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太阳镇

经历过成人宴会几近丧命的洗礼,白飞变得胆小、怯懦、畏光,虽然他原本也是如此,回到学校后开始恐惧谈话和眼神接触。回到熟悉座位,别人问这么久干嘛去了?他会陷入魔怔说“病了”再也无法多说一个字。

沈梦溪座位依旧空荡荡,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学校一个不负责任的流言病毒般扩散,有人将少女巷子里照片发到了学校贴吧,充满恶意揣测,说她被老男人包养后遭前男友报复强干,怀孕请假去诊所堕胎。流言让少年感到良心不安,十分后悔,但这种痛苦与当事人相比,是纸上火焰与现实中火焰区别。

沈梦溪回来上课,脸上伤痕消逝,依旧是莲花一样出尘美貌,本班学生看她,还有其他班男生路过从门外偷看,男男女女他们在悄悄议论。

少女眼睛眯起,注意到四周夸张对话

“你们都瞎猜的”李强军话里透出一股嫉妒“不然她就去报警了。”

旁边人恶意小声笑道“别说,□□真大。”纷纷跟风嘲讽“反正照片上没脱裤子,后面事情全靠想象。”

恶意流言刺穿坚强外壳,戳破包裹在心脏外层自尊,让里面一团柔软痛苦蜷缩。

“她妈赌博欠了好多钱?也是逼不得已,照片是强她的人拍的。”

沈梦溪像凋谢向日葵花盘般低头,被这句话钉死在原地,像胡爱霞的手一样死死拽着头发,不让她抬头。

不能流泪

不能哭

听见了吗

不能哭

哭会引起变本加厉的嘲笑和骚动,恐怖的所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无力解释会毁掉一个坚硬形象。可是眼泪像向日葵种子,播撒在大地上变成一朵朵湿润的花!

努力装成无所谓姿态,平静地摊开课本学习。老师进来后流言戛然而止,教数学陈老师对这个差班已经是放弃状态,她听说了贴吧上爆炸新闻,沈梦溪无声地哭泣引发课堂上骚乱。陈雪感到厌烦,双手撑在沾满粉笔辉的桌案,严厉审视这些嬉笑议论的人。

“你们要想说,就上来说!”

她拿起课本转身书写教案,冷不丁回头看了一眼“别哭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少女脆弱、敏感,有着易碎陶瓷灵魂,泪水就如同断了线珠子,美丽而动人心魄。幽灵般注视着已经看不清楚的板书,深呼吸一口气回归理智,痛到抓住窒息胸口,翻腾血液让心脏每一个细胞都燃烧疼痛,痛楚刀片一样滚过血液。

沈梦溪在众目睽睽之下弯下腰,缺氧般大口大口地呼吸,或许是由于强烈到难以控制情感,或许是经期失血和小腹阵阵剧痛,她从椅子上跌落昏迷。

胡爱霞惊慌失措赶到学校,替她请了一天假,可是假期之后少女没有回来上课。老师们估计听说了她遭遇和家里复杂情况,保持容忍范围内宽容,破天荒没有计较。

夕阳西下,沈梦溪独自坐在长凳上,苍白脸庞是从古石拱门升起的月亮。石头门用方正字体篆刻褪色字迹:第三人民公园,这里位于郊区一个纺织厂宿舍附近,基础设施凋零,人迹罕至。隔壁是昼夜施工的商业楼盘,高耸吊车是天幕下独臂巨人。

她端着一碗素拌粉就矿泉水吃着,面前递过来一包芬芳纸巾,茉莉花香味相映纸,淡绿外壳印着清秀兰花。

“你脸上沾了辣椒~”韩如兰耸耸肩,这个地方还真是挺难找,她捧着杯奶茶在旁边坐下,侧过头问

“咦,你怎么也逃课?”

“我病了。”

兰花螳螂在一旁踢着石子,小巧脸上有一种隐约喜悦,好像终于发现自己同类,她有些腼腆“念书根本没有什么用,不去就不去呗。”她表情古怪“我父母已经准备好了,我这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

“真好。”

沈梦溪放下手里的素拌粉,望着遥远地方。

“刚刚上完了滑冰课,我听说附近有一个路边棚卖煮面非常好吃,就一起去吧?”韩如兰拉起她手臂,感觉拉着一个迟缓站立原地的提线木偶,机械心脏被锈蚀。

她俩来到老槐树下棚户区吃饭,老板娘打井水洗吃剩的饭碗,干脆利落擦干净。老板用簸箕和扫帚扫地上骨头、残渣,看见进来两个人,一个瘦弱女孩,一个美貌的姑娘。

“老板,两碗烧鱼盖浇面。”

“好嘞!”

四处烟雾缭绕,口舌鼓噪,吵吵嚷嚷。帮佣是一个男孩,案前累的直不起腰,剁着鱼头,冰冷腥味的鱼血沾着脸上。老板娘手伸在大盆子里洗菜,手指搓得冰冷通红,棚里把带着鱼内脏的腥红热水泼在地上,黄狗嗅来啃着吃,苍蝇飞舞后落在浇透的土地。

老板端上来的面加了酸笋、炒哨子、炸蘑菇、撒下一把鱼肉还打了个荷包蛋,淡淡洒了一层青葱。韩如兰将热腾腾面条碗推在她面前“给个面子,我请你吃。”

沈梦溪端起来吃了几口,停下筷子

“我替你教训了白飞,他说你没有被人给那个。。。当然如果是说谎,我让他死!!”

