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顾宁可以把理智和感情完全分开,举重若轻,理智的让人心惊。
顾宁在官场上更纯粹,更清醒,他明白权力到底是什么,接受、利用,但从不会让它腐蚀自己。
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是灵魂,如果出卖了灵魂,那么人不能称之为人。
李宴和顾宁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成长、环境、经历,会塑造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得不到会成为一生执念,为之终身而追求,摆脱,而早已得到的,就会更认真的去看清,去思考,去运用,而不把自己划伤。
命运就是这样弄人。
李宴是一个天才,有自己的手段,一步步登高,机关算尽,谁说不是纵横之才,芸芸众生,谁又能像他一样,扭转乾坤,做的甚至比名正言顺的富家子弟还要好,命运只是青睐他那么一次,他便能抓住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搅弄乾坤。
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李宴最引以为傲的自信,也为他敲响了死亡的丧钟。
人信仰什么,就是什么。
为信仰得到,也为信仰死亡。
李宴生于深渊,化为深渊,为深渊加冕,也为深渊同化。
宛如权利的游戏,化为铁王座的一缕铁水。
顾宁呢。
出生就在罗马,所站之位即仰望的巅峰。最近的距离,最能看清君权的本质。那是自私,是异化,是扭曲,是打碎人性,露出欲恶,是动心起念一个念头,就有无数人为其陪葬。他代表着“君”,代表着方向,代表着一个决策,就有下面无数人为之负责、负重。
所以当权一定要慎重,在其位,谋其事,一旦动私,就有无数无辜善良平凡的众生要痛苦。那么,选择就很明白。
是保持本心,还是与其同化。顾宁选择了平衡,顾宁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他做出的选择必会考虑自身利益,因为他出生就拥有,因而能更好的驾驭。
权力就是一体两面的东西,能把人割伤,也能带给人无上荣耀。
顾宁小心去用,但终究做不到全无诟病。功绩是要留给后人评说,在那个位置,没有人可以干净,可以脱身,可以说自己良善。
顾宁争,是因为感觉,是因为当初天台的因缘际会,更是因为顾宁相信自己能赢,相信自己可以更好的替代李宴,而最重要的动机也是顾宁想要通过这条路,赢下顾家未来四年的稳固。
谁能说顾宁没有私心,谁又能说顾宁爱的纯粹至善,因而顾宁才如此鲜活。
李宴和顾宁的动机很相似,可是目的和手段截然不同。
顾宁是一个可以托付,不会背叛的爱人。
李宴是心跳过速,性感迷人的最佳情人。
只可惜他们出现的时空错位,本该是情人的存在成了伴侣,本该是伴侣的人成了情人。
他们一个是红玫瑰,一个是白玫瑰,一个热烈的把云澈灼伤,成了遍地纷纷;一个温柔的把人怀抱,成了一生守护的月亮。
云澈从不是会回头看的人,和李宴一刀两断,就代表着对顾宁的不会背叛。但过去一直存在,云澈从不否认和李宴的过去,只是午夜梦回,云澈还是会想到,在某个落着大雨的昏黄秋叶,李宴一身黑衣,西装革履,撑着一把伞,站在落满梧桐的大道,抬眼之间,风雨凄凄,肃杀寒秋。
一眼便是他和云澈一整个人生。
云澈抬起唇角浅浅笑了笑。
他还是不够狠,记不住疼,回忆起来也都是他和李宴,爱过。
云澈的手奏响克罗地亚狂想曲。
激扬的音乐闯入静谧的走廊,奏响最后华丽的乐章。
世纪创,黍或羊,兄弟泪伊甸园外流淌
被放逐,禁忌力量,该隐血脉在大地上延长
月色中,淡淡腥甜香,是谁悄悄唤醒沉睡墓葬
挥去那,灰色蜘蛛网,眼眶深邃诱惑取代迷茫
夜幕下,在那圣殿堂,这到底会是怎样的猎场
今晚又是银月照耀,你我之间早已失去了前尘念想
唱吧歌声嘹亮,尽情展露,纵情享乐又何妨
舞吧脚步轻快,身体缠绕,裙下之臣的放荡
战死的谣言让人绝望,刺伤了我纯洁的新娘
殉情的鲜血滋润土壤,百年玫瑰的清香
