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净看了看自己今日的装扮,若真要拼富贵风雅,与她们这些世家女自然是没得比,那看着像是珍藏了不止一朝代的镶着红宝石的发冠和金簪发钗极为讲究的簪在发髻上。
像旁边席上那位王娘子的头上和身上大约能买管城县一套宅子了,另外一边崔氏小娘子的那金锦的上杉倒没什么,这上面的刺绣和玫红的染色才是画龙点精的点,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技艺高超的绣娘做了多久才做出这么一件简单的上杉。
如今可是冬日了,都披着批熬或者,上杉穿在里面旁的人又看不到。
她们这些娘子,平日里最爱做的就是看这些新来长安的,只要是阿耶的官职没有他们高的,家族不兴旺的,若在宴会上相遇,最爱的就是看这些人出糗,比如有那些他们经常吃,而旁人没见过的,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只要出了错,像不会吃樱桃煎啦,错把洗手的水喝进去啦,就会被她们耻笑。
和县主那样明晃晃折腾人还不一样,她们端庄守礼,只是露出那一副不屑一顾的高贵模样,眼神里都是不屑和蔑视,彷佛你是什么脏东西一般,若被你发现还会附上体贴礼貌的微笑,从而彰显她们良好的家室与礼仪。
妙柔因此吃了不少苦,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花了好久才慢慢走出来,要不是因为她后来接触的娘子年纪都同她一般大,不像这些娘子一般,这样嘲讽人的水准早已练就的炉火纯轻,才慢慢用自己一张甜的不行的嘴,慢慢交到了好友。
她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妙柔,看到阿姊看她,也抬起头,她早就不是当年的她了,她现在的一身装扮,都是哄着个家娘子送她的,她才不介意他们说她是要饭的还是打抽风的,东西收到了,就是她的了,时间一长,她们反而形成了习惯。
自用李宗高中,他们还怕柔娘不和他们玩,没有柔娘在身边夸这他们,反而更难受。
看她听阿娘讲着梅花树的知识开心,也把目光转到了外面那一排排梅树上。
卢娘子继续轻声细语的讲着外面伫立的照水梅,
“这品种的梅花不多见,小枝暗绿,干枝紫褐,花白色的五花瓣梅,果核可以酿酒也可以食用。用酒浸泡、加冰糖。可制得酸甜适宜、醇香四溢的照水梅酒;亦可加些冰来,做冷制蜜饯,冬日里吃的冻牙齿,可也有趣。
“还有呢,亦然可做雕梅、脆梅、糖浸梅。”
饶是领座的娘子本也想看些笑话,只听得卢芸娘子婉转如流水的声音,也对着外面的梅树起了兴趣,不由自主的搭起话来。
“我家也有几诛这样的梅树,只知道并不好培育,竟没想到还可以做梅蜜饯。”
”卢娘子懂得真多啊。” 说完此话的娘子突然想起卢芸也是卢家的女郎,只是时光境迁,中间种种和卢家并不亲近了。
就像这次虽然邀请了李玄净一家,可是却让他们坐在下首的位置。
刚刚还口出鄙视言语的那位小娘子看无人理她,被那照水梅吸引,自己的出言嘲讽没有回应很是恼怒。年纪轻终究是心里忍不住,气的面红耳赤。
声音调高了一个音节,倏然大声喊了一声:“李娘子!同你说话呢!”
李玄净这才懒懒散散的把目光正眼转过来,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脸,一张脸上是吃惊的神情,全然一副不像是故意忽视她一样,很是热情的问道:
“娘子可是喊我?还是喊前面那桌的李娘子?可需要我帮你去喊她?”
