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在桌面摊开，甲方写着‘芯悦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乙方那栏依旧空着。
田梓昕握住笔杆的手泛起汗水，半晌也没落下一个字，眉头松开又皱起，片刻，猛地放下笔：“算了，我不签。”
谭文沉眸问：“为什么？”
田梓昕说：“我不喜欢走后门来上班。”
谭文眸色稍缓，翻开工作手册的那页给她看：“你符合我们的招聘要求。”
“是你们，还是你？”
田梓昕咬牙，终于说出心中所想，“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不是故意才弄坏你的西装。即使你心里不高兴，也不应该用这种花招来耍我。”深吸气，看向他的眼睛，“你这样做，有什么意思？”
两人对视，是谭文先败下阵来，稍许垂眼，语气竟有些失落：“你认为我是在耍你？”
田梓昕微怔，却不肯示弱：“难道不是吗。”
半晌，屋内归于沉默。
谭文看向摊于桌面的纸页，最后一张的角落有他的签名，目光微滞，再抬头时，眼中已恢复平静：“想必你也了解现在的求职市场，大环境并不能让所有人满意。我猜测你肯定不止投过我们一家的简历，对吧。”
田梓昕眉头微皱，失去些底气：“是又怎样。”
谭文扬唇，笑不及眼：“那你既然来我们公司面试，肯定是对相关福利较为满意。”摊手，一副领导架势，“双休，还是五险一金？况且我认为六千的转正工资，于行政岗而言，并不算很低。”
谭文一口一个‘我们’，仿佛在无形中划清界限，是为告诉她，他们永远不会在同一个世界。
田梓昕讨厌这种隔阂，嘴唇微张，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承认：“嗯，确实不低。”
谭文语气缓和，继续说：“这对你而言是不错的工作机会，而你也主动选择了我们公司。我或许对你有所隐瞒，但绝对没有戏弄的意思。”
又是我们......
田梓昕叹气，更加认为现在的聊天全无意义：“行吧。”耸肩说，“我就相信你一回。但很可惜，我确实不想—”
“谭总。”
话还没说完，会谈室的门被打开。
张炳生拿着文件，掌心仍握住把手，边说边抬起头，“临展的单据需要签字，对方明天就要。”视线上移，逐渐看清楚来面试的人，不觉皱眉道，“田梓昕？”
‘真巧啊，想见的不想见的，竟然都在一家单位。’
田梓昕挤出笑，挥了挥手：“嗨。”
谭文皱眉，目光在两人间兜转，片刻，望向张炳生：“你们，认识。”
“嗯。”
后者将文件端正地摆在谭文面前，看也没看正瞧着自己的田梓昕，“她是我女朋友。”
话落，笔尖猛地戳破纸页。
谭文停住写字的动作，半晌，才缓而补全后面的字：“拿走，不要再进来。”
张炳生说：“好的，谭总。”拿起文件，头也没回地开门出去。
但自始至终，他依旧没回应田梓昕的眼神。
谭文放下钢笔，拇指与食指轻推眼镜：“你看人的眼光很差。”冷言点评着，就像失去感情的机器。
“谁在乎呢。”
田梓昕不想被他看贬，眉头皱起又舒展，将合同推过去，也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很抱歉，贵公司不符合我的求职标准。”扯高唇角，笑容并不好看。
她说完，就想起身要走，还未将简历塞回包里，面前人再次开口。
谭文：“我正研发一项软件，将在公司内部开始试行。无论员工入职多久，都可以参与活动。当然，我会给出相应的报酬。”
田梓昕动作顿住，片刻，又继续收拾：“挺好，想不到你还是位关心下属的老板。”
谭文下颚微昂，双眼紧盯着她：“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报酬吗？”
田梓昕头也没抬，拉近背包拉链就站起身，笑着看他：“知道又怎样，和我没有关系。”
谭文抿唇，下颚线条紧绷，抬起头，目光与她对视：“房子，优质的廉租房。”
话落，田梓昕笑容僵住。
谭文身形前倾，双手仍安稳地搭在膝头：“这是你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吧。”话落，慢条斯理地说，“不经意间听见你的难处，抱歉。”
“谭文......”
