒跚地爬起来,想抬手给那人一个巴掌。
之前被她打的女人飞快地抬眼扫了一下护在轿辇旁的护卫,见他们并不动静,似乎不想加以管束,胆子也大了起来,撸起袖子抡圆胳膊,抢先甩了一个巴掌过去,发出清脆的响声。
外面乱作一团。
项黎在轿中听着动静,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
她缓缓放下轿帘,闭上眼,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嘈杂。
......
拜堂的流程繁琐冗长。
项黎盖着红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完成每一个步骤.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直到被送入挂满红色帐幔、点着龙凤喜烛的婚房,她坐在床沿,仍然觉得有几分恍惚。
时间突然变得很慢,项黎甚至能听见自己清浅的呼吸,伴着红烛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项黎的手微微收紧,她垂眸,透过盖头的缝隙,看到一双黑色的婚靴停在她面前。
随即,盖头被喜秤轻轻挑开,柔柔的烛光映亮了谢无余俊朗的面容。
那身红色的喜服更加衬得他面如白玉,眸含春雪,也是那样的......熟悉。
项黎静静地与他对视,突然开口,下意识问道:“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相识了?”
谢无余一怔,眼中闪着光亮,小心翼翼地问道:“你……都记起来了?”
看着他眉间的喜色和期待,项黎摇了摇头,直直盯着他的眼睛,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你是真的谢无余?不是那些...天外亡魂?”
谢无余在瞬间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这么问。
巨大的喜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盘亘在心头的心疼。
他缓缓在项黎身边坐下,小心地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开口:“是,我是真的谢无余,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他柔和的声音将项黎引向那个陌生的记忆里。
“在你五岁那年,宫中举办秋日宴。你偷偷溜了出来,不小心在假山旁摔了一跤,摔破了膝盖,一个人坐在那儿哭。是我找到了你,把你送回了你母妃的宫里。从那以后,我便经常缠着母亲进宫,带些宫外新奇的小玩意儿,冰酥糕也是那时候带的。”
项黎皱着眉,努力在脑海里搜寻这段记忆,却只有一片空白。
她喃喃道:“我......没有这些记忆。”
“我知道,”
谢无余垂眸温柔地看着他,眉眼间被烛火晕出融融的暖意。
“后来父亲出战北疆,我本想在临走前去见你最后一面,宫人却告诉我你生病了,发着烧不能见客。”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用浅色缎布包着的东西,小心地层层叠叠地打开。
躺在缎布中间的,是一个雕刻的有些粗糙的小木雕,依稀可以辨出是只蹲坐的小狗。
“这是你送我的。”
谢无余将木雕递到她面前。
“你说这是照着宫里那只小白狗雕的。”
“小狗...?”
项黎的目光落在木雕上,伸出手呢喃地去碰。
就在她指尖触碰到木雕的一瞬间,脑海里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宛若千根银针直直地刺向她的死穴。
无数模糊的,看不清场景的画面在她脑海里翻涌。
她呼吸一窒,额头在瞬间沁出冷汗,手指颤抖着落下,捂住嘴里无法抑制的闷哼。
“黎儿!你怎么了?”
谢无余脸色大变,将木雕放在一旁,见她死死咬牙,额间已经起了一层薄汗,立马就要起身去传医师,衣角却被一只白皙的手死死地抓住。
项黎的声音虽然发着抖,但人已经恢复了镇定。
“我要喝水。”
谢无余见她好像缓了过来,依言起身,去倒了盏温水,刚转回身就看见项黎又去伸手碰那木雕,赶紧上前拦住。
“别碰!”
他立刻皱着眉将木雕用绸缎裹着丢到一边,蹲下身,将水递到项黎手边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过去的事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项黎垂眸看见他眼里满满的心疼,轻轻地笑了。
手指抚上他的面颊,她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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