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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应该都得怪我的无知。”柏霖说。
“你应该听老徐说过,我从小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当初尚在襁褓的时候就被人遗弃在了火车轨道旁,如果不是遇到来自驾来村寨散心的好心人把我抱走,送到市里的孤儿院,我恐怕早死在了那年夏天。”
“后来,我依旧很幸运,和孤儿院的一个哥哥一起被一对很有钱的夫妻收养。那个哥哥比我大两岁,他和我不一样,他是Alpha,富人夫妻没有孩子,打算的是把我和他养大,再由我那位Alpha朋友继承他们的家产。”
“至于为什么要收养我么……大约就是想着两个孩子热闹些。等长大些了,我那个哥哥成功分化成了我养父养母所需要的Alpha,而我迟迟没有分化。”
“哦,没告诉过你吧?”柏霖点了烟也没抽第二口,就由着它燃,二指夹着它伸出了护栏,搭着落灰:“我其实不是原原本本的Bate。我是个没有分化成功的Omega,由于腺体不成熟没有信息素,整个人和Bate无异,所以,按照法律规定,我的身份证上录入的性别是Bate。”
滕初微微睁大眼,视线不由自主地挪到柏霖的后颈上,意识到这个行为有些冒犯,尽管柏霖没有察觉,他也吓得连忙垂下眸。
“当时……大家都不急。哥哥不急,是因为觉得我年纪还小,但其实那会儿我已经十六了,还没分化,已经是属于分化迟缓的年纪。养父养母不急,是因为觉得我无论是Omega还是Bate,都不会影响未来的生活。”
“其实也去过医院检查,医生的建议是等待自然分化,有必需的情况,也可以吃药,养父母了解过促进分化的药物后并不支持我使用药物,因为那种药物的副作用很大,哪怕是使用国外最顶尖的药品,也依旧存在风险。那是十年前……医学进步很快,现在市面上中等价格药物的副作用也要比当初国外顶尖药品的副作用低些。”
“算是我没赶上好时候了……”柏霖苦哈哈地笑了笑,“我很急,毕竟是我的身体。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外界的压力……我看着身边的人都像是火车走上了正轨,而我自己还在原地踏步,焦灼自然而然就愈燃愈烈……”
“我当时就做了一个,让我后悔到现在的决定。”柏霖望向滕初,眸色微凉:“……我得了个偏方,求着我哥用他的信息素帮我催熟。”
一直保持着倾听状态的滕初一愣,问:“用他的信息素帮你催熟?有这种法子吗?”
“都说是偏方了……”柏霖转回头,拨弄旁边的金鱼吊兰,说:“不过还真有用。就这样到了十七岁,腺体的成熟程度突飞猛进,眼见着再推它一把就该水到渠成,人生却给我开了一次玩笑。”
“我依靠的那道解药离开了我,我找不到他了。离腺体成熟就差最后一步,我也是不争气,一蹶不振,生了一场大病,发了三天的高烧,我原以为那一场高烧是腺体成熟带来的预兆,殊不知从医院醒来,医生却告诉我,我的内分泌紊乱,激素的失调导致腺体现在处于异常状态。”
“……我配合医生做过治疗,但都没有效果。我的腺体就像是失去了充电设备的电池,在一点点的消耗,药物已经拯救不了它,医生没有办法,也剑走偏锋,给我使用过Alpha信息素,我的腺体却排斥得厉害。我的腺体在当时……恐怕只有我哥来才有一线生机,但是我哥走了,丢下我,去了我找不到他的地方。所以,我等于死路一条。”
“那会儿我就知道我完蛋了。我的腺体完蛋了。我的身体、我的生活全都完蛋了,当时不止腺体停止发育这一件事在打击我,更打击我的应该是周围的环境,是家庭的氛围。十八岁,我患上抑郁症,大病小病也开始不断,成绩一落千丈,高考失利,我不敢出门,可又不想在家里呆着,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擅自停药后反扑很厉害……”
柏霖的语速很缓慢,没有一点激进的感觉,从始至终都维持在平淡的那个点上,“我很痛苦。所以我在我哥生日那天,我从家的天台上跳了下去。”
滕初倒抽一口气。
柏霖听到,笑说:“不过没死成。三楼而已,我摔断了身上三四处骨头,昏迷不醒,被送往了急诊抢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没有了家,遇到了老徐。那两年的折磨实在是痛苦,同年,我出现了不一样的躯体化,再次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得到的结果是,我患上了皮肤饥渴症。”
“我接受了很多治疗,抑郁症都被治好了,肤渴症却原封不动。医生说前者是外在因素导致的,后者是内在因素导致的,生理上出现了问题,可能伴随终生,心理问题只是它的一道辅佐料。”
一阵风吹过,柏霖手里的烟燃到尽头,他看了一眼,将烟头杵在铁杆上,咬碎了口中的糖果。
滕初眨了眨眼,轻声问:“……所以……你刚才是肤渴症犯了?这个病是随时随地没有原因发病的吗?”
