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不想再经历那个噩梦了。”
……
……
没等来郑丰,倒是等来了间隔一个路口另一家镜铺的老板。
来人气势汹汹,目标明显,一看到许亿,本来消瘦的脸变得更加刻薄,本应该好看的眉眼被怨恨浸染出几分晦滞。她大概是想说些什么刻薄话的,但看到一旁坐着正悠哉地摇着蒲扇的老人,到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
缓了几口气,神色逐渐温柔,沙哑的声音却像是淬了毒一般。
“又有人进了万福巷,还有两个新体跑了出来。”
“许亿,这次轮到你了。”
“有几个人进去。”许亿点了点头。
“两个。”云嫂笑得愈加温柔,侧过身体面向迟迟无人前来开张的早餐店。
“这次是郑丰和郑州。”
“那两个镜像体我处理了,郑家父子两人得你去找。”
许亿又点了点头,盯着云嫂的脸看了两眼,扭过头跟她一起看着郑家的早餐店。
老店主依然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摇着蒲扇。
“你说他们求什么呢。”云嫂的声音很轻,被冰冷的风卷袭着,吹进了爷孙俩的耳朵里。
短暂的沉默过后,云嫂抬头看了看天。
得回家做饭了。
临走时,她还抢走了老店主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摇着的扇子。
“别摇了许望图,大冬天的装什么。冷不死你。”
风风火火的背影消失在路口转角处。
许亿回头看着许望图,唤了一声:“爷爷。”
“怎么了?”
许亿没什么表情,眼神也很平静,问出口的话却很轻很轻。
“他们求什么呢?”
许望图叹了口气。
“小亿,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活在当下。”
人活着,多少都得图点什么。
——
入夜。
许亿提着一把折叠椅,靠着手机的手电筒默然地往巷子深处走。
一直到前方出现了十来位拦路人,齐刷刷地站在那里,沉默地盯着他。身体僵硬地立着,浑身上下都**裸地写着领地不容侵犯这几个大字。
许亿看着那群人身上粘着的字,有点无语。
懒得硬挤过去,索性就站在原地,把手里提着的折叠椅打开,很自然地坐下了。
手机背后的手电筒灯光很不礼貌地直直照射在那几位不穿衣服,靠字遮挡重点部位的人身上。许亿看着他们的眼神很露骨,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把他们都扫视了一遍。
“身材居然都挺不错的。”许亿小声嘟囔,又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和胳膊:“我也不赖。”
人就这么很无聊地欣赏着前方优秀的□□,大概干坐了半个小时,肩膀突然覆上一只苍白的手,随后便闻到一股很重的洗衣液味道。
“你是谁。”苍白的手越加用力,紧扣着许亿的肩膀。背后传来的声音很空泛,像好几个喇叭一起开了回声音效一样。
总之在这片只有手机手电筒光源的乌漆嘛黑里显得很诡异。
“你来干什么。”
许亿抓住扣在肩膀的手,缓缓用力。“没兴趣按摩,谢谢。”
“就来找两人,也可能是尸体。”感觉到手心一阵疼痛,许亿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低头一看,看见了手心被钻了个血淋淋的洞,暗吸了口气。
痛。痛。痛。痛。痛。
“郑丰和郑州,有人昨晚看到他们一前一后进了这里,我来找人。”
说着,他转过身去看那双手的主人:“是我,仙仙。”
“下手真狠。”
把不住冒血的手往人面前一摊,铁锈味直直冲击着路槐生。
路槐生拧了拧眉,嫌弃地看了许亿一眼,就把头扭开,甚至后退了一步。
又看着那血止不住地往外冒,到底是他作弄出来的伤口,犹豫了片刻,从他的长款外套摸出一张帕子,把帕子扔在许亿手上。
“把血擦干净,别靠近我。”
许亿看着手帕,挑了挑眉。
可惜,早知道刚才就一手糊衣服上去了。
不过没关系。
无所谓路槐生的态度,许亿自顾自地靠近他。
他一步步走近,他一步步后退。
一直到后背贴上万福巷陈旧的墙,退无可退。
“仙仙,你衣服脏了,我给你擦擦?”
