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中秋晚宴

“你先坐着歇会儿,我去把海鲜蒸上,再炒两个小菜,很快就能吃饭。”

南铮跟着他往厨房走,跃跃欲试:“要不要我帮忙?”

沈疏攸转身将他轻轻挡在厨房门外,眉梢微挑:“你确定?”

他可清楚记得南铮说过,自己虽然手巧,做细活是一把好手,可一进厨房,不知怎地就成了“重点防范对象”。

南铮立刻讪笑着后退两步,举手投降:“不,非常不确定。”说罢转身就要溜,还不忘回头补上一句:“沈老师真是贤惠,师娘可真有福气。”

沈疏攸已经背过身,在厨房里熟练地忙活起来,决定自动忽略这句调侃。

晚餐设在阳台。沈疏攸家的阳台呈半圆形向外延伸,左右两侧边缘错落摆满绿植,在右侧安置了一套厚重的圆形实木桌椅。桌面木纹温润,四周圆凳以整块粗木打磨而成,质朴而沉稳。晚风轻拂,四周静谧,唯闻叶片细微摩挲之声,氛围幽静而恬淡。

沈疏攸将蒸好的海鲜精心摆盘,装了满满三大盘,配上两道清蔬和两碗调好的蘸料,陆续端至阳台桌上。南铮则帮忙将碗筷、红酒、酒杯、开瓶器、醒酒器、蟹钳、蟹针等一一摆放整齐。

“这是什么红酒?”沈疏攸一边布置餐具,一边随口问道。他平日并不嗜酒,对酒不甚了解,“我们这酒量,一瓶足够了。”

“放心,度数很低的,”南铮轻松地旋开瓶塞,将深红色的酒液徐徐注入醒酒器,轻轻摇晃几下,“这是勃艮第的罗曼尼·康帝,之前别人送给师傅的礼物。师父不喝酒,就转送给我了。”

南铮将深红色的酒液缓缓注入高脚杯,月光如水倾泻在阳台上,为杯中的酒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两人举杯轻碰,玻璃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中秋快乐,沈老师。在这样的团圆夜能有您作伴,真是我的荣幸。”南铮的眼眸在月色浸润下显得格外清亮。他从不掩饰对沈疏攸的尊敬与欣赏,每一次称赞都说得坦然又真诚。

若是放在半个月前,这般直白的话语定会让沈疏攸耳根发热。但经过南铮这些时日花样翻新的“赞美轰炸”,他虽然内心仍有微澜,面上却已能维持基本的平静了。他只是装作未闻,温柔地微一颔首:“中秋快乐。”

沈疏攸轻抿一小口,让酒液在口中稍作停留。这红酒初入口时能感受到明显的涩感,但细细品味之下,能察觉到其中蕴含的些许果香。

“老师,喝着还行吗?”南铮问道。

沈疏攸微微一笑:“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南铮打趣道:“在任何方面,我都只愿聆听沈老师的真心话。”

“我是个完全的外行,实在品不出什么精妙的好坏。”沈疏攸坦然道。

南铮脸上掠过一丝沈疏攸未能察觉的意味深长的笑意:“那就多喝几杯,喝到一定的量,感觉自然就来了。”

沈疏攸只当他是玩笑。

“今晚月色这么美,又是我第一次和沈老师共度节日。”南铮说着,拿起一旁的手机,很自然地起身从沈疏攸对面挪到了他旁边的座位,举起了手机摄像头,“一定要拍张照片留念。”

在调整拍摄角度时,南铮很自然地将身体向沈疏攸靠拢,脑袋微微歪向一侧。晚风拂过,他的发丝轻轻扫过沈疏攸的耳际。沈疏攸对这样的触碰异常敏感,瞬间仿佛有一道微弱的电流从耳朵窜至指尖,引得指尖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由于性向的原因,他总会刻意与同性保持在安全距离,南铮的贴近让他再次感到了些许不自在和窘迫。他下意识地将头偏向另一边,但南铮似乎并未察觉,身体反而又下意识地靠近了些。沈疏攸身体微微一僵,最终无奈放弃“逃开”。

“沈老师,我们举杯。”南铮提议道。

镜头中,两人的头靠得很近,共同举杯,身后是一轮圆满的皓月。南铮迅速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心满意足地坐回原位:“沈老师,待会儿我挑几张好的发给您。”

