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

沈鱼站在陈水家的客厅中央,平安正蹭在脚边,两只圆眼睛骨碌碌地盯着他手里拿的玩具球。这是刚刚陈水路过市场买菜时顺手卖给它的。

它好像也知道这是它的玩具,毛茸茸地脑袋顶开沈鱼的手,玩具球落地弹走,哼哼叫了两声后,平安便撒欢追着球跑开了。

这时,厨房热油声响起。

沈鱼寻声望过去。

陈水家的客厅与厨房并没有严格的界限区分,中间就一张木桌子和几只椅子搁着,所以沈鱼抬眼就能瞧见对面人宽阔的后背。

客厅里开了小太阳,暖烘烘的,不出几刻就将这间不大的屋子烤得热乎乎。

陈水怕热,现下只穿了件宽松的背心。

沈鱼的视线落在陈水绷起血管的小臂上,“在做什么?”像是担心声音太小,沈鱼往前走了几步,两手搭着椅背。

陈水利落的把案板上切好的肉块撂进锅里,回:“番茄牛腩。”

沈鱼喜欢吃番茄。闻言,他前倾着身,看见了陈水手边还没处理的两个番茄。

“我帮你。”沈鱼说。

陈水回头,见人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一旁的番茄,笑笑:“好啊,不过要先洗手。刚摸过平安。”

沈鱼:“知道,又不是小孩子。”话落,这般自然熟稔地反驳语气反而让沈鱼怔住了神,他抿唇,沉默的看着陈水。

他在仔细观察这人的表情,仿佛只要陈水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沈鱼便又会钻回自我封闭的心室。

“怎么不动?”陈水将煮出血水的牛肉盛到盘子里,关火转身。脸上没有丝毫不耐。

沈鱼视线转向陈水身后的窗外,忽然笑说:“下雪了。”

陈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外头的雪粒子一块一块的往下砸,砸得不远处塑料屋顶咚咚直响。

陈水侧身拉上生了铁锈的窗扇,“冷不冷?”

沈鱼摇头,挤进厨房。

顷刻间,陈水鼻间又被清冽地柠檬香气攻占。他看着沈鱼,见人拧开水阀自顾搓洗着,冰凉地水珠顺着指尖留下,溅出的几滴濡湿袖边。

陈水走到沈鱼身旁,“袖子湿了。”

“没事,”沈鱼顿了顿,伸手关上水阀:“屋里热,一会就干了。”

陈水把两个番茄递给他。

沈鱼熟练用热水烫过切开,陈水盯着他的动作。

厨房的灯光比客厅要昏暗些,朦胧地光晕挡在陈水眼前,衬得眼前人指尖愈发苍白。

“沈老师会做饭吗?”他问。

沈鱼笑笑:“不太会,只能做些简单的或者打打下手。”

“那以后沈老师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我会做。”陈水说这句话时,身体微微倾着,似是在小心试探什么。

沈鱼转头,漂亮的眼睛望进陈水柔软地眼神里,最后凝在眼尾的小痣,“好,麻烦陈老板。”

“哪有麻烦,沈老师可是付过伙食费的。”陈水打着哈哈,被沈鱼盯着不自然的别开眼。

又是这句话。

沈鱼不傻。

他能听出每次在自己想要拒绝陈水好意时,这人总会搬出这句话来搪塞。仿佛他们之间的关系脆弱的真的就只能用钱来维系一样。

这或许成了这层关系唯一的保护膜。

但也是因为这层薄膜的存在,陈水始终不敢再近一步。

沈鱼心尖一颤,他看出了陈水眼中若有似无的试探,好像这人的下一句话总会由自己的心意而变。

他总是以他的意愿为先。

沈鱼攥着碗沿的指骨发白,他就着这个姿势让出做菜的空间,等着陈水接过自己手里的番茄,沈鱼突然开口:“沈鱼。”

“什么?”

“叫我沈鱼就行。”他看着陈水耷在眉上有些毛躁的发稍,“陈水,我们现在算朋友么。”

番茄牛腩被端上桌时,平安吐着舌头钻到沈鱼两膝间,连玩具球都不要了,冲那盘肉直哼唧。

沈鱼笑盈盈地敲了敲平安的鼻子,“刚吃过的罐头。”

见沈鱼这边要肉无望,平安能屈能伸,转头又拱到旁边盛肉的陈水臂肘里。

陈水现在心情大好,撸了一把毛茸茸的狗头后,当即就给它盛了半碗肉。

“陈水。”沈鱼不赞同地看着他。

陈水端肉的碗就这么滞在了半空,任凭平安仰头怎么叫唤也再换不回陈水的偏心。

“番茄很甜。”陈水几乎把菜里所有的番茄都给了沈鱼。

连带着几块压在锅里最嫩的牛肉。

汤汁浓稠,浇在炖的软烂的肉块上,沈鱼连日被病症压抑的食欲在此刻终于释放。

“好吃吗?”陈水把特意为人留得一碗番茄汤推过去,问。

这大概是沈鱼此生吃过最好吃的饭菜。他轻轻点头:“很好吃。”

闻言,陈水忽的松出一口气。

随后不过半刻,桌上碗碟见底。沈鱼起身,接了陈水面前的碗筷去厨房刷洗。

陈水一开始想帮忙,结果却被沈鱼连人带狗一起赶了出去。无奈之下,陈水给平安添完一碗水,闻了闻自己身上呛人的油烟味后,拿起睡衣钻进了卫生间。

直到沈鱼从厨房出来时,陈水还在洗澡。

这时,平安叼着牵引绳过来。

“想出去玩?”

