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奕跟姚汶风都是宁愿错过也不错按的人,莫子渝则是经常未经深思熟虑、奉信抢占先机。时而算错,也时而凭借这机敏获得出乎意料的额外牌。
随着动作加快和莫子渝不分青红皂白的拍,姚汶风脑子里的计算不得不大大加快,时常感到吃力。
气氛紧张焦灼,每个人的脑子都分成两半,一半密切关注眼前一半飞速运转。
每一张落下的牌都成了一枚炸弹,时间以毫秒跳动。
莫子渝发出下一张牌时突然迟疑了一下,这停顿不过眨眼功夫,但杨奕却立刻捕捉到这一变化,几乎跟牌落下桌面同时按下了铃。
姚汶风猛的一愣,很明显杨奕根本连看都没看那牌上的内容,他赌的是莫子渝这一动作背后的心理逻辑。
而他赌对了。
气定神闲的收走桌上一共五张牌,杨奕看了姚汶风一眼,把牌一张一张分开插进手里的一沓牌,并重新打乱洗了一遍。
姚汶风冷汗瞬间下来,他故意等到牌落下才伸手,没想到还是被杨奕注意到自己在算牌。
在这种注意力高强度集中在牌上的时候还有余力注意其他人动作上的细微差别吗?
莫子渝看到杨奕这一系列动作,立刻也明白其中的意思,不可思议的扭头看姚汶风,无声吐出几个字,看嘴型应该是:“真的假的?”
此时莫子渝手里的牌已经逐渐见少,从刚才的迟疑能看出来,他脑子的转速已经隐隐不能支撑这强度。
对速度的追求不允许杨奕每次都将牌细细打乱,只能随手把一部分穿插进另一部分。
留意到姚汶风的眼神紧紧盯着自己的动作,杨奕微微撇嘴一笑,半分挑衅半分好奇:“这也能记?”
下一秒姚汶风不再掩饰,未等牌落便出手,简单的动作因为笃定和自信而显出千钧之势。
杨奕眸色一沉,笑纹淡去。
他不再多言,专抓莫子渝的肢体语言,很快跟姚汶风一起把牌瓜分殆尽。
到最后,已经没有人看落下的牌是什么内容了,拼的是牌落前的算计。
结算时还是姚汶风多一张,但也仅一张。
他俩互相友好的拍了拍胳膊,彼此都对对方充满忌惮。
郁华将全程看在眼里,虽然默不作声,心里对杨奕是什么人却早就跟明镜似的。
临走,郁华穿上大衣,突然目光瞥到顾谨言一个人在那抽烟,作为亲堂弟,他理应跟郁华关系更近,但他今晚却全程像没看见郁华这个人似的,反倒是郁华此刻特意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
顾谨言隔着段距离看见郁华向自己走来,嘴角叼着烟冷眼旁观。直到郁华走近,他把烟从口中拿走,咬着一边牙邪里邪气的陈述:“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等了一会看郁华没说话,自顾自继续:“我不在乎,你们都拥护大哥,”他把烟重新放入口中抽了一口,很快的吐出来,细细的烟雾飘散在空中,“那又怎么样?迟早有一天我会证明自己,迟早有一天,”抬起食指点了下,“你不得不选择我。”
郁华眨了下眼笑了,嘴角的笑纹很浅但眼底的笑意极深:“你还好吧?”
“什么?我看他不爽就动手喽,什么稀奇事?”十六岁还未长开,西装套在身上也盖不住青葱莽撞。
郁华:“我不是说这个——我知道你跟小聪关系很好。”
提到这个,顾谨言倏地撇开眼睛,情绪低沉的嘟囔:“意外有什么办法?谁都有可能会死,说不能明天我俩有一个就会死。”
“你真觉得这是个意外?”郁华眸色很深,这样专注盯着一个人的时候眼睛像是会说话,但又让人猜不出说的什么,只感到言有尽而意无穷。
顾谨言不屑的摇头:“嘿!兄弟,那天晚上我也在,他亲口跟我说要去夜游,还问我去不去。所有的细节我都跟警察说了——没有疑点,警察认定他意外是有理由的,别失心疯了。”
“说什么呢这么激动?”杨奕突然笑容满面的走过来,手里端着两只玻璃酒杯,他将其中一杯红酒递给顾谨言,“谨言,喝一点润润嗓子。”
接着转过头对郁华说:“华哥,谨言还小,很多事慢慢学,他天资聪颖,不必急在一时。”
顾谨言:“我们在说赵穆聪的事,你怎么看?”
“这有什么问题吗?”杨奕面露讶异,茫然的看看两位,“难道竟然不是意外?”
