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在

樊振东起早冲了个澡,洗了头发,对着镜子细细刮了自己青虚虚的胡茬。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重重点点头。

他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撕开包装纸,贴了块看起来和他肤色差不多的膏药在上头。

又从快递盒里拿出最后一盒药品,发现这红绿色的盒子和他刚拆开的一摸一样。

他从垃圾桶里掏出刚被扔掉的盒子,对照着看了下。

又把盒子凑到自己的鼻子处,细细嗅了嗅。

他突然灵机一动,抽出包里的牛皮笔记本,精准找到了那一页。

纸面已经有了被液体浸润后的粗粝和褶皱,就是那股香草伴着壁炉的干柴味道,久久散不去。

他眼球一转,心怦怦地跳,手突然麻了起来,出了一层汗。

突然门铃响起来,他冲飞着去开门。

他看清楚来人,竟突然有些失望。

来的人是赵子豪,叫他去奥运村食堂吃饭。

赵子豪看他这样,连忙安慰,“昨晚又没睡好?”

樊振东揉揉眼睛,不经意说了句,强扯出个笑容“习惯了。”

赵子豪跟在他后面进了屋,“你手上拿的什么东西?”

樊振东回头“哦”了一声,又忽然来了一句,“你闻闻。”

赵子豪疑惑地看着那贴长方形盒子,“闻这干啥,不就膏药味吗?”

他这么说着,还是拿过来闻了闻,“过期了还是变质了?”

他又紧贴着鼻子使劲吸了口气,樊振东问他,“现在呢?”

赵子豪点点头,“好像有股冰激凌味。你昨晚上偷吃了?”

樊振东摇了摇头,竟然转而笑了起来,他自己都没感觉到。

俩人来到食堂,赵子豪先去把他安顿在桌子边,笑着说“你在这坐着,我去给你取东西吃。”

樊振东刚要说不用,赵子豪给他按在椅子上。

俩人吃完饭,去练了一上午的球。

临入场的时候,赵子豪把搭在肩上的外套递给他,“东哥,好好比赛,这个冠军,非你莫属。”

香港和巴黎有三个小时的时差。

陈渐来听着了这话,耳朵竖起来,手指紧紧捏了装着琥珀色液体的酒杯。

黄娅维拿着自己的杯子,自顾自地碰上她的,“嘣”的一声脆响,又把她拉回了现实。

“最近加班太狠?”

陈渐来胡乱摸了一把脸,突然抬头看看灰暗酒厅里的电视机,屏幕大得让她难以忽略上头的比分。

“你说,这老板挺有趣,放乒乓球决赛,看来也是大陆来港漂的。”

黄娅维斜眼睛看着她,凑近了,又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有个穿着妥帖西装的男人,右手插着兜,直奔黄娅维过来,黄娅维坐在高蹬椅上,头也没回,任由那人把酒杯举到她鼻子上眼睛下。

陈渐来侧头一看,那男人正看过来,又撇过头去,反倚在酒吧台上,一个胳膊拄着,“waiter,这两位小姐的bills我付账。”

黄娅维右侧嘴角挑了下,继续看电视的比赛,把这人视作空气。

那人以为俩人听不懂汉语,就照着英语又说了一遍同样意思的话。

过了一会,黄娅维侧过身来,对陈渐来说:“要不,咱们早点回去,我本意是想带你出来换个心情。”

陈渐来摇了摇头,直直盯着电视屏幕。

那男人看这情形,想要当起贴心的解语使者,便试探性地问,“二位小姐也喜爱打乒乓球?”

黄娅维才正眼看看他,笑着说:“嗯。”

那男人看了黄娅维的反应,像是被鼓舞了,“我看大陆的那个运动员落后这么多,估计是要输了。”

陈渐来听了这话,像是应激了的猫,直直盯着他,那一刻,她所有的紧张、焦虑和担忧似洪水一般,宣泄而出,脱口:“What are you **ing saying?”

黄娅维听了这话,为之一震,她和陈渐来当了这么多年朋友,还第一次见她有这么一次不体面的时候。

这男人听了这话,两双手托举着朝上,悻悻地走了。

陈渐来又抬头,看了看大汗涔涔的他,突然说了句,“我是不是错了?”

黄娅维拍拍她的背,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陈渐来听到玻璃碎的声音。

要从什么时候说起呢?

她想起来那段破碎的关系,她一直都不敢想。

她记得他说了好多话给她,她当时觉得那话太刺耳了。

“你就非要出去读书吗?”“你就真能眼睁睁看着我和别人炒CP?”“在你眼里我现在是不是像个废物?”“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就是个必须送钱才能打球的失败者吗?”“你做事倒是从来不考虑过我。”

当时啊,以为爱情能战胜所有东西,经济的差距,物理的距离,能真正地把两个人绑在一处,求同存异。

陈渐来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就是觉得,我一直都拖累他。”

“我竟然在他生病的那段时间抛下了他。”

“我不是个好伴侣,我根本不配。我有什么脸面回去找他?”

她把下巴挨在大理石板上,那冰凉凉的触感竟和她脸上的液体一样冷。

说完了,她仰头喝下整整一杯快要溢出来的酒。

陈渐来再次醒来,是被周围的吵闹和笑声吵醒的,黄娅维抱着她,笑靥如花,“来来,赢了赢了!”

陈渐来一听这话,竟然像个孩子似的,欣慰的笑了,然后她竟然又止不住地流下泪来,忽地就倒在黄娅维怀里,脸上通红,胸腔里不住地颤抖。

她抱着黄娅维,她突然想起他宽厚的肩膀,胖孩蜡烛一般略粗的手臂,还有后脑随着热气冒出的牛奶味儿,根根清爽黑亮的发梢,还有光亮白皙的脖颈。他轻易就可以把她抱起来,腾空,再绕上几圈,在她肩上咯咯地笑,然后用下巴蹭蹭她的脸颊,她当时晕得很,却快乐非常。

电视机里的樊振东,正看着镜头,那一瞬间,他笑了。

他好久没有如此释然地笑了,因为他呀,在战场上厮杀了十几年,心却也似喜马拉雅的寒冰般古老。

他看见太阳升起,也看见月亮落下。

他看见连绵的阴雨天,也看见明媚的艳阳天。

他知道镜头的另一侧有人在看着他,也许是在人流攒动的街头,也许是在温暖愉悦的小屋,也许正和三五好友喝着酒,也许也和他一样,笑了。

他仿佛看见了她,她面容姣姣,明眸皓齿,一蓬一蓬的头发,黑亮黑亮的,却能伴着风,吹来金灿灿的阳光。

他看着镜头,记者摆着按快门的姿势,他心里默念了一声“咔嚓”,他抬起手臂,想把时间抱在怀里,记住每一秒和每一份美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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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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