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茶水有什么喝不得的?况且,张思怡又不懂茶,她只想保命。
她眼疾手快,拿起凉透的茶水就往肚子里灌。有一说一,这茶不难喝,虽然是太医配的药。
“喝冷茶也不怕闹肚子。”赵麟给她再倒了一杯热的推到她的面前,并说:“你体虚缺阳气,更不应该喝冷的。”
瞧着茶杯里又添上了新茶,张思怡不禁疑惑,赵麟他深夜前来到底是干什么的?难不成,真就是给她送茶水?若只是为了这一壶茶,他对她又存了什么心思?
“皇上,您不困吗?”她看向被他推来的茶杯,心里想问,但却又不好问。无奈,她旁敲侧击,委婉道:“您后宫有那么多的妃嫔,她们的寝宫个个都比我这里的冷宫舒适。您看,您这是第二次来冷宫了,又是一个人来的,如此偷偷摸摸,你我就宛如话本里写的那种……”
她表情生动,言语粗鄙,赵麟知道她要说什么,便一口打断,直言:“朕夜里与自己的贵妃共处一室,不算是偷情。无论是贵妃的寝宫,还是这冷宫,你我是夫妻,做什么都是正大光明的,更不用说周公之礼。还有,朕的妃嫔没有很多。”
所以,他今晚除了叫她喝茶,还想和她行周公之礼?
乖乖,这是能随便由着他的吗!张思怡看向冒着热气的茶水,她觉得这茶水里一定有料。说不定,他在报复她。
“喝了。”赵麟注意到她的眼睛正向着他倒的茶水。他不想再费口舌,就用下达命令的口气与她说。
张思怡摇头,她是真的不愿意。就算他们已经有过一次了,但是她还是不愿意。说白了,就是感情没到位。
她不喝,那他喝。
赵麟仰头干了,他把空茶杯放在她的面前,嘲笑问:“你怕什么?怕朕给你下毒?”
“这……这茶……这茶里……”张思怡瞠目结舌,她倒不是怕茶里有毒,是怕茶里有药啊!
她见他一口干了这本茶,突然有些搞不懂他。不,她是有点儿搞不懂现在的情况。这到底是他来给她下药的,还是他自己给自己下?他为什么要喝这杯茶?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团混乱在她的脑子里犹如打结的毛线,她拉扯不开,便只有语结地问:“你……你……皇上……您悠着点儿,身体是自己的呀。”
她倒是知道‘身体是本钱’,赵麟见她张着嘴瞪着眼,一副要说不敢说的滑稽模样,忽然笑了出来。宛若是在故意逗弄,他提起茶壶,悠哉地再给茶杯满上。
当茶水将满之时,他挑眉看向她,似是在无声地询问她:可还有胆量将这杯喝了?
张思怡是该摇头,还是应该摆手?她呆愣地对上他挑衅的眼神,不敢轻易接受挑战。
“你以为朕是你?下药坑了自己不说,还不弄清剂量和药性。”赵麟看穿她,他将茶杯端起,抿了一口。
原来,他都知道。张思怡想起上一次他深夜来冷宫,在走之前他问她的那些问题,发觉自始至终她的表演都很拙劣。
“我没有把你的贵妃藏起来,这半年我也在找她。我想回去,可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她藏在心里的秘密就这样坦白于他的面前。她虽然整日摆烂,但也不是不想家。
赵麟终于把她的实话给逼出来了,他今晚暗示了许多次,这次她听明白了。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他没有立即下罪,也没有怒意,就是定定地瞧着她,继续问:“你的主人是谁?他用了什么法子送你进宫?他送你进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的情绪很稳定,稳定到像是在问一件家长里短的平常事。就是这份稳定让张思怡的心更加紧张,她看不透他,不知道他究竟是想杀她,还是留她。
也许是害怕了,她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手向脖子处摸去。“我和你的贵妃共用一具身体,我有她所有的记忆,但是我不知道她的灵魂去了哪儿,而我又为何会取代她。”她的话很荒唐,就算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在她的耳朵里听着也是十足地可笑。
谁会相信呢?连她自己都觉得是在说鬼话。
“我没有主人,我也没有目的。”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眸,希望能博得他的信任,哪怕只有一丝也好。似是在寻一线生机,她与他恳切地说:“我没想过争什么,也没有想害你,我想活着。”
赵麟看过山精鬼怪的话本,也曾听闻皇宫的陈年秘闻。他向来不信,只当是乐子一听。所以,张思怡的这些话对他来说,无非是不愿对他全部交代罢了。
“是张安邦?还是徐隆?亦或是隆亲王赵昱?还有,你究竟叫什么名字?”他步步紧逼,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
张思怡终于懂了,他今晚不是来请她喝茶的,也不是来和她度**的,是来审她的。
一口浊气从胸腔吐出,她瞥向桌上那杯还在冒热气的茶,无奈反问:“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他们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
“朕不知。”赵麟要她回答他的问题。
何德何能啊,她张思怡能让大赵的皇帝亲自来审,而且还是循循诱导来逼她。他心机深沉,难怪她一直都看不懂,看不透。
她暗暗自嘲,心想也是,做皇帝的哪会有什么真情。那些动不动就把礼义廉耻,仁善仁德挂在嘴边的深情帝王只有现代电视剧里才会有,现实里他们没有真心,更别提真情。他说的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什么把贵妃当做妻来看……无非是骗她说出她的真实身份。
所以,他早就怀疑她了。
想到这些,她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也不由得凉了几分。
“我就叫张思怡,没有谁安排我,我也不是自己要来的,你想多了。”她回答他的问题,并且还帮张安邦说话,道:“将军对皇上是忠心的,他陪你从储君走到帝王,你应该懂他知他。至于宰相徐隆……不,应该是前宰相,我和他不认识,上次贺寿宴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隆亲王呢?”赵麟要听她说个明白。
他信她吗?应该是不信的吧。
既然不信,为何还要她继续说?张思怡不懂。
虽说不懂他,但还是得说,因为她想保命。“我不认识隆亲王,知晓他送了西域美人给你,也是因为宝萍回来说给我听的。你与你兄长有任何过节,我不想知道,也不想参与,这是你们的事情。”她把话说在前头,以示清白。
她把自己摘得很干净,就真如同她说的那些鬼话一般,一切都是场意外,她只想活着。赵麟看到了她的紧张胆怯,也看到了她的求生欲,他在想:是否是他太过分了?
