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净在宫内忙了一天,两只手又搓又揉得,缓了缓笑了一天有些酸楚的面颊,被外面的冷冽的风吹了吹,冻得更是僵硬。
终于回了府,一进门就看到盈着满是歉意眼神的大娘,和一见面就拿着一摞礼单正要给自己的阿娘。
李宗的职位怎么来的,李玄净比旁人都清楚。外人看来这是李家突然祖上青烟冒了,出了个奇才,这成了京中值得攀附的对象,她如今又在宫中做女官,自然也引得之前无论认识与否,因而上前来祝贺的无数郎君,娘子们。
来恭喜的人多,也杂,可李玄净一个都不敢得罪,赔笑了一天,实在是累,可是心里又觉得挺充实,毕竟自己长兄李宗的官位是受了胁迫,也做了不光彩的事情才得来的,但好在真的高中,又无人敢揭发,如今和他们成了同一条船上的蚂蚁,还能自己拓展些人脉,也算好事。
哪怕都是流于表面的客套,可也是自己和兄长挣来的底气。
“这是祝你要及笈的礼单,你亲自看看,我和你大娘商量过了,你要留下就都让你自己收着,要怎么使用你自己做主。“
卢娘子将李玄净招呼道自己身边坐好,把誊抄好的礼单,原封不动的拿给李玄净,让她自己看着办,又从桌上拿起了两封放了许久的信,示意她看。
“这几封是卢家和萧家邀请你去参加冬日宴的,你可要去?“
李玄净挨着卢娘子坐好,喝了大娘递给自己的羊乳茶,看了眼礼单,有些被震慑到,这么多礼都是给自己的?
“这些对于他们来说,不算特别贵重,我都替你看过了,你看着办就好。” 卢娘子已经检查过了,对于卢家和萧家来说,算是正常的礼单,奇怪的点不过是为何要送给李玄净而已,她已经和卢家不怎么联系了,这萧家还年幼时还算有些往来,后来嫁人之后就断了往来。
如今来了长安,少有可以相遇的场合,表面上也都过得去,但绝对算不上亲密。
李玄净微微低头,又看了看在一旁的大娘,毕竟现在是大娘管家,这也算得上家中财务。
这些东西都给了她,那回礼的银钱又要从拿出,不可置信的又看了卢娘子一眼。
一旁坐着的大娘反而眼神歉疚,又是保证又是点头的:“是送给你的,当然你自己拿了管,要有回礼的话,我和你阿娘会看着办的”
李玄净看到大娘的神情,似乎明白了,想必因为自己的笄礼不能大半特办的缘故,怕自己伤心。
按照她大娘的思路,李宗高中了,他们李家扬眉吐气,自然是要过得猖狂肆意些,李玄净作为家里的长女,也是大伯一家看着长大的,自然都是疼爱的不行,只是提出好好办一场宴会时,家中不光卢娘子不同意,就连李玄净自己都觉得太过高调不是好事,反而让大娘一家很是心疼李玄净的懂事,更是愧疚的不行。
不过她本就不在乎这些虚的,只要家人在一起,健康,幸福,和和美美比什么都强些。
李玄净看着卢家和萧家些的邀请去参加冬日宴会的信,话术都是一样的,让她又想起周立郎君的劝告。
她那日一别赵沐小娘子第二日就去找了周立去问,这卢萧两家怎么回事,还有那萧郎怎么没亲自捎信给他,才知道这萧郎被看的严,早就被下了通牒,若他敢私自将自己的妾氏摆到明面上来,搞的人尽皆知的,在李玄净嫁过来之前,就让那妾氏死。
萧郎自知无能为力抗衡,就让周立找个机会给李玄净捎个口信,这萧家前几日刚和卢家一起设了宴,只知道两家都很愉快,萧家的家主回去警告萧郎的时候,都没有想往常那样发火,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一般。
那今日这邀请的信函让李玄净有些为难,她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去了,这鸿门宴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她不想被算计了进去。
可是又一想,又犹豫了。
本来这几日赔笑就累,偶尔皇后圣人还让李玄净跑腿,李玄净如今渐渐被皇后圣人信任,自然有活都抢着做,皇后圣人和自己说话的机会并不多,今日只是偶然说了几句,说她兄长现在名传千里,说她太过寂寂无名了。
这算明着点她了,她苦思许久,还是求了上官御正给她指一条明路,她想不通,皇后的意思难不成是让她有名么?
