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到了后园,两位少年便撒了欢,南星跟在近处尽心尽力地护卫着,李迎恩看着放心,也终于有时间给她喘口气,拉着春桃寻了一处草坪坡地坐下:

“你看他俩,好像两只山里蹦出来的猴。我以为言澈就够闹了,没想到瑞王殿下倒和他臭味相投,昨天已经跑了小半天了,今天还这么精力旺盛,他们都不会累吗?”

春桃被李迎恩的形容逗笑,一面帮自家公主捏着酸疼的腿肚解乏,一面回复: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可不就是精力旺盛嘛,更何况这些皇子王爷都是自幼跟着师傅习武练功的,那体力哪是姑娘们能比的。”

“可是我也练了功夫啊!”李迎恩不服。

“啊?公主您练了功夫吗?奴婢还以为您就是去给韩将军捣乱的。”春桃无情戳穿。

“......”李迎恩无力反驳,但理不直气也壮,佯装生气地叉起腰抗争:“我也认真练习啦,你不是也见识过嘛!只不过没什么天分,进步慢,功夫差而已。”

语毕实在有点心虚,又忙不迭自我反省起来:

“不过说起来,自从承允哥哥出征,我就再没练习过,估计现在更退步了。”

“那有什么关系,女儿家本就不需要学功夫啊,公主您喜欢,就当个强身健体的运动学着玩,不喜欢了,咱就不练也罢。”

李迎恩闻言望向春桃:“那女儿家学什么?”

“当然是女红厨艺,诗书礼法啊。”春桃说到这里顿了顿,忽而想起自家公主女红厨艺也不擅长,于是赶紧找补:

“不过也没什么是必须的,就像保家卫国,是将军士兵的职责;江山社稷,由帝王将相去筹谋;至于什么女红烹饪,都是奴婢该做的事,公主做不来也没关系。”

如此说来,所有的事都被别人负担了,自己倒真成了“百无一用”之人:

“那公主呢?”

“公主,自然是由奴婢伺候着,吃好穿好享一世富贵荣宠啦。”

李迎恩轻笑,她知道春桃是真心想她一世无忧,恨不得凡事都替她做好,让她只管吃喝玩乐,不过她打心底以为,即便女子,亦该有自己的担当,尽管她也不知道,一个弱质女流能担得起什么。

坐得累了,她索性仰面躺下,身上穿得厚实,也不觉得冷,反而映入眼帘的浩渺晴空,宽广又深远 ,让人心旷神怡,和煦的春风阵阵袭来,带着万物萌发的清新气味,伴着燕雀啁啾的轻妙音符,哪怕是坡下少年们欢腾的笑语,也完全不觉喧嚣,却显得这一刻越发热闹生机,让人感到安定而愉悦。

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李迎恩望着天空入了神,直到身旁的春桃起身,轻轻拽她衣袖,压低声音提醒:“公主快起来,贤妃娘娘来了。”

李迎恩赶忙起身,便见贤妃一行人已行至言澈身前,显然气急了,面对刘卓礼的行礼也只是敷衍回应,紧接着不顾旁人在侧便揪着李言澈的衣袖大声呵斥道:

“李言澈!你这逆子竟敢逃学!究竟时和谁学的,这般堕落,你怎对得起父皇的恩泽!太让母妃失望了!”

面对家事,刘卓礼在旁也不便作声,李言澈被训斥得脸蛋通红,嗫嚅着向母妃道错:

“母妃不要生气,儿臣知错了。只是偶尔跑出来放松一下,不会影响功课,儿臣这便回去念书。”

说着便转身向刘卓礼道别,却不想贤妃此刻正在气头上,越发激亢起来:

“皇子们都在一处听课,怎就偏你需要放松?!言澈如此金贵又何必念书!便只去玩耍好了,今后你也不必认我,反正你从来不听母妃的教导!”

李言澈不敢顶嘴,低着头脸红得快要滴血,这个年纪的男孩最是要脸面,如今在新朋友面前这般被责,属实窘迫难当。李迎恩心疼五弟,哪怕明知会引火烧身也想替他缓解困境。

于是走下浅坡,恭恭敬敬朝贤妃行礼后道:

“贤妃娘娘莫气,言澈随了娘娘的聪慧,功课一直是兄弟里面最好的,如今不过偶时贪玩,您就饶他这一回,他定会加倍用功的。”

语毕,同李言澈感激的目光截然相反,贤妃的眸色里凝着怨怼,全然不顾及身份,越发激愤地连同李迎恩一并斥责,甚至带着贬损的意味:

“我当是谁呢,既然是三公主挑唆言澈逃学那便合情合理了,毕竟蛮野的家族如何养得出知书上进的好孩子?只是好歹姐弟一场,你自己修养不足,也不要拉着言澈堕落!我们虽不如贵妃娘娘名门氏族,倒也不与武夫草莽为伍!”

