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凉,皇贵妃还是多穿点儿的好。”
赵麟把灯笼罩子盖回,他提起灯笼转身往张思怡床边走去。依旧是床脚,他弯腰将灯笼放置于这个地方,且坐到了她的床边。
虽然他是第二次夜访冷宫,但张思怡还是不习惯,也不喜欢。她抓紧胸前的被褥,一脸防备地看向对方,紧张地问:“皇上,您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情吗?”她暗想,最好是没事。
赵麟瞧着她面孔上的戒备,心里有些许不悦,但他不说穿。他目光瞥向他放在桌上的那壶茶水,回应说:“朕请太医给你配了一壶茶。”
皇帝半夜亲自给她送茶水,这种级别的待遇就好比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张思怡在心里给对方翻了个白眼,只觉这茶水定是不干净。
她也瞥了眼摆在桌上的茶壶,在昏黄的烛光下,她隐约瞧见茶壶上印了龙纹。想来,这是赵麟专用的。
他用他自己的茶壶让太医给她配了一壶茶,这逻辑乍听起来好似是黄恩浩荡,可里头谁知道藏了什么不能言说的猫腻呢?再说,太医给她配茶,恐怕是配的药吧。她没毛没病的,大晚上吃什么药!
她不由得更加戒备,欲要拒绝道:“皇上真是……真是……”她想说点儿委婉的话来搪塞,但话到嘴边她却又说不出口,觉得万分别扭造作。凭良心讲,她更想骂人。
“贵妃不用谢朕,朕只是想起贵妃说自己体虚,要补补阳气。”赵麟掸了掸衣衫上的褶皱,轻飘飘地截了张思怡的话。
他见她还蜷在床角抱着被子,瞧着不顺眼,便伸手把她连人带被地拉到了身旁。指尖触及到她未被盖住的皮肤,细腻软滑的触感似是过电一般地从他的指腹传到心里。不叫她看出异样,他微微别过脸,与她道:“去将衣衫穿上,别着凉了。”
盛夏的夜晚会冷吗?蟾蜍在屋外叫得发燥,其实挺热的。
张思怡不知他的细腻心事,只当他是想和她说说话。
“能麻烦皇上去桌边坐会儿吗?”即便是有过肌肤之亲,她还是不习惯在他面前穿脱衣服。在她的心里,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就是比陌生人稍微强点儿。至于强多少呢,她不知道。
赵麟知晓她还是不习惯他,他也不计较,起身就往桌边走。并且,他有意背对着她,不让她感觉到不适。
皇上给足面子了,张思怡识相地赶快从床上爬起来。她瞥了一眼床边柜子上摆着的罩衫,立马拿起套上。她一边系衣带,一边想他为何深夜前来,想起方才他提来的那壶太医配的‘茶’,她皱眉说:“皇上,我哥哥最近没有来看过我。”
她以为他是来套话的?赵麟转过身,见她已然穿上了罩衫,便给她解惑道:“将军去西北了,估计得等到年关左右才会回来。”
张安邦去西北了?张思怡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啊。就连宝萍,骠骑大将军的头号爱慕者也没有和她提及一句。她暗暗想,果然是冷宫,消息不是一般的闭塞。
“他什么时候去的西北,怎么都不说一声呀。”她走到桌边坐下,心想宝萍要是知道张安邦年底才能回来,恐怕是得失落一阵了。
赵麟给她倒了一杯茶,并察觉到她现下对他放松了不少,便浅笑回应说:“自朕的寿宴次日一早,将军便领兵去了西北。军务繁忙,他心里是挂念自家妹妹的,只可惜无法分身。”
嚯!一场贺寿宴,皇贵妃进冷宫,骠骑大将军‘发配’西北,这听起来怎么感觉不像是好事儿呢?
张思怡以为是小药瓶事件的‘后遗症’,觉得赵麟是在处罚张安邦。心里稍有愧疚,她帮着说话道:“皇上,药瓶是我自己的,不是哥哥的。”
“朕没有怪罪他,不过是安排军务罢了,贵妃别多想。”赵麟把茶水往她面前推了推,看着幽幽的热气如烟一般飘出,他催促说:“来,喝点儿茶水驱驱寒。”
三伏天喝热茶驱寒,这是哪门子的法子?
张思怡不想喝,她想到这茶水是赵麟找太医给她配的,心里咯噔两下,浑身都是抗拒。“皇上没有处罚哥哥就好,我以为您还记着那事儿呢。”说时,她悄悄把茶水往里推,表示不想喝的意思。
赵麟留意到了,他不说。
“那事儿……朕的确记着呢。”他轻声笑了一下,浅浅抿唇,眼眸之中带着狡黠,仿佛是意有所指。
他说的‘那事儿’应该不是张思怡说的‘那事儿’。她觉察他眼里有暧昧,心跳突地快了两拍,感觉自己此刻像是被他狩猎的猎物。
她下意识地连人带凳地往后挪,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皇上,我都进冷宫了,您不用记着那事儿。”她尬笑回应,且间接表示她没有争宠讨好他的心思。
赵麟不知道她到底要什么,言行上都是抗拒,可为何还要准备诱他欢好的药物呢?她到底图什么,亦或是有人在强迫她?若是有人强迫,又是谁在她的身后?是张安邦,还是别的人?