沈疏攸放下酒杯,望着南铮洋溢着快乐的脸庞,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或许找个合适的时机,向南铮坦诚自己的性取向会比较妥当。他比南铮年长十岁,在心里将他视为朋友和弟弟,绝无他念。但相处中,南铮这种时常不经意的亲近,总会让他不由自主地紧张,甚至可能反应在神态上。他担心长此以往,会引起南铮的误解,以为自己对他有什么意见。可另一方面,他又忧虑:倘若真的说出口,会吓到南铮吗?这个在他眼中社会经历丰富却仍葆有纯真的阳光开朗大男孩,能理解并接受“男人会喜欢男人”这件事吗?他会不会就此刻意疏远?这是沈疏攸最不愿看到的。他本性内敛,喜爱独处,大多社交关系止于场面,能真正交心的朋友屈指可数,李欣溪算一个,但她多数时间陪伴女友,两人有时一月也难见一面。与许佑分手后的这两三年,他虽然享受独处,却也时常感到深深的孤单。南铮的意外出现,以及彼此间难得的投契,让沈疏攸倍感幸运,也格外珍惜这份友谊。

“沈老师,怎么走神了?”南铮伸手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

“嗯?没什么,”沈疏攸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先吃蟹吧,凉了腥气重。”说着便伸手要去取蟹,却被南铮拦下。

“这活儿交给我,”南铮利落地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沈老师忘了我的职业吗?我做的可是古籍修复这类精细的手工活,我来剥蟹,最合适不过了。沈老师,您就安心等着享用吧。”

沈疏攸仍觉不妥,蟹确实难剥,但他并非需要人照顾的孩童,与南铮也非那种可以坦然享受对方贴身服务的情侣关系。他再次尝试伸手,南铮却手疾眼快地又拦住了他。

“沈老师,难得有个让我表现的机会,就给我点面子嘛。男人嘛,都好这个。”南铮笑着说,眼神里带着恳切。

“好。”沈疏攸终于收回手,无奈应允,“那我剥点别的。”随即拿起一只蒸虾。

南铮的手指果然灵巧,戴着一次性手套,蟹钳蟹壳在他手中如同温顺的模型构件,不一会儿,便剔出满满一小碗莹白的蟹肉和一碗金黄丰腴的蟹膏。

“沈老师,快尝尝。”南铮将小碗推到沈疏攸面前。

“你先别忙了,自己也趁热吃。”沈疏攸劝道。

“不,老师先吃。”南铮眨了眨眼,“我得一鼓作气。”

沈疏攸不再推辞,准备享用这份心意。指尖触到微温的碗壁,一股久违的暖意悄然涌上心头。自与许佑分手后,再不曾有人待他如此细致周到。

一顿饭在轻松愉悦的说笑中吃完,两人只喝掉了半瓶红酒。沈疏攸酒量确实浅,虽未醉,眼尾却已染上一抹绯红,在月光下格外明显。他们一起收拾了餐桌,唯独留下了酒。洗净手后,又切了一块巴掌大的金黄流心月饼,分食了不到一半,便默契地倚在阳台边,任微风吹拂,共赏空中那轮清辉。

南铮指间仍轻握着酒杯,他抿了一口,目光投向夜空中那轮皎洁明月,忽然开口:“突然明白,为什么失意的文人总爱对月亮吟诗了。”

“哦?为什么呢?”沈疏攸侧头看他,带着些许好奇。

南铮轻轻摇晃着杯中残酒,望着月亮沉吟:“月亮永远悬在那里,阴晴圆缺,从不由人。失意的人望着它,就像找到一位沉默的知己,不必多言,它早已看尽千百年的悲欢离合。”一阵夜风恰好掠过阳台上的绿植,叶片沙沙作响,仿佛在为他的话低语伴奏。

“有些道理。”沈疏攸表示赞同,“月亮的沉默,正在于它能容纳所有倾诉。你的欢欣它映照成光,你的孤寂它勾勒为影,它从不评判,只是存在。这无言的包容,或许正是我们在无常人世中,所能寻得的一点恒定安慰。” 他的声音温和,与月色融为一体。

“还得是沈老师,” 南铮笑着将杯底残酒一饮而尽,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彩,“听您这么一说,这月亮好像更温柔了。”

说罢,他自然地拉起沈疏攸的手腕走向桌旁,让他与自己面对面坐下。面对沈疏攸略带疑惑的眼神,南铮狡黠地眨眨眼,从牛仔外套口袋里变魔术般掏出一盒未拆封的扑克牌,笑道:“沈老师,美好的夜晚才刚拉开序幕,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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