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越小抿一口，没对味道做点评，就跟他说：“你这茶汤，才应该叫聪明药。”
专给笨蛋喝的。
后门大开，团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他五感灵敏，不怕人偷听。
看姜越特地跑来问，就给他讲了原理。
他说他目前听到的名将事迹，还有各类战事里，都少不了鼓舞士气这一环。
鼓舞士气里，又是主将演讲、主将带头厮杀最管用。
演讲里呢，又多多少少会夹杂一些神神怪怪的东西。
诸如夜观天象、天佑某某某，还有以大家共同的目标、敌人为靶子，以此调动气氛。
更细致的还有饮酒、唱歌、擂鼓等等。
武学这个小场子，一起厮杀不至于，唱歌又显得傻气，擂鼓没条件，喝酒吧，他怕小萝卜头们都倒擂台前，不战而败了。
最后就搞了个神水出来，效果还不错。
“训练表现都挺好的，就差了一点胆量和信心。”
姜越又喝两口，跟他说：“从这方面来说，叫神水也行。”
他话少，交友更少，出来一趟都有事，鲜少是为了找人闲聊。
神水的事问清楚后，本来想走，听团团问他：“我没病你就不能来找我玩吗？”
便又多坐了一会儿。
其实没什么玩的，他生活里没什么乐子，坐这里也是听团团说，听着有意思罢了。
差不多到午饭时间，团团说请他吃饭，还要再请他帮个忙。
帮忙给小星儿提前配个贴肚脐眼的膏药，就这两天，他们就要去猎场考核了。
“最好能多配几个，我看他朋友也兴奋得很，说不定会一起考核。”
这事儿简单，姜越答应下来。
难的是吃饭时，他被人围着问神水是不是他配的，这神水还有没有别的作用，平时能不能喝。
这场面，姜越万分不适应，也撒不来谎，就甩锅，说他不知道。
他年岁与他们一般大，很快有人给他找补，说他一定是还没有学到。
姜越欲言又止，想想解释以后，还有更多的问题，就在沉默里被当做是默认了。
这场大比，就在神水的传说中渡过。
期间有几个队伍的师兄聪明，在教官与几位将军说的有神水时，明白过来真正的神水是什么，也关在屋子里，神秘兮兮弄了神水出来。
味道各异，有人化糖水，有人山楂泡水，还有人装都不装，直接给了白开水。
这份热闹在大比结束时还在延续，猎场里聚集了今年大比以后获得提前考核资格的人。
小星儿记性好，还没到猎场，就想到他上回在这里频繁拉肚子的事，下马车时，他脸都煞白煞白的。
团团给他倒了热水喝。
小星儿说想喝神水。
团团说这就是神水，“我从别的师兄那里换来的，这个好喝。”
小星儿说这水没味儿，他感觉喝到了假的。
没办法，到地方后，团团又去给他泡茶，趁着他喝茶时，给他把衣服掀起来，在肚子上贴膏药。
小星儿认识这个东西，顿时有了神水都救不回来的不自信。
团团跟他说这是双重保障，万一他的身体不听话，还有药膏兜底，让他什么都不要想，专心考核就行。
全套的考核，不走神休息，一口气弄完，就半个时辰。
小星儿点点头，说他一定可以的。
团队赛里，团团将脑力发挥到极致，每一场比赛都经过计算。
强队都是捡漏，挑他们体力最弱的时候，自己全力发挥拖住主力，其他交给队友，好几次都是险胜。
这几次的险胜，让他们信心暴涨。
连续几天下来，还不许他们晚上出去跟别的队交流，以免破坏他塑造出来的战无不克的心理暗示。
到现在，他们状态略有下降，也比最初好很多，看教官布置场地时，都有跃跃欲试，速战速决的打算。
团团让小星儿第一个去，“你要早一点，叫他们看看你的厉害。”
不能多看别人的考核，不然过程中会拿来对比自己，越对比越胆怯。
小星儿还没有冲在第一过，他总是夹在人群里，不那么厉害，也不那么差劲，很难引起注意。
扭头看哥哥，与他视线相碰时，他想到哥哥就是事事冲在前面争第一，所以他总是拔尖的、最耀眼的那个，就重重点头。
考核是抽签进行，教官才宣布开始，团团就在后推了小星儿一下，他立刻举手。
“教、教官，我想第一个考核。”
后面没结巴，嗓音压着颤意。
等大家视线都往他身上聚集时，他身体还抖了抖。
团团手落他肩上捏了捏，等教官同意，又弯腰拍了拍他的肚子。
喝下去的水、贴的膏药，都在这里。
小星儿深吸一口气长长呼出，“表哥，我去了。”
给他争取了两次考核的机会，但必须一次过。
第二次气势衰了，有机会也难成事。
初级武生往过渡班升级的考核很简单，全都是三年里日日训练的东西。
要每个动作标准连贯，要在负重时也完成得一样好，要在与教官比武的过程里坚持一炷香并且最少进攻五次。
负重训练是根据个人情况，逐渐加上来的。
对练在平时就有，因为怕疼，又不能真打，很多人都把握不好力度，这个练习最容易划水。