他暂时没有答案,也不轻易透露他的疑惑。
“只要贵妃想要,朕都可以。况且,冷宫偏僻安静,氛围好。朕知晓贵妃动静大,在这里便可不用害臊,反而更肆意,更刺激。”他有意‘宽慰’,也夹带着调笑。
这哪里是‘她想要’,明明是‘他想要’。张思怡满面嫌弃,心中对于男人的看法不过就是困于那二两肉罢了。
她冷嘲一记,想着白日宝萍与她说的那些八卦,便直白道:“皇上说笑了,您有那么多的妃子与美人不说,前些日子又纳了新人,后宫里都是供您欢愉的姐妹,何必要在冷宫将就?您要是实在喜欢这种氛围,您就再挑个地儿造一个您专用的‘冷宫’。若是嫌麻烦不想造,我也可以把这冷宫让出来。”
兴许本就是调笑胡侃的荤话,赵麟对于张思怡的这番可以说是以下犯上的话表示不生气,且也猜到了她会有这种反应。他抓住她话中的信息点,问:“贵妃挺关心朕的,连朕纳了新人都知道呀。”
谁关心他了?张思怡立即否认,摆手说:“我是听下人说的,无意听见的嘛。皇上纳谁,纳几个人……我可不敢多问,这是您的事儿。”
真的就是他赵麟自己的事儿吗?
赵麟瞧着她急于撇清关系的姿态,他心中凉下几分。就算昔日情分已然不存于他们之间,可在这些时日里,他们也已有过夫妻之实,她却半分情都不留予他。他于她而言,究竟是什么呢?
“就算是一夜夫妻也可有百日恩情,朕念贵妃是妻。”他看着她的眼睛,与她说。
他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又对她摆出深情人设了?明明,他是会大义灭亲的无情帝王啊!
张思怡在心中嚎叫,她看不懂他,他的言语神情仿佛是在控诉她是个无情无义睡了他就抛弃他的女人。
她是这样的人吗?她有这么干吗?难道不是他后宫三千,可夜夜笙歌吗?
她避开他的眼神,轻咳两声,说:“您有西域来的美人,也有中书令家的千金做妃子,她们都比我有背景,也比我厉害,我不敢和她们比,更不敢去想皇上您喜欢谁。”说完这些,她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儿泛酸,只觉自己在皇权面前不过是个物件罢了。
而赵麟,也许是一时对她起了兴致,所以才会与她说这种肉麻的话。其实,他随时都有可能忘记她,什么一夜夫妻,不过是一场意外的鱼水之欢。亦或是,他想拉拢张安邦的有意之举。
赵麟观察到她眼中有茫然,他轻抚她的面颊,替她将鬓边的碎发拨开,道:“你们谁比谁厉害,朕说了算。”
“可我不想与她们比。不,我不想和任何人比。”张思怡一直想要的无非就是安然度日,求个平安顺遂。
说白了,她不是完全看不懂朝堂与后宫的权谋斗争。那日贺寿宴上赵麟有意引宰相上钩,他想借着宰相揽权的野心逼对方出手,从而好制人。她知,她入冷宫也是他布局中的一环,贺寿宴上的所有人都是他为达目的而利用的对象。
纵使知晓这些又如何?她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她不愿多想,觉得挺烦的。况且,她也占不到什么好处。
她的表情看在赵麟的眼中似是如同在吃味。他以为她只是不高兴他纳了新人进宫,便一把将她拉扯抱起,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与她亲昵道:“要不比较比较?说不定,朕觉得就是贵妃好呢?”
比较什么?有什么好比较的。张思怡的耳畔湿热,腰间是他的一双长臂将她牢牢困在他的怀中。她心里觉得别扭,感觉他不过是将她当作闹脾气的玩物,连个人都算不上。
“皇上,夜深了,明日还要早朝办公。要不,您还是回自己的寝宫沐浴更衣就寝吧。”她不愿意被他‘比较’,心头觉得烦躁,便忍不住冷言拒绝。可能是实在抗拒,她不喜欢他与她的这般暧昧,故而拨开他的手掌,站起身,大有请他走人的意思。
皇帝给笑脸,她却不要这个笑脸,可谓是:给脸不要脸。
哪怕赵麟不是皇帝,只是个普通男人,自己的女人这般不给面子,他也是要生气的。更何况,他认为他刚才是在特地安抚她,给她面子,讨她欢心。谁知,她却不放在眼里。
“贵妃是厌了朕,对吗?”他冷着脸,问她。
他的一张黑脸叫张思怡犯抽的脑子一下子转过弯儿来,她赶忙调整情绪,挂上笑脸,连连摆手说:“不敢,不敢,就是怕皇上您睡不好,毕竟您工作忙。”说时,她狗腿地坐回凳子上,讨好保命。
赵麟了解她如今圆滑,他看着她硬挤出来的笑容,冷哼道:“贵妃就是不爱说实话。”他不等她反应,眼神瞥向已经凉了的茶水,说:“换一杯热茶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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