平安摇着尾巴叫了两声。

沈鱼垂眼思虑几瞬,“走吧。”

平安的尾巴摇的更欢。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暮色四合。

楼道里的灯就只有一盏,忽明忽灭地闪着。沈鱼牵着平安下楼,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看见隐在枯树阴影里的沈从安。

他像只鬼,脸色随灯光不断变换着。见到沈鱼走近,神情更是阴沉到极点。

沈从安下巴扬着,从鼻子里哼出一句:“爸让我来问你要钱。”

沈鱼站在一楼的石阶上,睨着他:“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沈从安尖着嗓子,眼睛瞪得极大,吊死鬼似的。

沈鱼厌恶地别开眼:“这月的工资上周已经给过了,再多也没有。”

“爸说你只给了两千多,剩下的呢?”

“剩下是我的。”沈鱼平静开口,“沈从安,你不要得寸进尺。”说完,脚边的平安低哼呲牙。

“你什么时候又开始养这些畜牲?!”沈从安怕狗,后撤几步,像是忽然茅塞顿开,冲沈鱼嚷道:“怨不得爸说这月给的钱少了,原来都被你用来养畜牲了!!我要告诉爸,让他打死你......”

“啪——”

沈鱼甩甩手,冷眼瞥着沈从安脸上通红的巴掌印:“你可以试试。”

“你,你,你敢打我......我妈果然没说错,你就是个疯子!”沈从安捂着脸,开始口不择言。

“没错,我就是疯子,”沈鱼手中牵引绳一紧,平安躬身向沈从安,蓄势待发。沈鱼看他愈发惨白的脸色,笑说:“疯子杀你不犯法。”

沈从安双腿发软,“你敢。”

“平安。”沈鱼淡声道。

随即几声短促的厉吠乍响,牵引绳瞬间松了一半,平安蹬着腿直直冲向沈从安。接着不出十秒,凄厉地惨叫遍布黄昏。

沈鱼蹲下身,看向沈从安踉跄跑远的狼狈背影,蹭了蹭平安温热的大耳朵,低笑出声:“明天给你多开个罐头。”

平安高兴地舔了他一口。

沈鱼眼中笑意更浓。

在外溜达快半个小时,等沈鱼站在陈水家门前才想起自己出来时好像没问人要把钥匙。但仔细想想也是,他们好像没熟悉到可以随意开口要钥匙的地步。

沈鱼低下头,看了眼手里新买的药膏,对平安说:“走,回家吧。”

平安坐在门边不动,只用手扒拉着门把手,示意这就是家。

沈鱼看得失笑,指了指身后的屋门,纠正道:“那才是家。”话音刚落,面前的门被推开,陈水顶着半干的头发出现在沈鱼视线里。

“沈鱼。”

沈鱼弯了弯嘴角,“现在有空吗。”

陈水侧身。沈鱼牵着平安进门。倒是混的熟了,才到客厅,金毛就扯开绳子,撅着尾巴用爪子去刨沙发底下的玩具。

陈水看着沈鱼手里的袋子,问:“这是什么?”

“药膏。”

“哪受伤了?”

沈鱼摇头,眼睛看向陈水耳后,“冻疮。”

陈水心领神会,挠了挠早就结痂的疮疤,说:“早年点货时候冻着的,现在已经没事了。”

沈鱼走到沙发边,“坐,我给你上药。”

陈水抬头看他:“已经没事了。”

沈鱼犟,认死理,指着沙发一动不动。

陈水鼻尖一酸,扭开脸低头走过去坐下。他的头发毛躁干枯,和沈鱼的一样,像是常年营养不良,微微泛着黄。

沈鱼拨开这人还滴水的发梢,挤出豌豆大小的冰凉膏体,小心翼翼地抹在伤处。

即使是结了疤,可冻疮如果没完全好透,每年都会反复。

沈鱼怕弄疼他,涂上后还轻轻吹了吹,引得陈水肩膀剧烈一颤。

沈鱼蹙眉:“疼?”问话间,动作越发小心。

“不疼,”陈水声音沙哑。

“撒谎,”这次沈鱼没惯着他,直接戳穿陈水拙劣的伪装:“不大的人,怎么总是逞强。”

因为他从小就是这样活的。

陈水垂眼,划拉着指甲里的倒刺,尖锐地疼痛一阵一阵的从指腹涌上胸腹。他只能逞强,用自己的血肉来撑起支离破碎地家。尽管母亲不爱自己,尽管这个家如今只剩他一个人。

“哭了?”沈鱼指尖蹭到陈水脸侧,带着好闻的药香。

陈水闷声回:“没有。”

“嗯,没有,”沈鱼顺着他的话,笑笑:“去吹头发。”

陈水起身,呼撸了遍快干的头发:“头发短,不用吹。”

“听话。”

“......哦。”

“晚上睡觉冷么?”

“不冷,有你送我的电热毯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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