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叶锦书的眼睛，冉季的大脑有短暂的空白。
叶锦书说的或许是对的，领导们的顾虑也是对的，但是冉季没得选，他必须去率宾。
想明白这件事，冉季的情绪也随之平复下来，他抬起手，握住了叶锦书伸过来的手腕。
“对不起，叶队，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率宾……我没有办法，为了自己的安全，听从组织的安排留在C市，一旦他们把我妈带出境，我们就更没辙了，抱歉，我没有别的选择。”
冉季的眼神很坚定，叶锦书有一瞬的恍神，没想到用上柔情攻势也没能拿下冉季，反倒是自己被他的坚决震慑住了。
冉季很少看到叶锦书露出此刻的表情，但他已经不会动摇了，他清楚自己内心所想，也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儿子应该做什么，那是他的妈妈，别说是率宾，哪怕是地狱，他也照闯不误。
想到这里，冉季竟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扯了扯嘴角，努力朝叶锦书挤出一个笑来：“我明白组织的顾虑和苦心，无论是你，还是廖局，都是为我好，我能感受到，但我不能退缩，虽然加入警队的时间不长，我一开始也并不觉得你会是一个好领导，但我在大案组的这半年不到的时间，真的非常非常地开心，学到了很多东西，我要收回对你的成见，你是最好的领导，我也喜欢大案组的每一个人，是想到未来我能和你们一起工作，会感到开心憧憬的那种喜欢，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我也不想拖累你们，更不想加重组织的负担，作为滨海分局大案组的一员，我愿意服从组织的安排，所以，也请让我在最后能以这个身份告别警队。感谢你们对我的照顾，就算以后不做警察了，我也一定会做个遵纪守法，对社会有贡献的好人的。”
“小季……”叶锦书睁大了双眼。
冉季补充：“如果我能活着回来的话。”说完松开了握着叶锦书的手。
叶锦书的手腕垂落下来，鼻尖一酸，无力和愤懑都涌上心头，冉季竟然在一夜之间变成熟了，他清楚自己要什么，也很坚定自己的选择，他没有像叶锦书想象中那样哭闹发疯，而是冷静地看清了阻碍自己行动的因素，并决绝地将自己的身份和信仰做好了切割。
那个对叶锦书说过“只有想到成为警察的时候，会热血澎湃，也能想到很多能做的事情”，将做警察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而努力奋斗着的小警察，面对两难的境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放弃天平这一端的梦想。
叶锦书没法拦冉季了，他太清楚失去妈妈是什么感受，换做是他，反应和言行一定比冉季更激烈，冉季已经够听话、够配合了。
冉季身后的门闸抬起，一辆警车转进滨海分局，警车在冉季身后停下了，叶锦书才看清上面印的字样是“国安”。
后座推开，从车上下来的竟是冉鸣川。
冉鸣川的视线和叶锦书对上，似乎是猜到了发生了什么，只是朝叶锦书点了点头，开口叫了一声冉季。
冉季匆忙回头，有些不知所措，磕磕巴巴问他：“爸？你、你怎么来了？”又下意识回头向叶锦书求助。
叶锦书微微颔首，垂下眼，只是说了句：“那我就不打扰了。”视线没有在冉季身上做片刻停留，便转身离开了。
冉季像是心里空了一块，这才开始反省自己刚才对叶锦书说的话，逐字逐句斟酌是否不妥，但也已经太迟了，自己今天太不像自己了，又或许是太自以为是，以为已经和叶锦书心意相通，才会如此口无遮拦。
冉鸣川身后的警车开走，只剩下父子俩站在路中间。
“看来，你已经接到通知了。”冉鸣川先开了口。
“嗯。”冉季应了一声。
“你不要怪罪你的领导，我也参与了决策，从我个人角度出发，我也更倾向于不要冒险，让你留在C市。”
冉季看着冉鸣川的眼睛，收起他在大案组的同事们面前那样撒泼耍浑摔门离开的架势，克制地追问：“你会去吗？”
“当然，”冉鸣川不假思索，顺势说出了每个人都对冉季说过的那句话，“我会亲自把妈妈带回来。”
冉季无奈一笑，叹息着摇头拒绝：“我不要，我也要去率宾救我妈。”
“你有没有想过，最糟糕的情况，是你也会被他们抓走，那正如了维塔利的意。”冉鸣川一脸严肃。
“我知道，”冉季也摆出一脸严肃的表情，“但只有我去了，维塔利才会做停留，不是吗？只要他确认我没有跟去，一定会带着我妈越过边境直接回R国，你能保证，去的人能够拦住他吗？”
“那你去了就能拦住吗？”冉鸣川不自觉拔高了音量。
