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负雪自认为比较了解人族。
他们其中大部分忙着求生,极小部分忙着求死。贫贱者多寻功名利禄,富贵者也不忘再登高楼。
仙门中人觅长生、证大道,红尘中人庸碌光阴、纠葛爱恨。
但白云歇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
她对修为没多少执念,也不在乎什么金钱名望,有任务分配到头上了就做,若没有绝不会主动去接。
她爱好不多,除了喝酒,就是约上三五好友一起喝酒。
若撞见她在廊下抚琴,那便是喝醉了,弹出来的东西凌乱不堪,不成曲调。
什么都无所求,什么都好似不重要,这样一个人,白负雪实在难理解,也不想理解。
但总有不长眼的愚蠢人类试图教她做事。
某个无所事事的下午,白云歇提笔饱蘸浓墨,忽然问她:“会识字吗?”
白负雪垮着脸摇头,她一只妖凭什么要学人族的文字。
“哎呀,那多可惜,要不我教你识字吧。”
白云歇边说边在宣纸上落下几笔,线条洒脱恣意,哪怕不识字的人也能从中察觉出一丝美感。
白负雪再次摇头,甚至往后退了几步。
眼看劝不成,白云歇抿嘴笑笑,毛笔在她手指间转了一圈。
“知道我写的是什么吗?”
一见她这么笑,不详的预感瞬间击中心脏,某只小狼绷直后背,就差抬手把耳朵捂住。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那女人眼底溢满戏谑,柔声道:“是夸你乖乖的话。”
乖、乖。
白负雪瞳孔缩成一道竖线,震惊得说不出话。
仿佛火药爆炸、晴天霹雳、洪水滔天,奇异的恶心与离谱感涌上喉咙,冲得她头晕目眩。
“你、你......”她忍不住骂脏话:“你**有病吧?”
白云歇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白负雪看。
有祸斗吓得耳朵都变出来了,但祸斗本妖好像并不知情。
头上的毛茸茸耳朵使劲往后抿,暴露了主人目前的内心处境,与那张凶脸形成鲜明对比。
当然,她并不打算提醒白负雪,否则小狼绝对会恼羞成怒。
“逗你的,”白云歇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正经道:“到底写的是什么,你自己来看看不就行了。”
白负雪没动,但毛耳朵抖了抖。
“再说,我近来研究解契之法需要翻阅古籍,你学会认字和我一起,进度会快很多。”
白负雪有些心动,毛耳朵也跟着竖起来。
她承认这女人是有些骗人的功夫在,但她去学字,绝对只是为了早日自由。
她根本不想知道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三两步走到廊下,白云歇已经重新蘸上墨,把方才的句子复写了一遍。
这次她的动作放得很慢,有意让身边人看清楚,“‘苍山负雪,明烛天南’,负雪,这是你的字。”
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正好碎在那两个字上,如同洒上一层金粉。
白负雪冷哼,“我可没有承认过。”
白云歇继续落笔写下三个字。
“这是我的名字。”
有风穿廊而过,敏感的毛耳朵再次抖了抖。
风声凌乱,她的声音很轻,但白负雪听得见。
手背上拂过柔软的白纱,她偏头时瞥见白云歇的侧脸,映在光里,眉目温柔,斑驳得恍若一场幻梦。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与白云歇挨得这般近了。
近得能嗅出她今日饮的是什么酒,又去哪儿看了花。
“来,你试试。”白云歇把笔递过来。
白负雪像是梦醒般,霎时往后退,又马上反应过来,动作僵硬地接过笔。
她提笔临字,心想还好这方宣纸够大,够她离白云歇远远的。
一笔终了,白云歇摩挲着下巴,而后转头评价道:“嗯,这字写得像狗爬。”
“啪!”祸斗气急败坏地摔笔。
溅出去的墨汁将雪白的宣纸洇出好几个墨点,还弄脏了原本干净整洁的桌面。
刺眼。
白负雪又开始犯洁癖,焦躁得很,忍了好久还是看不过,最后还是抿着耳朵去擦。
想到自己这种没有骨气的行为全被白云歇看在眼里,胸口就气得泛闷。
白云歇那欠收拾的性格,却没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她只是隔着一方桌,递过来一本空白笔记,宽慰道:“多练练就好看了。”
“我要同友人赏月去,你要不要一起?”白云歇接着问。
白负雪闷声回答,“不。”
又是这样,话题转移得很快,玩笑的尺度被白云歇牢牢把握住,收放自如。
她只觉自己的情绪就像被操控的木偶,白云歇一个表情,轻易勾得她焦躁不安,一个动作,又能抚平她心上的褶皱。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糟糕到她不止一次盘算把这人吞吃入腹,看那张总是笑吟吟的脸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她喉咙发紧,牙根也痒,想知道修士的血,喝起来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白云歇向来说走就走,等白负雪收拾好情绪,人早就不见了。
桌子上多了本习字书,白负雪拿起来翻了翻。
她脑子其实不钝,学东西很快,认了些简单的字词后径直打开笔记本,写——
“五月十八,讨厌白云歇,想吃了她。”
落笔力道极大,墨汁甚至浸透纸张,洇出好几页痕迹。
完事儿后将笔记往怀里一揣,凭着这“危险”的想法,硬是在一个下午啃完了整本习字书。
*
“五月二十四,讨厌白云歇,想咬她。”
“六月初二,被迫和白云歇去采药。”
“六月十五,为什么我要帮白云歇磨墨?”
“七月初九,讨厌白云歇,想看她哭。”
“七月……”
白负雪同白云歇相处的日子越来越多,那本笔记也越写越厚。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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