路槐生的眉拧得更紧了。无奈面前的人实在贴的太近,那破罐子破摔吧。索性把眼睛闭上,侧过头,几乎整个身体都贴在脏兮兮的墙体上。
如此抗拒。
许亿笑了一声,将沾上血的手帕砸到路槐生身上,起了点坏心思,变换了身形。
少年原来清俊又棱角分明的脸庞多了几分昳丽,身材更纤细了些。应该合身的衣服此刻穿在身上却显得宽松——幸好今天穿的裤子裤头是松紧带的,不然这么一出下来,情况可能有些难办。
骨节分明的手,修剪得当的指甲。原先到少年背部长度的头发似乎更长了,那一排人僵硬地站在那里,目光如炬,测量着少年头发长度。
许亿强硬地扭过路槐的头,稍稍用力,捏着他的双颊:“睁眼,看我。”
不是用张扬的语调说出来的少年声。
是久违的,熟悉的清冽女声。
路槐眼睫颤抖,想看又不敢看。垂落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掌心传来细密的痛感直达心口。
他几乎屏住呼吸。
并没有坚持很久。
感受到双颊钳制的力道消失,路槐背靠着墙深深呼出一口气。低着头聋拉着眼,额头的碎发刚刚好挡住了他微红的眼。
“把人给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许亿恢复了原先的模样,斜睨着路槐,觉得无趣。
又是这副宁死不屈的模样给他看。
索然无味。
“我要带出去给他们交代。”
“……嗯。”话在嘴里滚了几遍,几次欲张口说话,偏偏又有一股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疼。于是干脆闭上嘴,用力挤出一点气音当做回复。
路槐生透过碎发看着转过身走向那把折叠椅的少年,自觉站直起来,整理着衣着,看到袖子贴着墙那些地方蹭上的灰后,脸色也冷然下来。
用眼色指使拦路那群人去找许亿要的人,就转身朝巷子深处走去。
不多时,听见拖行的声音,许亿慢悠悠地转了个方向。光源穿透黑暗,照了个鬼出来。白色的光束将远处迈着僵硬步伐走来的人衬得阴森,更何况手里还拖着一具尸体。
并伴随着一道绵长且高亢的惊叫。
比尸体更先到许亿面前的是一个浑身沾血的人。
看到许亿那一瞬间,他肉眼可见地跑得更快了。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紧盯着许亿,和野狼凝视着猎物一般。
有光!
救星!
救命!
在郑州激情一跃准备给许亿来个天大的熊抱的时候,许亿急忙从椅子上弹起,往一边挪了两步。
浑身是血,莫挨我。
郑州扑空,以五体投地的姿势降落在地。
这下痛得酸爽。
他别过脸,顺着黑白色的运动鞋往上看去。在触及到许亿毫无表情的脸后,无声地松了口气。
心里安定了几分,浑身又疼得不愿动弹,人就这么大剌剌地趴在地上,闭着眼平复着呼吸。
许亿看着面前倒地的血人闭上了眼睛,抿紧了唇。观察了一会,发现还有呼吸,原本伸出去准备试探人是死是活的脚收了回去,转而看向还有一段距离的,拖着尸体的人。
没有脸。
是个残次品。
思及此,许亿愣了一下。
他一时想不起来方才拦路那群的脸是怎样的情况。准确来说,是毫无印象。
无脸人僵硬的步伐在离许亿三米的距离止住,摆动着同样僵硬的手,把郑丰的尸体往人面前一丢。不小心用力过猛,能听到一声响动,原本就残缺的尸体更加惨不忍睹。
站在原地,如同一个无人控制的人偶般,保持着把尸体向前丢的姿势,一动不动。
稍后,兴许粗心的主人终于想起了这个被分配了运送任务的角色,重新为其上了发条,让他一动一摆地扭头,转身,抬脚,向前。
走的乱七八糟,四肢生锈似的。许亿突然觉得手脚发麻。
把视线移回他进万福巷的主要原因上。
“起来。”这两个字在这个氛围里,传进郑州的耳朵,如听仙乐耳暂明。
“你是哪个,郑州?”许亿盯着涂满血的脸辨认了几秒,选择直接问。
认不出来。
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贯穿了整张脸。一旁的尸体的脸由于长时间拖行,早被磨得面目全非。
两人的衣服破损得不成样子,只能说是勉强蔽体。
可惜,许亿没带多的衣服,只能让他在冷风里继续挨冻。
郑州艰难地爬起身,他觉得他现在随便一动,就能听见骨头摩擦的声音。
他对着许亿露出了一个笑容,“不对,我是我爸。”
许亿:“……”
满是血污的脸,几乎贯穿整张脸的巨大伤口,加上这个偌大的笑,这几个因素挤在一张脸上,在只靠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模式照亮的漆黑世界里,显得十分诡异。
但是他说出口的话又很好地化解了外表带来的恐怖感。
“能走吧?”许亿暗叹了口气,问。
“能。”郑州点了点头。
许亿看向地上躺着的郑丰,将内搭卫衣的帽子套上,蹲下身,把郑丰背到背上。
最后看了一眼折叠椅,把手机递给郑州。
“走吧,你来照明,我们出去。”
光亮远去后,穿戴整齐的路槐出现在刚才许亿站的位置上,目送他们离开。
苍白的手收起折叠椅。
片刻后,万福巷里,只剩下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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