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停电再次将这栋别墅抛入无尽的黑暗深渊。屋内所有电灯骤然熄灭,窗帘把别墅和外界隔开,失去电力衬托后,季思齐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下意识去寻找能让他获得安全感的物件,在空中胡乱摸索时,突然握住了摆在面前的一根木棍。
与此同时,他听见耳边传来一阵轻笑声,郁闻低下头凑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不是不怕么?”
“我没怕!”季思齐的话音掷地有声。
四周太黑,季思齐不知道郁闻脸上是什么表情,抓木棍的力度又重了几分。
郁闻憋着笑,突然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老板,你怎么睁眼说瞎话呢?”怕他不明白,郁闻语气极轻地说,“你的手……抓的是我。”
几乎是同时,季思齐就甩开了那根木棍,装作无事发生,问:“你的手这么硬?”
季思齐自认他能分得清木棍和人手的区别,人的肌肉锻炼得再怎么强壮紧绷,也不可能拥有木棍的触感。
郁闻的嘴角始终上扬,歪着脑袋轻笑几声,解释道:“也不算是我的手。”
还没解释完,郁闻就感觉季思齐浑身都在轻微的抖动,立即把手按在他的肩上,压低声音安抚着他:“你别怕,我还没说完,那是我的手,只不过在小臂上缠了些东西,摸起来硬了点而已。”
季思齐没有说话,他又补充了一句:“怕的时候就在心里默念我教你的口诀,壮壮胆。”
“壮胆?”
郁闻附和道:“嗯,壮胆。”
原来那口诀是壮胆的,不是驱鬼的。
季思齐还想说什么,郁闻突然转过身和他面对面,伸手捂住他的嘴。“嘘,别说话。”
当环境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季思齐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偶尔能听见屋外远处传来几声不安的犬吠,回荡在空荡荡的地界。
他凭借微弱的光亮抬眸看向郁闻,此时他的神情显得格外专注,和吊儿郎当的模样截然相反。
风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异常猛烈,发出阵阵呜咽般的低吼。树叶在狂风的肆虐下,呼呼落地,枯树残枝被风卷起,拍在窗户上,砰砰作响。
郁闻松开手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只见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连一丝微弱的光亮都无法穿透。
季思齐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变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对未知的恐惧和不安。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未知,如同潜伏在内心深处的野兽,他闭上眼,竭力控制自己不去乱想,在心里默念郁闻教他的口诀。
突然,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划破夜空,急促的脚步声紧随其后。尖叫声戛然而止,放声嚎啕大哭的哭声突然响起,时而撕心裂肺,时而婉转凄凉。
细微而诡异的哭声由远及近,仿佛就在季思齐耳边。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似乎这样能极大缓解哭声对他的折磨。
郁闻折返回来,他的视力很好,摸黑也能看清四周的情形。他走到季思齐身边,伸手绕过季思齐后颈并拦住他的肩,慢悠悠开口:“怕?叫声哥哥就保护你。”
季思齐不动声色往前移动,并移开他的手,心平气和地说:“我看过你的个人资料,你只比我大一岁而已。”
“大一岁也是大!看好了,哥哥给你露一手,哥待会儿打个响指就会来电。”郁闻打了个响指,伴随清脆悦耳的声音,电真的来了。
当季思齐再度适应明亮的灯光时,不禁以探究的眼神看向面前这个人。
这还是人吗?
“怎么样?厉害吗?”郁闻开口道。
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电会不会来,但他不会告诉季思齐刚才只是个阴错阳差的巧合。于是理所应当地把这一切归功于天助他也。
季思齐没有理他,自顾自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衫和发型,挺直脊背坐在单人沙发上,和刚才黑暗中害怕的样子截然相反。他说:“房子的大致情况你也了解了,每晚重复发生的事也都看见了,所以这位大师,是否可以开始工作了呢?”
郁闻双手叉腰站在沙发边上,虽然在埋怨,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老板您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剥削压迫打工人?”
“我听说过,你们这行都是晚上开工。”季思齐不紧不慢地说,“你要是再不动,我就要扣钱了。”
钱是郁闻的命脉,季思齐显然能很好的拿捏他,一句话就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做事。
“行,谁让你是老板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郁闻叹了口气,从桌上拿起罗盘,放在掌心。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都走了一遍,边走边比划。最终停在某个方位,他问季思齐,“家里有没有铁锹?”
季思齐不是居家型男人,显然对这个问题无从回答。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最后指着一楼尽头的储物间,“那里面应该有。”
“得,我去看看。”郁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过去,过了一会儿,重重叠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闻言,季思齐从沙发站起身,迈开长腿往储物间走,边走边问:“里面没有?”
还没走到储物间,郁闻突然从里面冒出头来,低吼一声:“嘿!”,季思齐被吓得一抖,郁闻控制不住笑出来,扣住他的肩头,“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胆子这么小?”