第二碗面也端上桌,少了加少量辣椒、放香菜,螳螂拿一个碗,挑了一些面用调羹勺汤“过几天去学校上课吧,念大学对你还是有用的,毕竟快要高考了。”

“我不想回去。”

螳螂捞面的手停住了,上面突刺刀泛着碧玉柔光“还担心别议论你?不用怕,不如转到我班上来吧,保证没人敢说你一句。”

夕阳下水煮棚一线虾红色,跃过地平线,阴影重新笼罩大地,建筑街道的路灯亮起。她们都被远处一个瘦弱身影吸引,一个头发蓬乱小女孩坐在地上哭,喊爸爸妈妈,沈梦溪意外地看到韩如兰放下筷子,她走过去蹲下身,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

女孩马上把糖丢掉“我要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哇!哇!”震耳欲聋哭声,伴随一声声抽噎。

兰花螳螂蹲下,用刺刀般手臂抓住孩子小小肩膀“哭什么,你哭有用吗?”小孩被吓一愣,因为她紧紧抱那幼小身躯,她在抱住另一个世界另一个自己,狠狠抹干净脸上眼泪,轻声问“天就要黑了你很害怕吗?”

小女孩在她怀里轻轻点头

“走吧,站起来,自己去找爸爸和妈妈。”

韩如兰短促发梢边缘被路灯照亮,身影透着昆虫翅膀般清澈,眼里有泪水在挚动,又很快黯淡。等回到桌上,她捞起面条狠狠吃几口“你最近缺钱吗?”

“我到酒吧做啤酒代理,还是有人愿意来买一杯。”

“可你和我说过,你讨厌男人,尤其那些想睡你的!”

沈梦溪看着她,最终还是说实话

“我妈也不指望我念大学了。。。她希望高中毕业就嫁人。”

“那。。。从小到大,你就没有过什么梦想吗?”

她平静地看着螳螂小巧脸庞,连手足都那么纤细,一个有钱人家大小姐,父母给她起名“如兰”,肯定希望女儿将来是小家碧玉。只是在印象里,她始终穿着运动衣、留短发,有和外表极不相称酷辣性格。

“今天谢谢你,明天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好啊,反正我没事干。”

太阳镇烈士纪念丰碑——残破方尖碑伴随历史时光,不惧青天白日、狂风暴雨,是一根见证斗转星移的指针。车窗外大海蓝天被白云点缀,出租车沿着崎岖山路行驶,阳光落在少女脸上是浓郁侧影。好像太阳镇是中国广袤地图上一个点,任何城市、任何地方,建筑群集,保留时代残留影子,有鲜明苏联建筑特点。

出租车下车,两个女孩在一片豁口凭栏眺望大海。

“古老年代那有一个天文台遗址。”沈梦溪说

“我爸是一个语文老师,他把年幼的我抗在肩膀上,指着那说:科学不发达年代,看见那个半球形两层楼吗?办公的都是老一辈科学家,藏书室保留了许多古代观星日志、西方天文学理论,然而经打、砸、烧后一些人死了、一些人退休,单位撤改搬到新地方。现在是军辖区管范围,平时吃完饭去散步,道路上都能听见云层低处战斗机飞行声。爸爸现在回想起小时候发生事情,内心非常难过——那个年代是用生命、鲜血在捍卫科学理性尊严。”

梦溪苍白笑了

“天文台是我心中神奇地方,童话故事的星球一样遥远。下课后,孩子们围在窗口眼巴巴望着,我告诉他们,那里面全是科学家和伟人。有一天爸爸拉着我骑自行车4个小时,接着爬山。。。终于见到正真天文台,可它只剩下烧焦躯壳。”

沈梦溪眼睛中闪烁光亮

“现在就连遗址都被彻底拆掉,我记得老建筑血肉泥骨的轮廓,它伫立在天边像有灵魂。”

她对着虚空张开双臂

“爸爸,我回来看望你了。”

闭上眼睛,海风灌满廉价红衫,如一个鼓鼓囊囊拥抱。她对着灯塔挥手,一架时光列车从独眼巨人灯塔出发开到天上,奔向亿万光年之外的寂灭,遥远处灯塔光芒突然闪烁了一下,宛如某种回应。

沈梦溪的童年记忆中,父亲是一个小学语文老师,母亲是百货商场泼辣的售货员。新华字典说: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月亮照耀着少年宫建筑轮廓,宛如孩子画笔上一道道折线。然后梦就飞翔起来,孩子脖子上鲜艳红领巾随风飘舞,彗星划过地球上空留下光的轨迹。太阳镇上广播里说:少年们,茁壮成长。为祖国建设付出全部智慧和力量!工业现代化、农业现代化、国防现代化、科学技术现代化。我们祖国摩天玻璃大厦折向上生长!稻田里密密麻麻生长稻穗,小孩可以坐在上面露出憨笑,看向天空飞过一架架米格25。

她告诉韩如兰

“你问我梦想?从小到大,我只想当一个小学老师教小朋友画画,只是。。。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拥有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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