只好求助了上官御正,上官御正看她没用,只用手指戳了她的脑袋,让她好好想想,又提示让她多去参加些娘子们的聚会,不要只窝在自己处做事,也要多去和年轻的娘子们交际来往一番。
圣人下了明示,她在蠢也知道要去照做,皇后圣人想必也借用她做些什么,她本应遵守。
她回忆起了和御正的谈话。
“可是,我若嫁人了,还能为您和皇后圣人做事么?” 她不好明说,只能绕着圈子打探。
“你想说什么?可是遇上难办的事情了?” 上官御正一颗玲珑心,听她这么说,多少也能猜到。
如今李宗正在风头上,李玄净作为她的妹妹应当也受了好多邀约才是。
“暂时还没有,只是和娘子们一同社交,您也知道的,我不擅长,这长袖善舞和娘子门往来,我阿娘和我妹妹柔娘才是翘楚。”
“好了,我还不知道你么” 上官御正自然是知道,这小娘子怕的哪是和娘子们来往,这明显是怕被打了主意。她有心帮她,可也不能放在明面上说,只摇摇头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如今紧要的是多和京中,尤其是洛阳来的女眷们多多来往。
“皇后圣人想让你得娘子们好感,你总要去几次的,混个脸熟也好,洛阳来了好些人,你如今不是与令仪娘子还算熟么,这还远远不够,实在是怕的话,你拖她介绍给你认识就好。”
李玄净发呆的时间太长,眼神都有些怔愣了,只呆呆的望着一封封信件陷入自己的愁思里面。
卢娘子的轻声细语,打散她还模糊不知要如何是好得思绪。
“你若不想去,我和柔娘去就好。”
李玄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任性,寻常人家,哪里会这么宽容,就是现代社会。你不去相亲都要被父母说一顿白眼狼的。
这封信的内容,她不信以她阿娘的聪慧,看不出这深意。
李玄净有些感激,与阿娘卢芸四目相对,阿娘还是那么温柔,眼神里没有一丝苛责,卢芸近日有些瘦削下来,裹着一件大大的披袄,看似柔弱的脸上,却像是能承载一切困难的坚定眼神。
“阿娘这次我可以去,不过我不想嫁给萧家的那位郎君。”
卢芸和李玄净的大娘苏氏对视了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估计自己的女郎又从哪里听说了什么。
“净娘不怕,若你不想,阿娘定然会帮你拒绝。”
苏氏本就愧疚,自然不能任由旁人影响自己的甥女开了玩笑哄道:“ 这还没及笄就想着郎君啦?我们净娘可有思慕之人?”说罢还大笑了起来。
大娘看她不害羞,更是来了劲头,竟然罗列起来长安城年纪合适的郎君,越是那长相俊逸的,人品才貌好的都说了个遍。
“没想到兄长参加一次曲江宴,兄长说得大娘却是都记得,幸而兄长只是参加了一次明经科考,若多参加几次,不知道大娘还记不记得过来哦。可惜娇娘年纪太小,不然我看
大娘如此如数家珍,娇娘倒是估计见郎君们都见不过来了。“
卢芸看着自己的女郎一张巧嘴,说得自己的嫂嫂气急,只笑着去拍她,也轻轻绽开了嘴角。
窗外寒风吹过,枯竭了的枝丫抖了抖,上面覆了层层厚雪跌落,发出飒飒的响声,屋内烧了炉,炉火噼里啪啦的响,更是一番温馨。
卢芸隐隐有些担忧,儿郎们是她最后的底线,若净娘真的被强迫,她也要拿出做阿娘的责任来。
冬日宴,听着真是个好名头,许久不怎么参加这种大型的宴会了,管城县那些娘子们的相聚 ,对卢芸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如今也是时候去重温下表面一套,温和的威胁这种熟悉的世家操作了,她当年,也是在这种所谓冬日宴会的场合里吃尽了苦头,这么多年过去,也该是去复仇的时刻了。
那封请柬般的信件中写的多好啊,一起陶榖烹雪,烹羊会饮,唱歌跳舞,这没见过世面的娘子知道,定是心之向往。
卢芸当年自己也是这样被骗着去的,真的是好盛大的宴会啊。。。
现在回忆起来,还是阵阵恶心,不过好在都已经过去。
不过若是他们还旧计重施,那就不要怪她顾不得所有人的脸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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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没想到啊,这裴给事郎喜欢柔弱的,眼中含泪的模样啊。”
门下省余下了两三位官员凑在一起,眼下已经放班了,都放松下来,围坐在一起,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说起了科考之后长安城倾城而出的娘子们。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扯到了裴松风的头上,开始打探起这裴松风喜欢的娘子模样了,彷佛这裴给事郎与他们做同僚这么久,又是为相对他们而言年轻的郎君,突然好奇一般。
御史中丞长舒一口气, “年轻的郎君嘛,自然喜欢柔弱些的,那估摸着那位张娘子怕是不合适了。”
侍御史在一旁却像是了却一番心事,念念叨叨的准备回府。
“这反而正好了。”
一脚踏入门下省殿内的赵坤,看着这么多人连忙笑着行礼打了招呼。
“这都还没走啊,这个时辰应是下了衙吧,别打扰几位,我可就罪过了。”
“赵工部又来找裴给事郎啊,哈哈哈哈,刚还说起呢,这裴给事郎喜欢柔弱的,赵工部喜欢什么样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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