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振东起早冲了个澡,洗了头发,对着镜子细细刮了自己青虚虚的胡茬。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重重点点头。
他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撕开包装纸,贴了块看起来和他肤色差不多的膏药在上头。
又从快递盒里拿出最后一盒药品,发现这红绿色的盒子和他刚拆开的一摸一样。
他从垃圾桶里掏出刚被扔掉的盒子,对照着看了下。
又把盒子凑到自己的鼻子处,细细嗅了嗅。
他突然灵机一动,抽出包里的牛皮笔记本,精准找到了那一页。
纸面已经有了被液体浸润后的粗粝和褶皱,就是那股香草伴着壁炉的干柴味道,久久散不去。
他眼球一转,心怦怦地跳,手突然麻了起来,出了一层汗。
突然门铃响起来,他冲飞着去开门。
他看清楚来人,竟突然有些失望。
来的人是赵子豪,叫他去奥运村食堂吃饭。
赵子豪看他这样,连忙安慰,“昨晚又没睡好?”
樊振东揉揉眼睛,不经意说了句,强扯出个笑容“习惯了。”
赵子豪跟在他后面进了屋,“你手上拿的什么东西?”
樊振东回头“哦”了一声,又忽然来了一句,“你闻闻。”
赵子豪疑惑地看着那贴长方形盒子,“闻这干啥,不就膏药味吗?”
他这么说着,还是拿过来闻了闻,“过期了还是变质了?”
他又紧贴着鼻子使劲吸了口气,樊振东问他,“现在呢?”
赵子豪点点头,“好像有股冰激凌味。你昨晚上偷吃了?”
樊振东摇了摇头,竟然转而笑了起来,他自己都没感觉到。
俩人来到食堂,赵子豪先去把他安顿在桌子边,笑着说“你在这坐着,我去给你取东西吃。”
樊振东刚要说不用,赵子豪给他按在椅子上。
俩人吃完饭,去练了一上午的球。
临入场的时候,赵子豪把搭在肩上的外套递给他,“东哥,好好比赛,这个冠军,非你莫属。”
香港和巴黎有三个小时的时差。
陈渐来听着了这话,耳朵竖起来,手指紧紧捏了装着琥珀色液体的酒杯。
黄娅维拿着自己的杯子,自顾自地碰上她的,“嘣”的一声脆响,又把她拉回了现实。
“最近加班太狠?”
陈渐来胡乱摸了一把脸,突然抬头看看灰暗酒厅里的电视机,屏幕大得让她难以忽略上头的比分。
“你说,这老板挺有趣,放乒乓球决赛,看来也是大陆来港漂的。”
黄娅维斜眼睛看着她,凑近了,又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有个穿着妥帖西装的男人,右手插着兜,直奔黄娅维过来,黄娅维坐在高蹬椅上,头也没回,任由那人把酒杯举到她鼻子上眼睛下。
陈渐来侧头一看,那男人正看过来,又撇过头去,反倚在酒吧台上,一个胳膊拄着,“waiter,这两位小姐的bills我付账。”
黄娅维右侧嘴角挑了下,继续看电视的比赛,把这人视作空气。
那人以为俩人听不懂汉语,就照着英语又说了一遍同样意思的话。
过了一会,黄娅维侧过身来,对陈渐来说:“要不,咱们早点回去,我本意是想带你出来换个心情。”
陈渐来摇了摇头,直直盯着电视屏幕。
那男人看这情形,想要当起贴心的解语使者,便试探性地问,“二位小姐也喜爱打乒乓球?”
黄娅维才正眼看看他,笑着说:“嗯。”
那男人看了黄娅维的反应,像是被鼓舞了,“我看大陆的那个运动员落后这么多,估计是要输了。”
陈渐来听了这话,像是应激了的猫,直直盯着他,那一刻,她所有的紧张、焦虑和担忧似洪水一般,宣泄而出,脱口:“What are you **ing saying?”
黄娅维听了这话,为之一震,她和陈渐来当了这么多年朋友,还第一次见她有这么一次不体面的时候。
这男人听了这话,两双手托举着朝上,悻悻地走了。
陈渐来又抬头,看了看大汗涔涔的他,突然说了句,“我是不是错了?”
黄娅维拍拍她的背,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陈渐来听到玻璃碎的声音。
要从什么时候说起呢?
她想起来那段破碎的关系,她一直都不敢想。
她记得他说了好多话给她,她当时觉得那话太刺耳了。
“你就非要出去读书吗?”“你就真能眼睁睁看着我和别人炒CP?”“在你眼里我现在是不是像个废物?”“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就是个必须送钱才能打球的失败者吗?”“你做事倒是从来不考虑过我。”
当时啊,以为爱情能战胜所有东西,经济的差距,物理的距离,能真正地把两个人绑在一处,求同存异。
陈渐来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就是觉得,我一直都拖累他。”
“我竟然在他生病的那段时间抛下了他。”
“我不是个好伴侣,我根本不配。我有什么脸面回去找他?”
她把下巴挨在大理石板上,那冰凉凉的触感竟和她脸上的液体一样冷。
说完了,她仰头喝下整整一杯快要溢出来的酒。
陈渐来再次醒来,是被周围的吵闹和笑声吵醒的,黄娅维抱着她,笑靥如花,“来来,赢了赢了!”
陈渐来一听这话,竟然像个孩子似的,欣慰的笑了,然后她竟然又止不住地流下泪来,忽地就倒在黄娅维怀里,脸上通红,胸腔里不住地颤抖。
她抱着黄娅维,她突然想起他宽厚的肩膀,胖孩蜡烛一般略粗的手臂,还有后脑随着热气冒出的牛奶味儿,根根清爽黑亮的发梢,还有光亮白皙的脖颈。他轻易就可以把她抱起来,腾空,再绕上几圈,在她肩上咯咯地笑,然后用下巴蹭蹭她的脸颊,她当时晕得很,却快乐非常。
电视机里的樊振东,正看着镜头,那一瞬间,他笑了。
他好久没有如此释然地笑了,因为他呀,在战场上厮杀了十几年,心却也似喜马拉雅的寒冰般古老。
他看见太阳升起,也看见月亮落下。
他看见连绵的阴雨天,也看见明媚的艳阳天。
他知道镜头的另一侧有人在看着他,也许是在人流攒动的街头,也许是在温暖愉悦的小屋,也许正和三五好友喝着酒,也许也和他一样,笑了。
他仿佛看见了她,她面容姣姣,明眸皓齿,一蓬一蓬的头发,黑亮黑亮的,却能伴着风,吹来金灿灿的阳光。
他看着镜头,记者摆着按快门的姿势,他心里默念了一声“咔嚓”,他抬起手臂,想把时间抱在怀里,记住每一秒和每一份美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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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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