小星儿在这方面还算有优势，他爹不会让着他，团团也会陪他练习，解决心理关，通过考核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话是这么说，团团还是跟着紧张了全程，若不是腰带不好解开，他也想给自己贴一贴膏药。
通过考核是当时就会宣布，小星儿下来就绕另一边，去教官那里领牌子。
他的牌子比别人的旧，象征着他一年前就该拿到的。
所以捧着牌子见到团团时，他没忍住眼泪，边擦边掉。
趁着他有胜利的喜悦，也不想今天结束后，情绪沉寂下去，认为自己胜之不武，团团说教他怎么制作神水。
小星儿兴趣浓厚。
到了地方，团团往茶壶里加了一把茶叶，又加一勺蜂蜜，弄完兄弟俩各倒一杯喝。
茶叶还没沉底，小星儿捧着杯子，看着里面漂浮的深色茶叶，懵懵的眨了眨眼。
等水温合适了，他喝一口，发现跟他这几天喝的神水味道一样时，眼睛就睁得更大了。
“表哥，这个是蜂蜜茶水吗？”
团团点头，“你记着，你大比能赢，考核能过，是因为你有这个实力，不是因为什么神水。”
这是很好的教孩子时机，但小星儿肚子上还贴着膏药，他摸摸肚子，神色犹豫。
这东西团团没算进去，姜越开的方子，他不好瞎说，免得坏人名声，就带小星儿去找姜越。
今天姜家父子都不在猎场，找姜越是次日回城的事。
回家之前，他们先去姜家医馆。
姜越在后院晒药，他们过来后跟姜大夫打个招呼，就去后院。
听说来意后，姜越说膏药是保暖的。
小星儿贴着时，肚子确实暖呼呼的。
都没什么特别神奇的功效，就真是他自己的实力了。
团团听他说完，心里也舒口气。
想到可能是上次坦白神水的来历，姜越与他有某种默契，心上便有喜悦涌出。
他问有什么能帮忙的，姜越不要他帮。
团团之前常来，记得这药是要倒出来，在大簸箕里逐一挑选，去掉劣质的药材和杂质，再进行炮制的步骤。
挑选他是不会，倒出来还成。
每包药材都很重，他帮忙倒出来，姜越后面筛选也轻松。
但姜越依然不要他帮，“我要去前面忙了。”
团团之前被姜大夫使唤过，后院没人晒药，药材也是能倒到簸箕里的，挑选的活儿能延后。
他不懂为什么姜越说不要，看他真起身去前面，就不强求。
送小星儿回家后，他也得了点空闲。看书是看不进去，就去铺子里看姐姐。
让团团感觉很遗憾的一件事是，姐姐喜静，常与他玩不到一处。
随着长大，两人都去学堂、武学，每日在家时间少，夜里吃顿饭的功夫，就各自洗漱休息。
原以为姐姐结课后，见面相处时间会多一些，但她很快就去了铺子里。
两位爹爹还因此找他说过铺子的归属分配问题。
铺子是要给姐姐的，留给他的只有些庄子良田，饿不死，也不会太富贵。
他觉得没关系，他有需要会自己挣。
在铺子里，他们总能多处一会儿。
这次见面，团团有了点异样感。
他想起来他有阵子没见到姜小姐了。
姜小姐是姜越的姐姐，他们初次见面时，是团团去姜氏医馆找常师兄赔礼道歉。
常师兄与姜小姐成亲那年，姜越看铺子，没去猎场。
他们成亲后，团团再去医馆，姜越十有**在后院捡药晒药，还会自己种点药材，余下时间则在前面坐诊看看书。
嫁人的姜小姐好像不常回家。
团团抬眸看姐姐，想象不出来姐姐嫁人以后的样子。
大抵是因为银叔叔常回家，而他又能常去陆家的原因，感受不出来差别。
而且，他去姜氏医馆又不是回家，哪里知道姜小姐嫁人以后与娘家来往的情况？
也因此，他间接明白姜越拒绝他帮忙的原因。
常师兄去姜家献殷情帮忙晒药的时候，把他姐姐娶回家了。
姜越在避嫌。
团团撇嘴，才几岁，尽胡思乱想。
姐姐最近常去刻印作坊，会拿点东西回来练手。
团团坐她对面，拿了工具，让姐姐教他。
他比较喜欢锋利的东西，圆圆不喜欢，手边没合适的，就让小伙计跑一趟，先教团团装订，等工具来了，再叫他刻印。
刻印有两种，他们家现在常用的还是整个的雕版。活字印刷因话本的性质加上技术不够成熟，总会出岔子，只适合用来印世面上已经有的文章，这种调整起来容易。
像团团这种没耐心的，起初教他就教活字刻印，在小方块上刻字。
他在外的强势不带回家里，还是爱撒娇爱笑的样子，圆圆习惯性把他当小孩儿，教一样团团自己想学的东西，也从趣味性入手，先从他的名字开始，再到家人的名字。
团团手稳，起初力道没掌握好，刻废了几个，后面就都不错。
圆圆跟他说叶爹爹也会一点木工，“云爹爹的簪子就是他刻的。”
样式不够繁复，素雅类的。
团团吹一吹木屑，“他就不会给咱俩刻。”
圆圆一听就笑，“你去跟他说。”
团团才不跟他说，“我找云爹爹说，今天就拿他簪子。”
云爹爹好说话，但不会什么都给他们。
团团回家吃了个瘪，讨来讨去，讨了两巴掌，真是没意思。
云爹爹说：“你要是真喜欢，我就给你。你要是因为自己没有，所以才要，那我就不给。”