柏霖摇摇头,斟酌了一下,才对他说:“……老徐现在还不知道我今天干了什么所以弄成这幅样子。我要是先跟你说了,他会不会也像你一样拈酸吃醋。”
滕初怔了怔,不承认地说:“……我没有拈酸吃醋啊。”
柏霖没再逗他,转过身子,直面着他说:“这个病有个特性,只要我接触到了能激起我对我哥记忆的物品或者各种场景,发病的概率就极高。”
滕初问:“所以是你今天接触他的物品了?去了曾经他所去过的地方?”
柏霖还是摇头,说:“没有。”
滕初皱眉,思索着:“啊?那是因为……?”
柏霖说:“我遇见他了。”
滕初安静了一秒,随后嘴巴一张:“——啊??啊?!”
柏霖说:“对,我遇见他了。我已经十一年没见到他了,今天,忽然遇见他了。我从没有想过他还在上京……又或者说,是他从别的地方回来了。”
“……他,那……他知道你的这个病吗?知道当初他走了之后是你最需要他的时候吗?”滕初问。
柏霖摇头,水果糖的清香从口腔滑入喉咙,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不需要知道。我们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滕初一边端详着他,一边由于沉浸在思索而抿着唇,须臾,他再问:“但你不是找了他很多年吗?”
柏霖释怀地笑了笑,说:“是啊,找了很多年,但也不是一直都在找他。分开十一年,我只找了他八年,期间跨过了很多城市,全国各地……我没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但要在国内找人,可谓大海捞金,我也没报什么希望,不过只是一个支撑着我活下去的信念而已。”
“我曾经想着,找到他,把他为什么扔下我独自离开的事情问清楚,了却了我执念,我就算死了也无所谓,但一定不能就这样带着执念孤苦伶仃的死去。”
又是一阵风吹过,柏霖的发丝扫过他的脖颈,带过他的耳坠,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后来,在某一天,我好像忽然放下了这个执念。我忽然不想找他问清楚了,并且觉得苟活着也挺好,在前年,我就已经听取了我心理医生的建议,放弃了寻找他,和老徐开了这家酒吧。”
滕初听完,迟迟没说话。
柏霖知道他向来是个不会安慰人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下老徐知道的你也知道了,不会觉得不平衡了吧?”
滕初眼神躲闪了一下,怪不好意思。
柏霖被他逗笑,说:“好了,走了,回去上班。这个秘密只有你我老徐知道,胆敢告诉别的人……”
滕初忙地说:“不会的!我绝对会帮哥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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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去过付首含学校过后,付首含打架的那件事儿就没再走过柏霖的手。
那天过后付首含在微信上找他叙述了下后续情况,大概就是这件事情已经立案,那个叫薛汪的现在有了大麻烦,而他迎来了头一次打了架没被处罚的结果。
还说他爸也因为他进局子被通知家长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过没有因为他打架而大发雷霆,反而关心他有没有受伤。
美得在那头说今天他要给所有人好脸色。
叽叽喳喳说了很多,叨完后便两周没和柏霖联系了。
他们的关系就是这样的。
有事儿付首含就来叫哥哥,腻腻歪歪的像是他们很熟,没事儿就各过各的,短信电话一个月不联系也是正常的情况。
生活恢复到平常,没有闹腾的小孩儿来吵他,两周前遇到宰树鸣的那件事儿也逐渐被他的漠视心理所埋没。
被病魔困扰多年,如何漠视自己的情绪、抑制自己的想法,他不说手到擒来,也是算熟稔的。
晚上八点,柏霖在吧台里擦拭着酒杯,徐槐枝在旁边忙活,嘴里也不停着提了第三遍这个话题:“走出感情最直接了当的办法,就是接触新的人。你看你当年认识了我,是不是整个人都得到了洗涤,都变得开心快乐了很多。”
“不是我不想交新朋友,”柏霖把酒杯擦得锃亮,说:“我是真仇富,你那小弟弟,富二代,踩我雷区了。”
徐槐枝说:“那我也有穷朋友。”
柏霖张口就来:“太穷了我害怕,我现在只养得起我自己。”
不难看出来柏霖在胡说八道,徐槐枝瞥着他,也张口胡诌:“你非要找啥都和你相对的,那你眼前不就有一个?滕初那小子多嫩多有劲儿多正派!”
柏霖一副“你疯了吧”的表情看了眼他,说:“……闭嘴吧,别编排小孩儿。”
徐槐枝“呵”了一声,忙活着调酒了。
新的客人来临,门上挂着的铃铛叮铃作响。
柏霖下意识看去,神色瞬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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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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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我遇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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