田梓昕贝齿挤出字节，死死瞪着他，“房租多少。”
谭文回答：“一千，不用押金，三月一交。”
“大小呢？”
“两室一厅，靠近地铁站，交通便利。”
田梓昕沉默了，她无法拒绝这样优越的房源，却依旧不肯先认输，就这么原地干站着。
谭文眼里放软些神色，摊手说：“当然，这并非是谁都能拥有的奖赏。你必须要努力比拼，毕竟我们一切按数据说话。”
“比就比，谁怕谁？”
田梓昕被激起好胜心，夺过笔在合同上‘唰唰’签名，“论战斗，本姑娘还不带怕的。”
谭文笑，镜片里反射出她坚定的面容，挑眉问：“下周一来上班？”
田梓昕郑重地点头：“绝不迟到。”
傍晚，烧烤店里格外热闹。
田梓昕手拿两串羊肉，又回身招呼老板：“大哥，来两瓶啤酒。”说完，才想起问宋晓晓，“你喝吗？”
后者摇头，仍在回忆田梓昕今日所有的遭遇，边思索着，边将毛豆剥入小碟中。
田梓昕见状，忙改口喊：“不要两瓶，一瓶就行啦。”
老板笑呵呵地端上酒：“来嘞来嘞，莫着急。”
“啪”的声，玻璃瓶与桌面碰撞发出的响，像是灵感迸发的征兆。
“嘶......”
宋晓晓用手腕撑住下巴，倒吸一口气，“我怎么总感觉你好像上当受骗了？”
田梓昕皱眉，单手开啤酒：“谁，谁能骗我。”瞥向快满碟的毛豆，放软语气问，“你还要不要。”
宋晓晓一个劲儿摇头。
田梓昕笑呵呵地将盘子搬到自己面前：“喝啤酒，吃毛豆，生活美滋滋呀。”
“我说，你都没感觉奇怪吗？”
宋晓晓皱眉，掰着手指说，“看啊，你正好要找工作，谭文偏巧就递上橄榄枝，薪资待遇开得这么高，还用出租屋做鱼饵，他到底图什么？”
田梓昕耸耸肩膀，漫不经心地说：“管他干嘛，说不定就是缺心眼呢。”
宋晓晓轻啧着摇头：“缺心眼也不对呀。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为什么还要选择入职，难道真的疯啦？”
“哎呦，我单纯的小姐妹。”
田梓昕捏起嗓子，晃悠着手里的毛豆，“那可是高新区的出租屋，两室一厅又靠近地铁，环境相当不错啊。况且不用押金，季租只要三千，这不是白给的便宜？”
宋晓晓眯起眼睛，一脸探究地看着她，摆明是不相信她的话。
田梓昕清清嗓，将毛豆扔进嘴里：“虽然说富贵不能淫嘛，但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反正我是遭不住房东上门。再说这招一举两得，能省好多麻烦呢。”
宋晓晓努唇，忽而问：“你跟我说真心话，当真没有张炳生的关系？”
话落，田梓昕拨弄毛豆的手顿住，眉眼低垂，片刻才笑着摆手：“本姑娘找工作，和他有啥干系。”没等对方开口，忙往她手里塞玉米串，“喏，这个超好吃。别想那么多，你祝我好运不就行啦。”
宋晓晓叹气：“祝你好运。”接过玉米串，小口地吃着。
田梓昕举起酒杯，笑呵呵对宋晓晓说：“别叹气，大天使会给你祝福！”话落，仰头咽两口酒。
后者扶额，无奈地感慨：“没心没肺的好朋友啊，我可真羡慕你。”
两人吃完饭又去逛街，田梓昕决定为新工作买套职业装，一扫之前的晦气与倒霉。
她试穿了身套裙，又从隔壁的眼镜柜挑选只镜框，戴上后，对着立身镜摆Pass：“像不像？”板起脸，指节抵在下巴处。
宋晓晓咬着吸管问：“像谁。”
田梓昕收起下巴，挺了挺腰：“谭文。”
“嗯，不像。”
宋晓晓轻啧着摇头，“诶这身不适合你，看起来好老气。”往旁边望一眼，抬手去指，“你皮肤白，穿粉色肯定好看。”
那是一条法式碎花裙，边角点缀蕾丝，既显气质又不失活力。
田梓昕犹豫地轻抚下巴：“真的呀？”
宋晓晓点头：“千真万确！”
田梓昕摘到镜框，一把从陈列中拿出碎花裙：“等我。”待对方点头，飞也似地钻入试衣间。
没多会，田梓昕调整着领口走出来，短发乖顺得趴在肩头，姣好的身形印在镜子里：圆领将她的脖颈衬得更为修长，胸脯挺翘，裙摆扫过她白皙的小腿。
田梓昕有些不自然地轻搓鼻尖，问：“怎么样？”
宋晓晓皱眉打量一番，竖起大拇指：“当然是非常棒！”
周一，田梓昕身穿‘战袍’奔赴新公司。
未来创新科技园的正中，水柱正在喷泉内跳跃。她深吸一口气，握紧肩头的包带，提步踏入D座的大门。
电梯缓而上行，到17楼时开门，展露出墙上张贴的公司名称。
田梓昕进向前台，将所需材料放于桌案，微笑道：“你好，我来办理入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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