“真如你说的那样,你留在宫里作甚?什么都不求,离开不是更好。”他知她其实不愿留在他身边。
张思怡也想离开啊,但是她能去哪儿?这里是皇宫,不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她要是能来去自由,何苦困在这里半年?而且,还让赵麟睡了她!
她颓然地坐着,无奈自嘲说:“我连怎么来的都不知道,谈何离开?况且,你大赵的皇宫若是能让我来去自如,那些守在宫门口的侍卫是吃干饭的?我本就是一缕异世魂魄,走了心,走不了身。皇贵妃在皇宫消失,这是大事,你会找,张安邦也会找,我根本就无处可走。”
是啊,天涯海角皆是王土,她插翅难飞。
“你真就是一缕魂魄?”赵麟不信她,但又找不出不信的理由。他姑且认为她还不愿道出实情,想来他还得费些精力,再等一段时间。
张思怡点头,为了保命她伸出三指,说:“我可以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如果有假我就回不了家。”
这种誓言听在赵麟耳朵里当真好笑。他如同在看傻子,嘴角翘起,戏谑说:“你与朕已有夫妻之实,按说你已经是朕的人了。朕在何处,你的家便就在何处。”
张思怡可以摔杯子吗?或者说,她可以拍台子吗?她听着他调戏她的话,只觉自己像是个二百五,任他耍得团团转。
“我那是被下了药,我……我……身不由己!”说到这茬儿,她就怨宝萍!
她气得腮帮子鼓鼓,恨不能跳起来。赵麟忍不住发笑,他纠正她:“是你自己给自己下的药,不是朕。非要按理说,朕在那晚着实也是累到了。”
他累?她嗓子还哑了呢!她腰疼了大半个月才好呢!真不知道到底是谁比较累呢!
张思怡撇着嘴,她说不出口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暗骂。
“下回别犯傻了,吃穿上都注意些。皇宫不比外头,别让人害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赵麟瞧她是真的在气,他宽慰她两句,算作他不与她计较。
哑巴吃黄连,张思怡不可能供出宝萍和张安邦,她也懂就算是宽慰的话,他也是用来套她话的。“我自己下的,没人害我。况且,药也是我自己吃的,你也没吃到。”她低着头,轻声与他说,并担下所有责任。
赵麟没有看出她的善良,他看出了她的傻,便问:“张安邦知道你不是他的妹子吗?”
“应该……不知道吧。”张思怡心里没底,她回想她与张安邦的几次接触,皱眉说:“我与他就见过两次。一次是他上次进宫来见我,还有一次就是贺寿宴。”
“既然只见过两次,那你又如何知晓他陪朕从储君走到帝位?”赵麟抓着她之前说的话与现在说的话做比较,试图再逼她说点儿别的出来。
车轱辘话来回说,张思怡清楚他就是不信她。她呼出一口气,无奈重复说:“我有张思怡原本的记忆,我知道你们之间的君臣情谊,也知道张思怡喜欢你。”她就搞不懂了,做皇帝的怎么都疑心病那么重,喜欢猜来猜去。
说到原本的张思怡喜欢赵麟,她只当是少女心事被她揭开了一角。虽说这不是她的事情,可她心里就是觉得怪怪的。可能是觉得愧疚,她补充说:“等我走了,你别和她说我告诉你这个,她不想和你说的。你也别和她说我用了她的身体,并且还和你发生过关系,她会伤心。”
是否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赵麟心里顿了一下,他在想她究竟何时会走?待她走了以后,他又要如何面对?他心中混乱,仿佛是看不清自己到底在要什么。
“茶要凉了,你把它喝了吧。”他不想回应她的话,便把话题往茶壶上引。“这茶是朕让太医给你配来养身子的,旁的什么都没加。”他起身,与她道。
他在回避什么?张思怡抬眼望他,依然是看不透。
她的目光跟着他的背影,见他走向她的床脚拿起了来时提来的那个灯笼,她也站起来,问:“蜡烛还够吗?要换吗?”
赵麟提着灯笼走到她的身旁,不过是片刻停顿,他回应说:“莫要与人说起朕来过。”言毕,他便打开房门,带着他的灯离开了冷宫。
张思怡目送他走远,心想他那个皇帝专用的龙纹茶壶留在她这儿只怕是很难让人不知道他来过。就着月光,她望着他一身月白,不知道他到底在探她什么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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