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赫岁殿下是跟在母后身边的小粘人精。
这点贵妃深有体会,赫渊也深有体会,就连长乐殿的随侍们都深表认同。
基本上当看见皇后,你就离看见小小的赫岁殿下不远了。
当时的皇后其实已经不那么痴迷古籍了,她的那些负面情绪因为赫岁的陪伴而消解得差不多了,正如她所设想的那样。
香香软软的亲生骨肉的确会大大缓解她的那些杀欲,而且效果相当持久。
比之迫使自己沉溺于古籍要轻松许多。消耗自己的脑力精力心神终归是要累上许多的,人不能长久工作,最起码也要有些休息时光。
研究古籍便是如此。
但研究古籍,已经成了琬和的一种乐趣,若是能找到淹没在历史长河里的“真实”,琬和只会更愉悦。
那是一项浩如烟海、工程量不可谓是小的任务,偏偏琬和喜欢。
她享受着从他人修饰过的历史里寻找真实。她本身便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而姜家和皇室很好地提供给琬和数不计数的书籍。
自然而然地,琬和的孩子——尚且年幼的赫岁也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这样一些遥不可及的“故事”。
或者说,过往的真实。
她的母后会循循善诱地用那些故事来指引她,会格外注重培养她的精神。
引导年幼的赫岁殿下学会思考,学会那套抽丝剥茧的流程,从而不至于为他人作嫁衣。
既然打算有自己的孩子,琬和便不会置之不理,当个甩手掌柜,或许也会,但琬和深爱着赫岁。
赫岁当时很喜欢一位将军姐姐,她骁勇善战,无所不能。治理国家、领兵作战、占筮祭祀……样样精样样通。
这位将军姐姐给当时心智还不算成熟的赫岁带来极大的心理震撼。
大概就是圣贤模范,当然,对于赫岁来说,说是启蒙模板更为贴切。
那位将军叫妩。
每每听母后讲起她的事迹,赫岁都会一脸认真。小小的身躯配上过于认真的神情,简直要将琬和的心萌化了。
但琬和也没想到将军妩的事迹,竟让年幼的孩子记挂那么久。
身高八尺、顶天立地么。
琬和神色柔和,若是有机会,她期望着那一天的到来,她很想见证自家孩子的长大成人,很想很想。
将军妩的事迹有很多,对于琬和来说,将其整理归拢并不算一件很费劲儿的事情。
因为妩距今太久太久,久到无人去再次修饰那方历史,久到妩只是无人问津罢了。
‘既然阿岁喜欢,那便多整理些吧。’皇后琬和放下了手里的前代古籍,转而往古祖朝代深入挖掘下去。
许是那位将军过于耀眼,历史长河才没有将其彻底湮没。
这给了琬和一个新的思路,她并不仅是痴迷于古籍了,也继而朝着文物的方向走去。
幸好,皇室和姜家不缺这些。
时光荏苒,如同白色飞瀑。好似仅是绿意换雪意,雪意换绿意,季节轮转间,年幼的殿下便长大了长高了。
赫渊本不是伤春悲秋心思巧敏之人,就连发现赫岁长大也只在一瞬恍惚中。
他只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家孩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位粉雕玉琢的小殿下了。
长大,原来只用了这么短的时光啊。
……
年轻的储君殿下提出换一身衣服再去白虎营,赫渊自然无有不应。于是父女二人各换了一身劲装,策马出了城门。
郊外已经有了些绿意,不再灰扑扑的一片。
赫岁骑着一匹骠肥体壮的白色骏马,长长的鬃毛被打理得极好,颇有些英姿飒爽的意味。
赫岁束起高马尾,张扬的金冠镶嵌着硕大一颗红宝石,在阳光下愈发惹眼夺目,却仍然遮掩不住储君殿下的皎月之姿,也掩盖不了那凛冽无声的强大气场。
作为白虎营一营之长——白虎统帅粼冰收到消息后便在营门口外等待着贵主的来访。
容貌英朗的年轻男子最为瞩目的却是他那一头利落的短发,以及面貌上的长长疤痕。
虽说不掩其英朗的相貌,却也添了些凶恶气质。
白虎营全营主杀伐嗜战,就连营内的风气也是以战养人。
所以,常常最能打的人担任白虎统帅,粼冰便是如此。
虽说大胥人民对于头发很是爱护,主流传统便是蓄发,但对于白虎营来说,他们是其中的另类,且毫不遮掩这个事实。
白虎营中的人都剪着利落的短发,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嫌弃长发太过累赘,不便行动,也没有时间打理。
白虎营是帝王的刃,他们通常作为四大营中的底牌现身,世世代代都以一旦出鞘,便只剩满地疮痍这一种可能作保。
即便以一敌千,也会誓死为帝王赢来胜利。
粼冰是白虎营自创建以来年纪最轻的白虎统帅。英朗桀骜的外表下是一颗缜密的心脏。
对于赫渊的指令,纵然心中有诸多猜测,他也按捺得住那些纷飞的思绪,只等贵主的到来。
只是,主会带来那位吗?
