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追了你们好久，可是赶来了。” 急急忙忙从马车上跳下来打招呼的，是王璟郎君，没等抚稳那侍从的手，就跳了下来急忙喊住了正要大步踏入李府的李宗与李玄净。
“王璟郎君可是何事？” 王璟送走了吏部的郎中，没有回府，一直派了侍从在那太白酒盯梢，听闻他们二人乘着马车朝着李府的方向驶去，来不及换马，坐上马车就又催促着车夫朝着这个方向赶，可算是在门口将这两人截停。
“我是特来与你们二位道个歉。” 王璟深深一鞠，在这人来人往的巷口内，这三位都是谪仙一般的长相，足以让路人停驻脚步听些八卦。
“原是我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各位提前认识的好机会，没想到让你和李娘子都承受了一些委屈。” 王璟说的极为客气，脸上的愧疚神情不像作假，用伸手从侍从手上拿出早已备好的一些书籍作为赔礼，双手奉上给了李宗。
李宗面孔上冷着一张脸，可态度上却缓和了下来，王璟这样的身份，不用走科考的路子也是会有好的人生道路，而且这的确是不是王璟郎君的错，吏部的郎中对他发难，他怎好随意发泄。
“璟郎多虑了，这机会便是好多学子求都求不到的，能和吏部的侍郎和郎中一同参加宴席，已经是我的幸运了，还没谢你，这又怎么好怨你。”
见李宗和李玄净没有在怨怼，一副感恩他来道歉的模样，心中放下疑虑。
“你我兄弟不用这样客气，这些书籍想必你正好能用的上，作为赔礼给你，以表歉意。”
“王璟郎君这样客气，阿兄能认识你这般学子将来作为同僚，也是荣幸，日后都是要一同互相照顾的，怎承担的起郎君这声歉意” 李玄净倏然开口，软糯细语顺着风声化开，传进王璟郎君耳朵里，美目倩倩弯起月牙状，纤纤玉手白嫩无暇，轻轻接过那书籍，似乎她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不愉快，可却话中有话提起了同僚二字。
那王璟圆滑聪慧，自然能懂，心里想着看这二人神情不似作假，最起码明面上是忍下了，可见是已经想通，日后这两人与自己也可以是同一阵营了，自然好处总比坏处多，利益在前，想必没人都逃开，遂而也开怀朗声笑道。
“看你们如此，我也就安心了，不然心中总有愧疚，铨选那日，二位放心，以宗郎之实，书，言，身，判自然都是上佳，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自然也会全力相助。”
哪怕科考过，还要由吏部进行最后的铨选，也就是看你的字如何，说话声音好不好听，逻辑通顺与否，长相是否俊秀之类的，才能分配最后的工作。
李玄净刚听说这种铨选过程时，还哂笑过，看来这能上朝堂的不管年纪，怪不得都长相端正，气质儒雅，少有那丑陋之人，原来是被筛选过一遍了。（1）
品貌相貌又非人品，这看面貌挑选人才李玄净觉得还是有些浅薄的。
不过得了王璟郎君的保证，两人自然也是装作千恩万谢，哄着那王璟郎君高高兴兴走了。
两人一起回府，下人们早在门口就看到了马车，开心的出来迎接，不光是李宗郎君今日回来了，连早出晚归的李玄净也少见的这黄昏午后出现在府邸门口。
李玄净的大娘，更是五步做三步，远远看去像是蹦跳着就出来了，人没到话匣子就开启了。
“哎哟，我就说今日有好事发生，这东市那铜铺可开市了，今日这价格低，我好不容抢了一些，你们兄妹俩还一同回来了。”
李玄净与李宗对视一眼，李宗双手一摊，彷佛是早已知晓，这话他早就听她阿娘说过了，彷佛怕被接着絮叨，捂着耳朵迈着大步子就径直走去厅堂里。
苏娘子看自己的儿郎不理自己，也不气恼，依然开怀着单手挽着李玄净，很是亲昵的继续说着家常。
刚一进门李玄净就发觉了，大娘头上戴的簪钗，身上别的香囊，连脖颈子上挂着的链子也从金链换成了铜链子。
察觉到李玄净探究的目光，大娘挥了挥自己的胳膊，臂膀上还有铜做的铜钏。
“今日府邸屋顶停了喜鹊，果然有大好事，我刚回来还想着，今天你阿耶和你大伯父不回来，你阿娘自己一个人在裴府陪着吴夫人，光郎和柔娘也不在，你娇儿妹妹在我娘家玩，我这没人陪孤寂的很，这一股不知什么风你们俩同时回来，哎哟真是好，今日我同乡带我还低价买了这么些好东西，听说好些人都没抢到呢。”
李玄净腹诽，自从两圣发布了乾封泉宝（2），多数人还是不想去买新的货币，市面上的旧钱流通起来艰难，又怕获罪，所以铜价涨的厉害，两圣和户部也因此头痛的厉害。
“今日铜的饰品价格低了么？”
“可不是，低了不少呢，之前我还想把家中坏掉的铜镜卖掉，突然涨价之后，吓的我都不敢卖了。”