挨两巴掌，学一个道理。
因为占有欲夺人所爱，是不对的。
他很受教，次日没出去玩，收拾屋里东西。
他喜欢大空间，家里房子小，每个人的房间分下来就更小，小时候他的玩具多，长大以后慢慢搬到他自己的宅子里去，房间就逐渐空下来。
再收拾，就是他好久没穿，拿出来感觉以后也不会再穿的衣服鞋子。
这些可以送去善堂，给别的小孩。
弄完后他就去书房选书。
他习惯每日背文章以后，叶爹爹就不再拘束他看书的类型。
前一年，他背的战事多了，喜欢看兵书，有些买不到的，还去陆家借。
今年他喜欢看史书，除却名将的故事，也想看看其他惊才绝艳的人，还有历朝历代更迭的故事。
这一看，就改了他的人生方向。
史书里记录的东西太多，他这个年龄段能看懂的太少。
挑拣着感兴趣的、能看懂的去看，会发现悲壮里满是血腥遗憾。
一个朝代里，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都欣欣向荣，力往一处使，里面还有个人与小团体的权力斗争。
他所知道的名将，也有坏的另一面。
他听来的满门忠烈的故事，也有不为人知的冤情。
看不懂的斗争他就不看，就从自己听过的人和事开始寻找。
从厚厚的史书里，找他所知道的那几个人物，简直是大海捞针。
所以他看的时候，慢慢会关注一个人的人生走向，他的名字出现时是怎样，结束时又是怎样，导致他这个下场的原因是什么。
臣有忠奸，而他从前没接触过这么复杂又极端的善恶，关注某一点时，让他想法也变得很有偏向。
这个时期，他关注武将的得失，就会觉得文官的心都是脏的。
他不喜欢心里藏不高兴的事，负面情绪积压到一定程度后，就直接将书扔到一边。
让他再次捡起这些书的原因是，他又一次去陆家暂住时，突发奇想，去陆瑛叔叔的书房溜达，发现里面也有这类史书。
书有翻阅后的痕迹，还有批注，不是买来充数的。
团团听过太多漂亮话和大道理了，但真正去镇守边疆、见识过血腥与黑暗的人，说一句“这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时候，他又会信。
同一天里，小星儿神秘兮兮的带他去兵器库。
里面有两身深灰色铠甲并列挂着，透过窗纸照进来的阳光落在上面，在暑气正浓的夏季，让铠甲上发出点点寒光。
小星儿给他说：“我爷爷跟我爹的铠甲，等我们长大了，你一套我一套，可威风了！”
从武学出来，可选择性有很多。
像小星儿的家世，他可以就在京都谋个差事。
团团问他，“你想去边关吗？”
小星儿点头，笑起来时有点不好意思，“我到时应该不会哭的。”
团团揉揉他头，这次来暂住，比预计中结束得早。
他白天去武学，空了看书，回家后会攒些问题请教叶爹爹。
正值乡试年，越临近考期，叶爹爹越忙。
团团自己粗略算了算这一批考生的年纪，与一般人做到大臣的年岁，比较下来，大概是他们这批武生结课后，就要跟这一批考生同朝共事。
他们在外面会不会被吹“耳边风”，就看这批人的素养了。
他决定去看看。
叶爹爹是个脸黑心软的人，忙碌时，不想带他，他撒撒娇也顺利跟进去了。
这不是之前去模拟考场与书生们交流学习的时候，里面的气氛空前严肃，少有几个搭理他的，还是因为他爹的脸面。
他也不需要跟人交流聊天，就看看他们急不急躁，看他们考前考完的状态。
然后思考，会不会跟他们“合作愉快”。
看了几次，没有答案。
这个夏季因此过得特别充实，进入秋季后，他就不再去模拟考场给人添麻烦了。
姐姐约他一起给云爹爹做生辰礼物，他好久没拿刻刀，早前练习刻活字的技术早忘了，就做了很简单的笔盒，整体没花纹，显得粗糙。
两位爹爹最会炫耀，他都送礼了，偏要拿早年开关很多的笔盒来做对比。
他二话不说，张口就要。要不来，就让叶爹爹陪他做新。
他想要在学习木工时，跟叶爹爹多相处，顺便请教一些问题。
qwq 留了一点尾巴没写完，困了，明天补齐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下章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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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圆圆团团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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