天空呈现出一种浅淡的蓝意,缕缕丝丝的白云点缀其间,微风吹一吹,那点子白云就可能会消失不见。
粼冰看着天空发呆,他的思绪便如消散的白云那般纷飞着,最终只余下洁净的天空。
远处传来马蹄声,随着飞鸟的惊起,两道身影出现在粼冰视线里。
一道是帝王高大的身形,那是粼冰熟悉的上司。而另一道……
粼冰有些被晃眼的金饰所引诱着,目光在那道身影上久久不能移开。
是储君殿下吗?
粼冰难免对自己的判断产生质疑。
他没见过储君殿下。
粼冰对帝王赫渊很是熟悉,他可以算是听战神故事长大的,成为白虎统帅后,更是一度按照赫渊指令行事,自然少不了与赫渊的会面。
但对于年轻的储君殿下,粼冰属于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那一类人。
或许是好奇心作祟,或许是察觉到帝王有转移权柄的架势,又或许仅是储君其名过于如雷贯耳,总之,粼冰期待着与储君殿下的相见。
这种期待如无名升起的焰火,绵延不绝,经久不衰,是粼冰本人都会诧异的程度。
马蹄声愈来愈近,如鹰隼般的动态视力让他得以看清马背上的人影。
是殿下。
主带来了他的继承者。
似乎是太阳过于耀眼,以至于粼冰的视线模糊了一阵,他好像看见了殿下的全貌,又好像那一切只是他的想象。
心脏骤然跃起,又飒然坠落,粼冰只记得自己的心脏从未跳得那般重,仿佛有什么轰然倒塌了一样。
银霜自打出了城便有些兴奋,赫岁知道它想要如从前那般肆意奔跑,也没拦它。
只是这种兴奋的情绪似乎也传染给了父皇的燕绡,一褐一白的两匹骏马在得到主人的许可后,便不约而同地疾速奔驰开来。
迅速远略的风景与空气中的青草气味,让原本还有点懒散的储君殿下清醒了些,广袤无人的野外最适合储君展露本性不过。
原本温润如玉光风霁月的储君殿下彻底松下心弦,她不再收敛自己的锋芒,嘴角勾起一抹尽显嚣张恣意的笑,如同放虎归山的林中霸主。
银霜追逐着燕绡,赫岁也蛮想和父皇比较一番的,父女俩便你追我赶地朝军营袭来。
直到看见站在门外等待着的身影,赫岁才意犹未尽地拍了拍银霜,示意它减速。
粼冰单膝跪地,手放于胸前,对两位行效忠礼。由于心脏的鼓动声音过于响彻,他对外界声音接收得十分缓慢。
也因此,对赫渊的免礼他也并无动作。
“嗯?”年轻的储君殿下发出了一声疑问,这位白虎统帅怎么有点傻傻的。
粼冰听见殿下短促的语息,如拨云见日般驱散了那些不清明。
收起行礼的动作后,他竟有些不敢看传言里的储君殿下。
赫岁本以为自己会见到勇猛凶悍的虎将,却没想到这位白虎统帅竟有些稚虎的乖憨,竭力抑制自己的羞恼,倒是很有些少年意气。
赫岁之所以要白虎营,仅仅是因为白虎营最为省心,不必处理些党派之争,也不必担心营中出现奸细。
白虎营是四大营中最为严格也最为特殊的军营。
事实上,比起军营,它更像是一个扩大版的暗卫组织。
赫渊其实完全可以把调动白虎营的信物交给赫岁,然后让赫岁处理接下事宜。
但他没有。
作为慈父,他自然是要让他的孩子稳稳接下白虎营的。
也只是耗费些时间罢了。
有他的存在,接下来的易主更像是一种仪式,补充储君后备力量的特殊仪式,将大胥王朝交于储君的象征仪式。
“诸将听令……自即日起,白虎营全权由储君赫岁接管,尔等……尽护主之责。”高台上的帝王如此说道,语气沉稳,不容置喙。
历代接任仪式从未如此之快,帝王尚在壮年便将他们交于储君一事也从未有过。
但帝王本就与众皇截然不同,热衷于战场厮杀的帝王本就有自己的兵卫,更何逞帝王本身便是人间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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