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六分半堂阁楼顶供着幅美人图。
画卷中的美人约莫二十三四岁,换了一袭宽大道袍,却也难掩其浮凸,绣金锦缎,色泽宛若荔壳红。
青丝浓密如瀑,自肩头倾泻而下,黑亮可鉴,顶莲花金冠。
正冷立飞檐翘角之上,俯视人间。
再忙,总堂主雷纯每日也不忘为“大恩人”奉上三支清香。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又是一年春。
野猫儿的嬉闹,惊飞了檐下避雨的燕。
——雨帘中飘来沉香气。
“是祠堂新供的线香啊。”天井积水映出扭曲的人影,新入堂口的少年弟子忍不住驻足感叹。
制香、送香来的老人白发苍苍,转身离去。
前些年他儿子在金风细雨楼代楼主天女的鼓励下去往前线抗辽。
辽确实没了,但都城也没了。
短短三年,金人的铁蹄便踏破了汴京。
“却不知画中的绝色女冠究竟是谁……”
那弟子本是兀自犯嘀咕。
可雨帘中却蓦地响起一道娇音:“是我的予姐,全天下最好的予予姐。”
谁?
何人在此言语?
年轻弟子四下顾盼,试图寻得声源。
惊魂甫定。
他看到一张宜嗔宜喜、桃花春风的脸。
她是温柔,是王小石王大侠心里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也是如今六分半堂总堂主雷纯的贵客。
去岁王小石追逐着“小寒山燕”女侠的足迹,往洛阳求亲,雷纯便已神不知鬼不觉见了温柔一面,加以阻拦。
因为她们都置身于一个避无可避之局。
倘若他日天女再回来当如何??万一历尽艰辛所诞下的骨肉也更喜欢天女,又当如何?
其实,她们干不该万不该,看了太多天女写的话本。
然而看都看了。
温柔哭的厉害,闹着要同师父一块削发为尼:“纯姊,她看低咱们姐妹,以为咱们只会跟她抢男人!纯姊……我、我不要男人了,我就是不喜欢她!有没有男人我都不喜欢她!她讨厌!”
哪怕不能成为小石头的新娘子,她也要光明磊落的讨厌天女。
——倘若连不喜欢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那她活在世上还有什么自由可言?
女儿一肚子歪理,温晚愁白了头。
再唠叨几句,惹烦了她,那便要对着他这个爹阴阳怪气:“您老人家与其在这嫌我不听话,倒不如多花些功夫、上穷碧落下黄泉,去找您的干女儿、温家二小姐,顺带也帮巨侠寻寻爱徒!”
暖风熏得游人醉。
如今,他也不是什么“洛阳王”了。
——呜呼哀哉!连洛阳都已不在大宋手中,他还能称什么“洛阳王”?
雷纯此人,更是聪慧绝顶,岂会轻率至此,将自己赌进坑里,做第二个关昭弟?
她过发誓,此生也绝不嫁狄飞惊。
这些男人,她也都会帮天女“留着”。
——他们谁都别想娶妻。
今年为了躲避婚事,温大小姐索性住进了六分半堂。
想起昔日风华绝代的朝彻子,温柔不胜唏嘘!
当然,江湖中不乏有人扼腕“神通侯”与这样一个女人盘错纠缠,才导致武功尽废,心脉受损,终身不得动武,拖累了苦心经营的基业“有桥集团”。不过,有雷纯这般全然不会武功,但却智能天纵的例子在前,哪怕方小侯爷不能动武,江湖中人亦不敢贸然对他出手。
那时所有人都猜测他有意教顺淑帝姬一尸两命,为天女报仇雪恨。
直到后来。
那是朝彻子坠崖失踪后的第三个月。
孙鱼的遗孀敲响登闻鼓,状告顺淑帝姬。
——她本是瓦子巷孔雀楼的花魁,承蒙天女救风尘,才脱离六分半堂的魔爪,作了天女的丫鬟。
她们一度情同姐妹。
后来天女知晓了她的情意,打听军师愿不愿意娶她,却被男人一口回绝。
回绝的毫不犹豫。
她尤不甘心,亲自去问,盈盈垂泪:“先生可是嫌我出身风尘?”
三步之外,杨无邪对她拱手一礼。
直言已有心上人。
——杨无邪因格外关照青楼女子、得到她们的倾心,被时任楼主的戚少商调侃:“可惜你无色阻,要不然,给你三世风流,也偿不完这身桃花债。”
当时戚少商只知杨无邪拒绝了诸多女子的示爱,却没打探过具体原缘由。
与其渐熟才大呼:“军师哪里是无色阻?原来是有个拦路虎阻了其他红颜佳人通往军师心里的路!”
再后来,天女苦口婆心劝解孙鱼的逸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认命嫁了孙鱼。
大家亦曾耳闻过孙鱼那段**蚀骨的艳遇。
妇人的哭嚎淹没偌大的长街:
“帝姬在玉清昭应宫修行时行为不端,引诱我夫,后来孙鱼娶了民妇,她怀恨在心,竟伺机将我夫杀害!”
——那晚!
闻讯而来的方应看脑门一嗡,再听不进去其他。
万人空巷,朱月明压不下沸腾的民怨。
免不了对簿公堂。
出面的却只有翠微殿宫女一人。
而后万事分明。
原来她丈夫死于江湖私怨,并不是死于为风雨楼卖命,朝彻子也从未色/诱,反而是受了孙鱼的胁迫,遭到奸污!
在这桩腌臜官司发生前,二人并未成婚,又何来朝彻子勾引人夫一说?
……
执念深重。
出府衙,步入冷僻的小巷,那妇人仍不信,抓着幼子小小的手,表情狰狞,用十分凄厉的语气悲呼:“一定要为你的爹爹报仇!”
——定是这群狗官碍于皇权,隐瞒哄骗她,谎称罪魁祸首失踪!
她前脚说完,后脚一干目露凶光、步伐迅速的黑衣杀手便围住了巷口。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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