“母妃!”李迎恩不似言澈脸皮薄,这些自幼听惯的贬损于她不痛不痒,倒是一直不语的李言澈此刻倒卯足勇气替姐姐平反:

“母妃你不要这样说!明明就是言澈求着三姐姐带我玩,该姐姐什么事!且哪有什么武夫草莽?三姐姐母族是安国定邦的大功臣!没有安国将军镇守,言澈何来安逸读书的福分!若多看了两页书只是自恃金贵,却不明理,倒也是白看。”

言澈向来乖顺,故此刻贤妃也不曾想儿子能说出这番话来,一时打得她哑口无言,然多年来的偏见让她无法低头,说不过儿子但李迎恩向来是逆来顺受,于是贤妃强撑着威严低声施压:

“言澈单纯才会被你蛊惑,你没有前途不要拉我的孩子垫背,离绮华和言澈远一些,不然本宫绝不会坐视不理!”

说罢转回身拉着儿子一朝回宫,一面走一面敦促,李言澈几次想回头与三姐姐道别都被母妃硬掰了回去:

“顶撞母妃的错我们回去再罚,以后不准和李迎恩一起玩!那么多兄弟姐妹找谁不好!锦月和言硕都比李迎恩有教养,你要多跟着他们学才好!”

贤妃一队渐行渐远,留下四人杵在原地,刘卓礼想要出言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南星作为随从更是不敢轻易上前,还好云启适时从林间踱出,手里握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攒金卉花锦盒,行至刘卓礼跟前示意道:

“瑞王殿下出来匆忙,给三公主的献礼都忘了拿,臣下帮您带来了。”

刘卓礼这才恍然想起,于是赶紧接过来,端端正正递到李迎恩面前:

“公主姐姐,我此行为景国妃嫔皇嗣都带了见面礼,其它宫的已差人去送,这份是你的,想着我们关系近些,亲自送你。”

李迎恩又惊又喜,既是国使送礼,也不好推脱,于是谢过之后便欣然接下,又在刘卓礼的盛情怂恿下开盒见礼,拿出一支珍珠玲珑八宝簪,从做工到用料,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见公主姐姐眉开眼笑地道谢,刘卓礼也欢欣地认为他帮李迎恩扫去了刚刚被斥责的阴霾,十几岁的少年单纯又贪玩,没一会儿便没心没肺地继续去放纸鸢,这下没了李言澈的陪伴,只得春桃顶上,留下云启陪着李迎恩坐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贤妃那样羞辱你,也不气。”是肯定句,他早就寻到这里,却故意不出面解围,就是想等着贤妃如何激怒李迎恩,却不想依然感知不到她的任何怒意。

“嗯,习惯了。”李迎恩一面回着,一面把玩着手里的珠簪:

“其实不用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反正最后都会被李锦月霸占去。”

云启不语,却在心底暗自盘算,既然现有的矛盾无法激起李迎恩的情绪,那便由他亲自推波助澜,试试看她究竟能忍到何种程度,如此看来,这根簪子便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突破口。

-

“你说咱们送什么给瑞王回礼啊?”午饭后李迎恩扒着首饰匣子问春桃。身为受气包,宫里赏赐的好东西从来轮不到她,着实没什么很拿得出手的礼物。

“奴婢觉着,瑞王殿下那么喜欢公主,送什么都会开心的。”春桃这会儿正趴在摇椅上偷懒,虽不合规矩,但是解乏,反正她家公主纵着她。

“那不行,怎么说也是亲王,可不能寒酸。”于是灵机一动,想到了韩承允从宫外带给她的玉佩,是她最珍贵的东西了。

“你抬手,把我的青白玉镂空雕花佩拿来。”

“公主当真舍得。”春桃嘴上如是说,还是乖乖把玉佩找了出来,又按吩咐寻了个漂亮锦盒收好。

“我想着,瑞王的回礼是有了,云启长史倒也帮了我不少,是不是也该送点什么表达谢意啊。”

这次没用春桃搭话,李迎恩便已经做好决定,拿出了亲手绣的荷包,本打算送给韩承允,不过他何时归来还未可知,不如现下拿来救急。如此看来,荷包上的锦绣云纹,倒是和初见那日云启身着的锦袍十分搭调,只不过自己的修功太差,线条皱巴巴。

春桃瞥了一眼,忍不住替韩承允鸣不平:“韩将军知道可要哭死了。”

“哎呀,江湖救急嘛。”李迎恩振振有词。

“只是不知,韩将军不介意公主绣功差,那长史大人是否也不嫌呢。”

“你敢揶揄本宫!”李迎恩笑着作势要打,春桃便机灵地闪身出门。

却是有些拿不出手,不过她的水平如此,重新绣一千个,也都会是这么丑,不如就送个情谊罢了。

于是翌日她便带着春桃往长福宫,打算当面回礼以表诚挚,却不想冤家路窄,半路又被李锦月一队截停,未曾开口,便一眼盯住了她头上的珍珠玲珑八宝簪:

“三妹何时得了如此精致的珠簪,长姐竟不曾见过。”

“北宁使团的见面礼,长姐不是也收到了嘛。”

“确实,使团来访当日便来见礼了。”说着还特地伸长手臂,将袖口掩住的玉镯露出来给李迎恩看,这种小事上也要与她争个高下。

“如此看来,妹妹这簪子与长姐的玉镯倒是相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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