冉季眨眼：“嗯，至少，他们会停下脚步，并试图把我带走，爸，任何机遇都伴随着风险，你们在害怕什么？你也说了，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我会被他们带走，但至少我会和我妈在一起，但你放心，我不会为了保护我妈，主动和他离开，更没有这样的打算，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至少，我能去我妈身边保护她，我认为这对我而言，不算‘最糟糕的情况’。”
“你就一点都不怕吗？”冉鸣川有些不可思议。
“我更怕眼睁睁看着我妈被他带走，怕我自己缩在后面什么都不做，最后行动失败了却只能把责任推卸给这些曾经冒着危险去救我妈的人，”冉季深吸了一口气，难得像个让家长没辙的孩子，表现出强硬的姿态，“爸，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一定会去率宾，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同意大案组也参与这次行动，让我们跟着去率宾，我保证会听从指挥安排，绝不乱来，第二，我离开警队，以个人的身份前往率宾，无论你们的行动计划是怎样的，我都会想尽办法救出我妈，就算没有救到我妈，我也会追到R国把她救出来。”
冉鸣川看着眼前的冉季，他的儿子他当然了解，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父子俩僵持了好一阵，冉鸣川才长吁了一口气，苦笑道：“你不愧是雨薇的儿子，还真不是孬种啊！”
冉季听出了冉鸣川话里的妥协，欣喜若狂，还不忘补充：“也是你的儿子！”
冉鸣川抬手拍了拍冉季的脑袋，向他强调：“我的儿子，去了要听指挥。”
“明白！”
*
很快，去率宾出差的新名单就发出来了，大案组全员赫然在列，众人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这次出差匆忙，要乘坐明天一早的航班出发去率宾，叶锦书就让大家早点回去收拾好东西，今晚睡个好觉，之后忙起来睡眠时间就没这么多了。
叶锦书在办公室里等了很久，冉季也没有回来，想来冉季应该是和冉鸣川在一起，叶锦书便没有再等，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做，除了回家收拾行李，还得先去旧唱片酒吧和袁家兄弟谈谈未来一段时间远程技术支持的事儿。
除此之外，家里还有个小祖宗需要安置，好在他已经想好了对策，之前说了好几次，这下终于有机会让芭丝特和阿努比斯见上一面了。
叶锦书给夏思勉打了电话，得知夏思勉晚上八点才下班，于是决定先去旧唱片。
一见到叶锦书，袁君就咋咋呼呼向他抱怨，不打一声招呼就让国安来向他们调监控查叶锦书的行踪，害他们手足无措，差点就露馅了。
叶锦书当然知道这话是添油加醋了说的，袁君这样的人精，他的身上就不可能有露馅的可能。
“你是真敢把猫往耗子窝里引啊！我们全被端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袁君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叶锦书乐了：“瞧你说的，我们这是正经生意，又不怕查。”说着朝袁满抬了抬下巴，是在求认同。
袁满一向稳重，当下也没有心思和他们开玩笑，忧心忡忡问叶锦书：“现在这个情况，你们还去率宾，是不是有点欠考虑？这不就是给人送上门去吗？”
“是啊！”叶锦书叹了一口气，唇角一翘，“但是，舍不得‘孩子’，也套不着‘狼’啊！”
*
从旧唱片酒吧里出来，天已经黑了，太阳落山后，温度比白天更低了，叶锦书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城市的霓虹映在眼底，脑海中许多画面飞速闪过。
那是两个月以前，他每天都酩酊大醉，从旧唱片里出来，总有一个人在寒风中等他，有时候会抱怨两句，问他怎么又喝这么多，更多的时候都一言不发，或扶或背，默默送他回家。
车水马龙，城市拥挤，嘈杂人声都钻进耳朵里。
叶锦书突然有点想念冉季。
可明明他们才分开几个小时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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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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