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白云歇在梅园看花,往沙溪饮马,上京酒楼里吃过饭,也曾篝火野庙、露宿山崖。
她知这人随性,天为被地为床,倒头就能睡。
却也知她编得一手好草席,野外临睡前总要给自己铺上。客栈里的桌椅,都会让店家细细擦。
白云歇无比自然地迁就着她,不遮掩也不张扬,仿佛她俩已经这样相处了百年。
这种迁就,甚至不仅仅表现在吃穿用度上。
偶尔山下有妖祸,她也会带着白负雪一起去。
杀了十余人的虎妖被白云歇一剑穿心,就地正法。
她处理后续时还顺手折断草叶,编了只小兔,去哄被吓到的小孩。
温声细语、嘴角的笑意瞧不出半点虚假,谁能想到方才凌冽的剑招出自她手?
白负雪在一旁不吭声。
祸斗大多没什么同族意识、合作精神,她才懒得管什么虎妖狼妖,她在意的只有一点——
当初白云歇差点就杀了她。
若没有契约,白云歇对自己与对其他妖怪,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在想什么?”白云歇已经处理好后续,拈着片草叶问她。
不问还好,这一问,藏不住心事的祸斗顿时嘴角下拉。
她声音压得低,还带了点哑,“在想当初你为什么没杀了我。”
白云歇这就把前因后果猜了个**不离十。
她一身白衣,坐在脏兮兮的门槛上,垂眸编手上的叶子,“你和他们不同。”
白负雪戾气十足地回,“都是妖,有什么不同?”
像是听到了好笑的问题,白云歇抿嘴,微垂的睫毛都遮不住眼中璀璨,连身后脏乱的破屋都仿佛熠熠生辉。
“嗯,其他妖怪可不会陪我喝酒、替我跑腿、磨墨、盖被——”
“闭嘴!”白负雪猛地打断。
她眉头拧紧,看起来凶巴巴的。
堂堂祸斗受制于人,是该生气,可一颗心没由来的空着,比失手放跑了猎物还让她难受。
白云歇终于编好了草叶,却用手拢起来,抬头与白负雪对视。
“我们一起走过多少地方了?”
白负雪答不出来,太多,她自己也数不清。
“我那些好友唉,都不是闲人,都有正事要做,谁似我,没人陪只能孤零零地喝酒。”
白云歇低低叹完气,话音一转,“幸好有你,我对你当然偏爱。”
偏爱。
饶是再文盲的人,也知道这代表的意思。
白负雪指尖颤了颤,她不明白,白云歇居然能把“偏爱”两个字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她是与妖怪不共戴天的人,是修士,是光风霁月的仙山之主,怎么、怎么能对一只祸斗说这种话?
或许是她的惊异表现得太明显,白云歇撇撇嘴,半开玩笑地埋怨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嗯?不相信我?”
“不是、你......”白负雪脑子卡壳,差点没咬着自己的舌头。
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见白云歇朝她笑。
“负雪,到我身边来。”
只顿了几秒,白负雪便向着白云歇走去。
她每走一步,心脏似乎都要跳出胸腔,如果现在有尾巴,怕是早就炸了毛。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惊慌。
只因踏出去的每一步,都是她心甘情愿、而非受白云歇所制。
那人就这样懒懒散散地曲腿坐着,笑容明艳得教白负雪挪不开眼。
她摊开手心,露出一只活灵活现的草编小狼,狼尾下垂、耳朵竖起,表情还很凶。
白云歇把小狼捧起来,满脸期待,“看,像不像你。”
“不像。”
白负雪心烦意乱,下意识脱口而出。
等回过神,白云歇已经把草编放地上,站起身整理衣裳。
“不喜欢就算啦,我们回去吧。”
语气淡淡,听不出是喜是悲。掸落尘灰时,白负雪的心仿佛也一块儿被掸走了,空落落的。
她愣愣地柱在原地,直到白云歇在远处唤她才蓦然回神。
“催什么。”她皱了皱眉,想小跑追上去,又硬生生地止住迈开的腿。
破天荒的,趁白云歇回头的功夫,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草编小狼,小心翼翼地收入了袖中。
*
白负雪每天都盼着白云歇能找点事干,而不是总拉着自己到处拜访她那些天南海北的朋友。
所有人里,目前只有白云歇勉强能看顺眼,其他的有一个算一个,她都讨厌。
尤其是白云歇的朋友。
但她没想到,愿望成真也让妖高兴不起来——
封印魔物的寒涧,裂开了。
魔,人与妖共同的敌人。每千载一次的虫潮到来时,轻则家园尽毁,重则生灵涂炭。
偏偏这种从神明**中诞生的怪物,杀不死剿不灭,只能封印在万丈深渊里。
消息传来的那个晚上,她亲眼见到平时散漫的人挽起头发,翻了一整宿的古籍。
熬至天边擦白,灯烛燃尽,白云歇才抿了口茶。
喝茶时仍揣着心事,咽水的动作慢半拍,差点没把自己呛到。
白负雪嫌弃地递过去一方手帕,“又不是不能跑,急什么?”
刚咳嗽过,白云歇脸色苍白,眼睛还泛着湿,唇上也沾着水。
外衫半挂在臂弯间,几缕散乱的发丝垂在耳侧来不及拂,看上去命不久矣。
她瞥向白负雪,后者登时放轻呼吸。
白云歇缓缓道:“我们能躲,那些普通人怎么办?”
“......”
白负雪没吭声,普通人没有这些修真者的保护,就只有死路一条。
在妖怪看来,天道优胜劣汰,弱小的生灵死了便死了,不必去管。
可这些蚂蚁一样的人,喜欢抱团、喜欢扎堆,喜欢把整个族群的延续放在首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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