那娘子像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不好重新嘲讽一遍,没了先前的气势,很快就奄奄一息了,只是随意敷衍打了个招呼。
一众娘子都竖着耳朵等着吵起来,互相暗讽的剧情就这么戛然而止都觉没有什么意境,又自顾自聊起天来。
李玄净慵懒的侧座在席上,吃着侍女上的一些甜品填肚子,听着卢家专门请来的平康坊的琵琶乐手弹着曲子,一边观着众人神情好不惬意。
县主面色平平,这次并没有人上前献着殷勤,有些孤寂。裴令仪做在上首的位置身边的两位女郎和她聊的热络,其中一位她有些眼熟。
萧家娘子她印象颇深,有一面之缘,是位有着超脱年纪的成熟风韵的女郎,如今哪怕是冬日,也是锦缎的蓝色坦领漏出一双□□,很是性感。
印象中性格也是极其爽快,大慈恩寺只见过一面,还未认识就能调侃说话,还告诉她赵坤是长安出名的浪荡子的那位娘子。
旁边那位没见过,看起来不像是长安的娘子,穿着也是和萧家娘子完全不同,很是保守,竖立的香云纱内杉直到脖子,一处肌肤都没漏,多些时候只是在听着萧娘子和裴令仪说笑,偶尔抿起一张嘴笑的温婉,似乎是注意到李玄净的眼神,抬眼互相看了一眼,立马微笑着点了下头,算是问好,看起来很是温柔。
赵沐娘子身边的娘子好似在讲着什么哪里出了什么新品,什么样子的簪钗如今更流行,哪家的娘子又看上了哪家的郎君,她看李玄净看过来,被挤在中间的赵沐有些委屈的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李玄净没忍住,笑了出来,她知道赵沐内心一定在呐喊,为什么只能聊些饰品衣着,怎么就不能聊点算学,政论之类,哪怕是诗词也好啊。
饶是笑声不合时宜,引得刚刚那出口讽刺的小娘子更是不满。
正巧侍女端了上来一些新鲜的雪,金器盛着,给大家烹茶玩乐。
正愁要怎么讨好在座的每一位娘子,高出些名头出来,毕竟她是带着任务来的,皇后圣人说了她寂寂无名,既然想要挣点好名声,她还担忧自己这次要豁出去一些尊严摇尾乞怜获取点好感,这娘子既然看不起她,那可就太好了。
那她的好名声就要从他们的坏名声里挣了。
她们想嘲笑,那她不介意做那个靶子,让他们嘲笑个遍。
比如,侍女递过来用银碗放的雪,这银碗可不是什么寻常家中用的那种银器,李玄净哂笑一声,又会有哪个普通人家用银碗只为盛着漫天通白的雪花呢。
她拿这银碗转转着看了看,鎏金蔓草鸟收纹莲瓣在底足,碗的外部则极尽奢华,是鎏金忍冬纹,空白处则是鱼子纹,通身纷繁瑰丽。
这样奢华的银碗,只放了雪花,世家子弟,那可是生来就没有做个什么劳动的。
这雪专门给这些娘子们体验下亲手煮化的乐趣,煮完了的水哪怕没有冲散茶末也不能搅开,而就是要那绿色的茶沫不溶于水,形成一朵绿色的花,这样才风雅,这才会出现珍贵的味道。
所谓寒炉对雪烹,惟忧碧粉散,常见绿花生。
李玄净欣赏的认真,旁边不屑声音传出,回头看去,果然有人瞧不上她欣赏这金碗工艺的样子,既然瞧不起正遂了她的心意,她把茶饼捣成茶沫,故意非常大力的用胳膊使劲捣碎,又只倒了极少的白雪,煮沸后水声呲呲直响,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又偏偏就将茶末搅散,一饮而进。
果然旁边一声高过一声略带嫌弃的“啧”啧声断响起。
她顺着杯沿偷偷用眼神看,果然大家都看了过来,鄙视有之,嘲讽有之,不可思议亦有之,嘴角欣喜的微笑有些压不住,上钩了就好。
一碗雪花就这样被她糟践完了,只剩了一些化了的雪水飘散在碗底,正巧能看到被技艺高巧的匠人锤揲出十二片凹凸起伏的莲瓣。(1)1
卢芸和李秒柔都不解,自己的这位女郎,阿姊怎么言行突然这么奇怪,李玄净的茶艺可是卢娘子亲自教的,一向都是极好的。
不过看她笑的开心,只当她喜欢这种听雪赏梅煮茶的新鲜,高兴的故意玩闹。
卢娘子只是轻轻把纤纤玉手搭在李玄净的手上,有些嗔怪的用眼神示意,这是在外面,不是家里。
卢家的那位继外祖母和她便宜舅母,终于姗姗来迟,听闻郎君那边来了几位大人物不得不去招呼了一会,这才晚了。
许久不见还是那么的慈眉善目 ,人还没到,满嘴说着罪过,抱歉,用连忙招呼着侍女传膳。
台面上搬来了新的长方案子,平康坊的乐伎们穿着华丽,怕她们手冷还特意将火炉放在她们脚下,北面是四位娘子在吹胡笳,弹琵琶,弹古筝,边上还有一位侍女在随着节拍打牙板。
菜品没到,酒水先上了,樽形似盆,樽勺用于酌酒。那位继外祖母说是特意给年轻的娘子们开怀畅饮。
还是这么会收满人心,这次的座次排的也极有水准,除却她们一家,都是年轻的娘子们一同座,嫁了人的和稍微有些年纪的一同坐,又根据身份,分了上首和下位。
可这样以来,李玄净的阿娘却和她们这些年轻的娘子们坐在一起,怎么说都是一种无言的羞辱了。
这些人,从不用明晃晃的言语让人诟病,可是行为却有着千百种折磨你的方法。
寒暄热络的互相行礼,宴会正是开启。
酒过三巡,娘子们都有些醉意,脸上都泛着好看的红晕,正是兴头上,不知她那继外祖母像是突然长了眼睛一般,突然发现他们一家。
“哎呀芸娘,净娘,柔娘,你们怎么坐在那边啊。”
“我还以为你因为上两次宴会的事情,心理不痛快,不肯来了呢,怎么坐到小娘子那边去了呀?肯定是你这嫂嫂办事不妥帖,怎么安排的,快来这边坐吧。”
“净娘竟然也来啦,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想着你在宫中侍奉皇后圣人,怕是没有空,邀请了你多次,每次都被拒绝,也是让我伤心,不过真是没想到啊,这次竟然来了。”
(1)伦敦博物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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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冬日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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