顾谨言低头喝红酒,郁华看着杨奕微微笑着。
杨奕:“其实不瞒你们说,我也认真研究过这个案子,毕竟实在是太突然了,很难让人接受。我在警局的朋友告诉我,小聪离开酒店前没有任何被胁迫的迹象,尸检证明的确是溺亡没有绳索等挣扎痕迹,也没有服用精神控制类药物,酒店监控和目击证人都找不到任何有人为介入的证据。这些现象加起来,我认为警方的判定是令人信服的。”
“而且就算有人要害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小聪待人和善,从不与人交恶,什么人要一路跟随他到那么远的海边,费尽心机大费周章做出这毫无破绽的谋杀之举。这太不合常理了——我是说——如果我是凶手,我会选择更熟悉、更方便的地方作案,绝不会选择在那个地方动手,如果对方没有在人迹罕见的午夜独自一人出来游泳的话,那不是一切都白费了吗?”
顾谨言听的连连点头,郁华却问:“如果是激情作案呢?也许凶手跟他本来没什么仇,但他误打误撞在那个夜晚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杨奕胸有成竹的一笑,仿佛郁华讲了个什么笑话:“如果真是这样,那凶手非得是个杀人魔不可,普通人能短时间内做的这么干净利落毫无痕迹吗?”
郁华:“杨总很懂犯罪心理学嘛。”
“哪里哪里,只不过当年姐姐自杀之后见了不少警察,耳濡目染了一些罢了。”杨奕曾经有个双胞胎姐姐,听说早年他们生活拮据,姐姐早早辍学打工,慢慢得了抑郁症,在十七岁那年自杀了。
在那之后,郁泽宗不知怎么的突然跟杨奕联系密切起来,郁华回国后才认识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姚汶风这是第一次听到赵穆聪一案较为完整的情况,郁华之前从来不愿多说,他也顾忌郁华的情绪不敢多问,从夏臻那告辞后,他问:
“如果真按杨奕说的那样的话,确实没什么疑点,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我只是宁愿相信各种奇谈怪论也不愿意相信他就是命数已尽罢了,”郁华无奈的耸耸肩,“全市刑侦队的精英都找不出证据我又能找到什么——不说这个了,要不要进去喝一杯?”
他指指旁边一家猫咖。
他们在猫咖遇到一只乖巧的长毛矮脚幼猫,两只前脚抬起,懵懂的大眼睛闪着光,发出稚嫩的喵喵声。
郁华明显很喜欢她,看向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情不自禁的说:“太可爱了。”
姚汶风了然:“你要把它带回家吗?”
出人意料的郁华摇了摇头,尽管眼神透露着眷恋,但还是拒绝:“我已经有猫了,我并不太想养两只猫。”
实话说小元并不是一只多么好看的猫,只是只普通的野猫,他见过小元是怎样跟郁华打架,也见过它吃饱喝足后怎样像个渣男一样对铲屎官弃如敝履,但郁华确实养了很多年,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个长情也深情的人。
虽然郁华强调过自己并不是个责任心强的人。
但姚汶风不以为然,郁华只是把自己的责任心和感情倾注在少数热爱的事物上。
少而珍贵,所以他想好好珍惜。
“你喜欢猫吗?不如你买一只带回去。”郁华突然说。
姚汶风愣住,问:“如果我带回去,你不相当于养两只猫吗?我们现在住在一起。”
郁华看了他一会,笑着点点头:“对啊,我刚刚怎么没想到呢,当我什么都没说。”
随即转过头在姚汶风看不见的地方,笑意从眼角褪下。
郁华最近总是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姚汶风心里有一瞬间觉得古怪,但他无法捕捉到这隐隐约约的感觉,只好放任它从脑子里溜走。
姚汶风低头逗猫的时候,郁华转身,看向窗外骄阳正好——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阳光了——他想。
命运冥冥之中穿过时光照射过来,他已经嗅到,前方有怎样的难过在等着他,目光垂落到姚汶风身上,想伸手摸摸那发旋,却只能一动不动,悄无声息。
沉默是寂静的海。
“累了就来坐会。”郁华喝着手里的咖啡,对跟猫玩的不亦乐乎的姚汶风说。
姚汶风坐到他对面,喝了一口点的橙汁,余光瞥着街道上过往的人。
“亲爱的,今年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郁华微微笑着问。
“做个蛋糕好了,你不是喜欢这类手工吗?”姚汶风咬着吸管随口道。
“这个不行。”郁华否决的很利索。
“为什么不行?”
“因为……蛋糕又不能提前做好放起来,万一那天我刚好有事呢?”郁华眼皮忽闪下就编出了理由。
姚汶风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换个别的。”郁华说。
姚汶风想到一个,但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口——他想要郁华给他画一幅画,像给夏臻的生日礼物那样。
郁华看见姚汶风欲言又止的表情,立马明白他心里已经有答案,晃了晃他的膝盖,催促:“想要什么?说呀!”
“嗯……画。”最后一个字姚汶风说的声音很小。
郁华先是一愣,随即认为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一口答应下来。
如果作为他送姚汶风的最后一件礼物的话,画……是个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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