究竟是上帝放弃了梵卓,还是我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何必忠诚,何必浴血,何必执着,敬畏神像 ,只因你的灵魂早已堕入地狱,不能不会,静谧安详。
在那天堂,在那天堂,静谧安详
我畏惧是阳光,你畏惧是信仰,黑夜中遮蔽了彼此张狂
我有的是力量,你有的是悲伤,撒旦赐予了□□的温床
琥珀色,你唇面酒香,炽热手掌抚上我冰冷胸膛
炉火旺,你衣襟散放,丢开顾及卸下无用的伪装
不要虚伪的情诗十四行,不留意手指停在D大调第几章
任火焰高炙钢琴重响,月色再次滑过静谧走廊
早已烙□□头的熟悉脸庞,再次拥入怀中的满胀
不再畏惧,不再忧伤
永生中的寂寞芜荒,即使白昼沐浴日光,被束缚在十字架上,等待火刑,惊惧恐慌
我的血在沸腾,你的血不肮脏,干渴的喉咙要得到滋养
温暖的腥甜浆,芬芳的诱惑香,勾引我夺取你最后知良
闭上眼睛,遮住精光,不说如果会是怎样,假设的故事注定不会怎样*
激荡澎湃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银月闪耀,夜晚静谧,花园里的花依旧沉睡,唯有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肩上。
“我吵醒你了?”云澈问。
“钢琴那么激昂,怎么会听不见。”顾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沙发处,素月分辉,明河共影,一身黑色的丝绸睡衣,淡漠又冷静。
云澈笑了笑。
“有心事?”顾宁凝视云澈单薄的背影,云澈的手缓缓从琴键落到腿上,脊背僵直了下,又缓缓放松。
“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位旧人。”
月色下,表里澄澈,月光从窗外滑进,铺下一片水银,云澈坐在月光里,声音很轻,像是一叶扁舟,滑入一片月夜。
云澈的年少很匮乏,如果还有什么旧人,也只剩下那一个。
“李宴吗。”顾宁问。
云澈缓缓点头:“嗯。”
顾宁沉默了几秒。
云澈感受到顾宁的沉默,他轻轻笑了下。
“顾宁,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你说。”
“李宴……”云澈顿了顿,背对的位置让顾宁只能看到云澈的侧影,看到他脸上划过落寞的神情。
“李宴他……他是不是……”云澈像是在斟酌,更像是去极力避免某个结局,避免一语成谶,可是事情的发展从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顾宁等着云澈问下去,但云澈停在了那里。世间很多事情都是很残酷的,顾宁并不想云澈知道全部,因为事情的真相往往并不那么尽如人意。
顾宁没有接话,云澈已经知道了结局。他像是一下抽干了力气,颓然地松下身体,轻轻笑出声。
“死亡,是另一个开始,彼岸未尝不是永存。”顾宁漆黑的眼眸在今夜只有冰凉如水,面对死者,这是该有的静穆和尊重。
克罗地亚狂想曲纵使明快激昂,可未尝不是灰烬中的断壁残垣和夕阳下的伤感与坚强。
而人总要面对新生。
“李宴给你留一份礼物。”顾宁斟酌几许,还是开口道。
“我原本是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今晚你提起了他,我没有不告诉你的理由。”顾宁道。
李宴生前坐拥庞大的资产,这份资产不可能全部在国内,这是所有权贵都知道的道理,李家也是,顾宁抄家李家后,其中三分之一的资产都在国外,顾宁花费了很长时间进行处理。而李宴国外的资产过数十亿,其中大部分都变成了信托,而他的房产、酒庄、跑车、直升机、游艇,在财产受益里全部显示死后捐赠。
他知道自己穷途末路,但也不会留下任何东西给顾宁。他唯一留下的遗产,只有一座太平洋上的小岛。
那座小岛靠近赤道,热风终年吹拂,海岛干净,海水清澈,上面建着白色的别墅,花园里的花圃下,是高达千万的金砖。
这就是他留给云澈唯一一件东西。
花园和黄金。
梦幻和现实。
顾宁派人过去的时候,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场景,在看到返图时,顾宁陷入了很久的沉思。
爱过吗?