“对了，我还给你和你妹妹买了条小链子，等下挑出来一些你们年轻娘子戴着好看的，我给你送去，你和你兄长这几日都辛苦，我正好准备了补药，你俩一会都喝了，大娘今日心情好，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苏氏说完，又风风火火的向着厨房杀过去了。
李宗身量高挑，自然步子大，早一步比玄净到了厅堂，果然桌子上放置了两晚黑乎乎的汤药，一碗已经见了底，另一碗还飘着烟，等着李玄净去喝。
“大娘心胸开阔，什么事情都觉得好，与大娘说上两句话，都觉得自己心情都好多了。“
李玄净看着大娘远去的身影，非常感叹的说道。
李宗只是从刚刚王璟赠予的书籍里抬了头，用眼神示意，让她把那碗黑漆漆的苦汤药喝完。
“你心胸开阔的大娘要是等下回来，看你没喝，心胸可就不开阔了。”
李玄净无奈，咬了咬牙，心中劝说自己，这都是对身体有益的家人的爱，一鼓作气，捏住了鼻子，狠狠地灌了进去。
一个汤碗见底，李玄净一屁股狠狠坐在矮榻上，抚着自己的喉咙为自己顺气，实在是太苦了，喝到一半差点呕出来，这补药喝起来比自己命还苦。
李宗看着书籍的目光阴沉，脸色也冷漠下来。把书递给李玄净，示意让她看。
“净娘也看看吧，这书可有什么不同？”
李玄净闻言，接过书籍，看着自己的阿兄面色不好，连忙问道。
“阿兄这书籍里难不成淬了毒？翻一页就会中一点，翻完之后就会慢慢死亡？”
李玄净心中警铃大作，难不成这王璟郎君要对自己的阿兄下毒，让他在考场发挥失常？？
李玄净话音刚落，李宗的脸色更是发黑，快要变成一墨炭，沉入夜色里都看不到了。
“净娘在宫中做事，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么？ ？” 开口就是下毒，每一页都淬了毒这样的话都能讲出口。
李宗看净娘面色发白，连忙解释。
“这是王璟郎君自己用过的旧书，今日就算下了你说的那种毒，也要过好几日才能发作，我后日就要科考了，怕是来不及。”
“我是让你看看，这书中内容。”
李玄净拿在手里仔细瞧了瞧，果然是有些使用过的痕迹，心才稍稍放回肚子里，抬手翻了几页，是他们贵族常用装裱，舒展开来，书页错落相状似龙鳞。（3）
“可有什么不妥么？ ”装裱之技绝矣，无论是纸质还是书法都是精品，这应当是收藏，属稀有之物。
“净娘可看过我的那本，不是装裱而是内容？”
李玄净小心的翻页，怕弄上书页，匆匆看了一本，又拿了另一本同是龙鳞装裱的书。
脸色暗了下来，比之李宗的墨贪不差分毫。
书名一样，可内容却是不同，阿兄日常所学乃是简陋版，而王璟郎君这本装裱繁杂富贵其实并不会让人在意，可里面的内容则多了许多，连那释义讲解都更为详细。
就类似一本教人做胡饼的书，一本只讲胡饼的样子，另一本却告诉你，胡饼要用多少面，用什么油，烤至多少火候，才最美味。
“哎呀你们俩都喝干净了，我还想出来催促你们的，没想到都这么懂事，饭菜马上好！ 大娘今日做了你俩都爱吃的，等下都好好补补，看看你们俩，一个个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见到大娘出来，两人又堆起了笑容，报喜不报忧是他们家族绝学，这种事情李玄净和李宗早已达成共识，除却他们俩，旁人都不要知道，不想让这种糟心痛苦也让家人承受。
李玄净都能想到，若让她那阿耶知道，定然会到处求情，她当时还是心甘情愿的自愿跟着去安西四镇，她那阿耶和大伯父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到处求情，只为她能安全一些。
“再吃可就要穿不上好看的襦裙了。”
“你和你阿兄正是要长身体的年纪，吃多点怕什么，那富贵人家的郎君和娘子，哪有瘦骨嶙峋的。”
李玄净看看自己，又看看坐着看书的阿兄，他们俩怎么也算不上瘦骨嶙峋，果然有一种爱，叫做你的家人觉得你瘦。
李玄净心里一阵唏嘘，她是真的好喜欢这家人。
跑过去一把搂住大娘的胳膊，摇了起来。
“多谢大娘了，大娘做的美食定然是全长安最美味的，我一定都吃光光。”
”我也是。" 李玄净一番撒娇，让做饭的苏娘子心情大好，李宗感觉到她阿娘马上要用眼睛骂人了，连忙表态。
1钟馗因为丑，和状元失之交臂，直接撞死在了阶梯上，当然这是德宗期间的事情。
2乾封泉宝，发布的一种钱币。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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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科考舞弊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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