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燃啊，你在店里吗？”
“对……我已经下了飞机，马上到家了。”
“没事，就想着路过你店，打算顺路去看看你。”
孟燃正在修复一个磨损过度的下颌零件，手腕的通讯被投屏在正前方，屏幕里的杨澍坐在一辆装修精美的飞行房车里，皮肤晒黑了几度却更有光泽，手腕戴着一条新款智能手链。
孟燃一身的金属屑，觉得有些邋遢便没有开自己这边的视频，她蹭着手套把它们脱下来，将清洗好的零件放入营养水里，放大了面前的视频。
“我这边有些忙，你来了得等我一会儿。”孟燃看着视频里暗恋了十几年的女人，语气不由自主地温和下来。
杨澍敲了敲黑屏，玩笑道：“行，知道你忙。怎么，又不给我开视频，是不是又熬夜了，怕我看见精神状态不好？”
孟燃像是被抓住做错事的小孩子，不好意思地理了理耳边的碎发，露出精致的五官。
她的眉峰隆起了恰好的弧度，五官走势在眉眼间陡然锐化了角度，让她显得有些冷峻与薄情。
想到自己的冰块外号，她将最外面的防护服脱掉，对着屋子里的镜子照去，搓了搓脸，又练习了一下笑容。
“唔，”孟燃打开摄像头，“还是老样子……这样，算丑了吗？”
杨澍看了半分钟，才露出一个勉强可以的表情，夸赞道：“我们小燃可是从小美到大，不过自从开始修机器……还行吧，没老。”
敲门声响起，P1524带着笑意的低悦嗓音从门外传入，“主人，你要的速运物品已经签收，现在给你送进来吗？”
“送……不用了，放在门口，我等下去拿。”
孟燃见视频里的杨澍开始寻找起周围的饭店，没有留意这边的动静，莫名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不想让P1524知道自己在和杨澍聊天，也不想杨澍再看见P1524。
“喜欢东方美食，喜欢热的，不喜欢肉，喜欢素食，”杨澍划拉了十几下屏幕才找到一家饭店，“就它了。”
“长空酒家，名字不错。这个饭店我没听过，”孟燃想起周围开不过两年的饭店，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准是新开的一家。趁着还没倒闭，多去吃几次。”
“行啊！你就该多出去吃饭，整天待在实验室和你那小店里，憋都能憋出病来。”
杨澍定好饭店，叫停了车，在一个星际连锁超市门口停下，“好久没逛超市，我去补给物资，你先忙吧，估计再有两个小时我就到了。”
“行，差不多两个小时我这边也完了。”
关掉通讯，孟燃按了几下眼角，用力睁开眼，晃去眼前的朦胧景象。
最近总是很容易疲惫，可能是快到三十岁，不像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可以任意熬夜，第二天还精神百倍地活蹦乱跳。
不过是早起了三个小时，眼睛便酸胀不已。
孟燃起身开门，却发现P1524还等在门口没有离开，她亭亭玉立地站得很规整，猛然打眼看去，半低着头的模样倒显得有些寂寥。
“怎么不走，”孟燃把门口的物品搬进来，侧身让P1524进门，“这东西还挺重。”
“主人没说让我走。”
P1524跟在孟燃身后进来，反手轻关上门，又走到一边贴墙站好，像是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孟燃看她一眼，想起自己的确没怎么对她发号施令过。
仿生人是智能程度极高的机械人，他们的程序精确繁杂，有着最为先进的人类算法，甚至能给予仿生人在某些方面模仿人主动思考与自觉做事的能力。
业内对不同档次的仿生人有着统一的不成文评价标准：
一个合格的仿生人绝对是一位顶级管家。
孟燃很少吩咐P1524做事，因为P1524早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地井井有条，在她未开口之前便懂她要做什么，她并不需要主动去嘱咐。
所以这种没说离开便等在房门外有点呆的行径，实在不像是P1524的作风。
“来，你坐下。”
孟燃扶着P1524的肩膀让她在自己床上，又把她不自觉放在大腿上摆正的手放乱，半蹲下来看着P1524微微睁大的眼睛。
这是她表达惊讶与疑惑的惯用表情，除此之外，P1524还喜欢把头侧歪十五度看人，没有解答疑惑前她便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我命令你，开始休息。”
孟燃抚摸上P1524白皙柔软的眼角，这一双眼睛是她最得意的部分，永远都是那么清澈灵动，打破了仿生人固有的僵硬。
她不会老，眼睛也不会流泪，但程序的长时间运作还是会让她们感觉到类似于“累”的情绪。
每当仿生人“累”了，他们就会有些消极怠工，最先慢下来的是他们的思考，进而影响他们做事的效率与速度。
孟燃反省了一下自己，这些天她恢复了正常工作，P1524也陪着她一起工作，她可以睡觉恢复精力，P1524却一直无休止地工作，想必也是累了。
听完孟燃的命令，P1524顺从地切断了自己大半身体的电源。
眼睛的电源被抽走，那双能根据光源变换颜色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
在全身休眠之前，P1524还有一句话要问，“我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一天后。”
孟燃把P1524放倒在自己床上，等着她休眠后补充能源，却发现她迟迟没有切断最后的电源。
“一天吗？”P1524问。
孟燃耐心回答：“你要是觉得休息时间不够，再多休眠几天也可以。”
“够了，就一天。”
“一天后我自动开机可以吗？”
“可以，”孟燃见她似乎还有话说，停顿了一下道，“你提前开机也行，都行，不用问我了。”
P1524再没有问题，彻底陷入休眠中。
孟燃的工作室与卧室连着，她绕过工作室的墙走到卧室拉开衣柜，从年前杨澍给她的一堆衣服里挑了一件外套，回到工作室随手搭在椅子上，开始对零件的下一步处理。
直到杨澍的通讯再次过来，她们约在长空酒家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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