爱。
可是李宴的爱就像李宴的礼物一样,浪漫之下都是可以衡量计数的价值。
因而他的感情不再纯粹,纯洁上盖上了阴霾。
顾宁不知道李宴到底是何用意,但或许他也给云澈留了条退路。
宝贝儿,如果他对你不好,欢迎来找我。
他确实给自己留了一个礼物,顾宁想。生的不如死的,活的,不如灭的,死者长存,他永远的留在云澈的记忆,停在云澈最该恨他,也最爱的那一年。
他至死,都带着和云澈结婚的那枚戒指,就好似这样,就能把云澈一起带进坟墓,得到安息。
李宴够狠,他在和顾宁这场感情的争夺里,他永远的赢得了云澈,赢得了顾宁不在的那十年。他将云澈占为己有,得到了权势,得到了地位,也得到了云澈至死的记忆。
他风光过,他睥睨过,他留给顾宁的,只有他占有过,得到过的。
可是那又如何,短暂易逝的从来都譬如朝露,滚滚东逝的,才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顾宁从不在意一时的得失,古今多少事,能一直在这个棋盘上待下去的,才是最后的赢家。
他是顾宁最好的警醒,他永远提醒着顾宁被权力异化的下场。
顾宁会好好的引以为戒。
听到李宴的那份礼物,云澈搭在腿上的手狠狠地抓了下。
那座岛,是他曾经和李宴吵架时提到过的。
那时候李宴已经开始给他注射A-1了,他的身体排斥反应严重,正是低落沉默的时候,李宴带他去巴黎散心,巨大的埃菲尔铁塔下,他穿了件风衣,李宴回头看他,清冷的眼睛很冷淡,浑身散发着药的冷,那一刻,广场无数白鸽振翅,从云澈身后腾起。
那一瞬间,李宴觉得云澈难过的眼睛像是伦敦的雾,成了一道忧伤的风景线。
“李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京,我累了。”云澈说。
李宴抬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
“是京城太冷了?”李宴转移话题,“我买座岛送给你好不好?等冬天我们就去赤道上,不是喜欢海吗?我陪你。”
那一刻风吹进云澈的眼里,泪水哗然落下。那是对李宴的失望。
李宴一次次打碎他的底线,一次次失约,他们没有去过赤道,只有北欧的冷,京城的风,还有伦敦的雾。
可是李宴还是买了,打理了,认真了。
可一切都晚了。
顾宁在晚,而李宴未尝不是在晚。
他永远都是李宴的备选,因而所有的惊喜和烂漫,都打了一层折扣,再腾不起该有的心跳瞬间。
这就是他留给云澈和顾宁的礼物,永远的存在,永远的阴影。
就好似他在云澈的记忆里,永远都是那副优雅的黑西装,长款大衣,笑着对云澈说。
宝贝儿,忘得掉吗?
这才是李宴啊,到了最后,也没有狼狈过,风光的存在他的记忆,永远长存。
疯子。
疯子。
李宴这个疯子。
云澈看着眼前黑白的琴键,骤然发觉命运的荒唐和造化。
他不会让李宴如愿的。时间会抚平所有伤痛,存在的才是胜利者,死去的,都是淘汰的。
李宴,我们不会再见的。
云澈合上键盘盖,站起身。
“捐了吧,”云澈淡淡道,“没留到最后的都不是最好的,前夫的东西不丢还留着过年去度假么。”
云澈抬手看了眼手上的AppleWatch,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顾宁倒是没料到云澈这么平静,云澈看了他一眼。
“顾宁,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已经过了四年了,很多东西,我从和你在一起那一天我就封存释怀了。”云澈道。
“李宴已经是过去式了,今晚只是提到了拉斯维加斯,就梦到他了,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了。”云澈顿了顿,像是猜到顾宁在担心什么,他补充道,“所以别担心,他没有困扰我。”
顾宁确实担心云澈会不会因为李宴而感到无法释怀,可事实上,大家都在带着伤痛生存。
高贵的灵魂,从不向苦难低头。
“那就好,我相信云老师能走出阴霾的,”顾宁笑了笑,“走吧,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嗯。”云澈走到顾宁身边,顾宁会意低头,两个人接了一个吻。
“顾宁,你摸哪里?”黑暗里传来声音。
“云老师不公平对待一下?”
“你……你别解我扣子……哈……”
云澈向后靠在沙发上,天蓝色的睡衣被解开,云澈偏头。
今夜月光闪耀,衣襟散放,谁人上演裙下之臣的放荡。
云澈的眼睛被捂上,隔绝月光,顾宁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低热滚烫。
他说。
“云澈,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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