“从总账里扣两千,就当你赔给我的精神损失费。”季思齐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郁闻感觉自己心都在滴血,连忙拿起铁锹追在他身后,离开时还不忘把储物间的门关上。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说:“老板,不带这样搞的,我刚才真的没找到。那都是我的血汗钱,你……”
“以我的身价,两千块已经很体谅你了。否则,你这次的工资都不够赔的。”
在季思齐目光的注视下,那些没说出口的话被郁闻活生生咽了回去,“行,两千就两千,赔、赔……”
郁闻拿起铁锹走回罗盘所指的方位,刚要铲下去,他突然停下来,问:“我如果在这儿挖了个坑,后续装修的费用需不需要我出?”
季思齐快要被他逼疯了,无奈扶额,“不用你出,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有了这句话,郁闻变得不那么束手束脚,直接凿开地板挖了一个坑,从小臂取下一根缠在上面的红绳,精准无误扔进坑里,又拿起摆在茶几上的坟头土,倒了进去。
“我出去一趟。”郁闻说完这句话后,拿起红绳、一把土和铁锹走了出去。
季思齐透过窗户把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拿起罗盘在院子里又转了一圈,依然在重复挖坑、扔红绳、倒土的动作。
一切结束后,郁闻拍去手上的灰,抬眸时无意间和季思齐对视,于是一改严肃的神情,嘴角上扬露出笑来。
往屋里走时,郁闻忽地低头,右手握拳挡在唇边,良久才抬起来,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在季思齐的注视下,郁闻推门而入,平静开口:“差不多了,先休息会儿,你睡沙发,我睡地上。”刚说完,郁闻直接躺到地上,眼睛紧闭。
季思齐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闭上眼睛休息会儿,但别真的睡着了。”郁闻说,“这是师父教给我的法子,有没有用不知道,不过既然是传下来的,应该有它的道理。”
“嗯。”季思齐照做了,他躺在刚才郁闻躺过的地方,双手交叠放在脑后,闭上眼。
此时脑中思绪万千,毫无困意。他在想,这栋房子背后到底有什么故事,为什么这栋房产当初没在遗产之列……
突然,季思齐感觉后背一阵凉意,他没有睁开眼,也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
鉴于郁闻是个惯犯,季思齐想也没想就开口:“你想体验一次过肩摔吗?”
以往这句话说出口时,郁闻都会带着笑意回答,可这一次,他并没有听见那阵隐隐约约出现的笑声。
“郁闻?”季思齐有些紧张地叫他的名字。
空调运作的轻微响声是这座屋子里唯一的声音,闭眼的未知让季思齐陷入恐慌,他小心翼翼把眼眯成一条缝,试图看清客厅的情形。
沙发旁边站着一个人,准确来说不算是站着的,很高,至少比郁闻高,不像正常人的身高。那是很明显的人形,穿着一身白衣裳,头发很长,披散在身后,一动不动站在那儿。
即使季思齐很努力去看那人的样貌,却怎么也看不清楚,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顷刻之间,那人俯下身子,双手如同枯树枝般朝季思齐脖颈掐去。他想走,脚下像是注了铅一样千斤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手不断接近他。
“你是谁?”季思齐好不容易挤出这几个字。
可惜没有得到回应。
千钧一发之际,季思齐突然感觉身上一阵灰尘袭来,等烟尘散尽再看过去的时候,那个站在沙发边上的白衣人已经不见了。
郁闻大步走到沙发前,扶住季思齐肩膀让他坐起身,顺手给他掌心塞了一张符。“没事了吧?”
等他缓过神时,发觉自己居然紧紧握着郁闻的手,于是立即松开了。
季思齐的手抽离的那一刻,郁闻瞬间觉得空落落的,看着自己的手失了神,那只手握起来还挺舒服的……他略带幽怨地问了句:“没事了?”
呵,真是用完就甩啊。
“抱歉,刚才失礼了。”季思齐说,感觉掌心有异物感,他低头一看,“这是?”
“这是下山前师父给的符,我留着也没用,不如你拿着实在。”郁闻补充道,“我师父的符有价无市,仅此一枚,可别弄丢了啊。”
过于贵重,季思齐作势要把符还给他,却被郁闻拒绝。“哎!你忘记刚才沙发旁边的人影了?下次我要是没及时出现,你这会儿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谢谢。”季思齐难得露出了笑容。
这笑容在郁闻看来格外好看,凌厉的五官变得眉目清朗,桃花眼笑起来眼尾往上一勾,宛如万里无云下的湖光山色。
不知不觉间郁闻看呆了,耳根子什么时候变红的也不知道。他只有一个想法:这人长得是真好看啊,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恍惚之下,郁闻鬼使神差说了一句:“老板,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多笑一笑,别总板着一张脸。”
季思齐像是没听见,问他:“这鬼还要驱多久?大师。”
最后两个字,颇有调侃之意。
“差不多……”郁闻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儿,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接着说,“你这个情况比较复杂,可能还得一个周左右。”
季思齐抬眸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又看了眼旁边另一个毫无困意的郁闻,开口道:“今晚的事,不许告诉别人。”
“为什么?”郁闻刚问完就想明白了,说,“你是不是害怕毁了你在员工心目中的高大形象?”
季思齐一脸严肃地告诉他:“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和你商量。”
明明是语气非常正常的威胁,却在郁闻的耳朵里自觉转换成了另一种意味——他觉得季思齐是在撒娇。
对,他就是在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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