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孟傅州连着喝了半瓶朗姆,虽然平日里赵肖不怎么询问孟傅州和许知言的私事,但是一晚上一句话不说,只闷头喝酒,怎么都不像是没出事的样子。
但总归来说他还是外人,而且孟傅州对于自己的私事总是讳莫如深,有些忌讳在桌前谈这些,他也不好去问。
纵使他跟着孟傅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知道他喝酒的本事,但今日如此高强度和无节制,还是有些吓人。
他正要劝止,却见江澈晃晃悠悠的走过来,目标似乎是他身旁的人。
这是赵肖头一回见到江礼华的女儿江澈,倒真如外界所传一样长得肤白貌美,不论男女都是要多瞧她几眼的程度。
等赵肖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澈已经来到了他俩跟前。
江澈歪头,对上孟傅州的视线,语气有些含糊不清,“孟傅州——你记得我吗?”
之所以这么跟他搭话是因为距离他们上次在她家见面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所以她不是很确定孟傅州记不记得。
只见孟傅州看着她,意识还不算混沌,“江小姐。”
嗓音温和,不失半点礼节,与当时在大厅跟她握手时别无二致。难以想象在当下这种混乱的场所,在酒精的催眠之下,他竟还能保持这般风度。
远处的齐宋正忙着跟身边的人跳舞,玩的有些忘乎所以。
孟傅州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江澈跟齐宋在众人面前堆叠的形象只不过是他们伪装的一面罢了。
而孟傅州自然是能够察觉出江澈并没有外人所说的那么端庄乖巧,但也不至于反差如此之强。
因为下一刻,江澈就凑到他面前,露出乖巧的微笑,但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头一惊,“……孟先生,你也希望我过去跳舞吗?”
她倒是想要扒下他的衣服看看,他是不是真如表面摆出的那么正经,还是说,他恰恰是跟齐宋和她一样的伪善之人,只不过隐藏的更深罢了。
江澈眼光带着些许魅惑,但僵硬的嘴角却暴露了她深处的恐惧。
孟傅州盯住她,对她说出的话有些意味不明,无处所指。
只见江澈转身,去到人群之间,她并没有跳那些毫无节奏的舞,而是在涌扰的人潮声中,双脚挺立,跟着自己的节奏缓缓动作。
繁杂的色彩,好似突然卡断,只剩下一只黑色的天鹅,在聚光灯舞台,创造一个美妙的梦境。
人们纷纷侧目,对着江澈的方向开始评头论足起来,而她似乎早已隔断了自己与世界的联系,只是转圈时,她的眼神寂寥灰暗,宛若深陷的冰川。
赵肖瞪大眼睛,不太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如此圣洁的舞蹈,却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就像是江澈故意借此玷污它,就在这个拙劣、繁杂的彩灯之下,就在这群醉生梦死的人们之中。
齐宋不知江澈此举的原因,只见他和同行的朋友都有些不解和尴尬。
好像突然在那一刻,孟傅州明白江澈那句话的含义。
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女孩,正陷在对世界信仰崩塌的边缘。
他一声不吭的走过去,及时将江澈从这场混乱之中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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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早已肃静,孟傅州在台阶上站定,松开了她。
见江澈揉着被捏过的手腕,心想是不是自己有些用力,“抱歉……”
江澈却没抬头,显然是有些窘迫,刚才那股魅劲,登时烟消云散。
这倒像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表情。
如此真实,如此自然,似乎对世间一切还存有期盼。
“走吧,送你。”
江澈正想拒绝,却见孟傅州目光清绝,有些让人不容置喙的意思。她哦了一声,跟上他的脚步。
“你也喝酒了,怎么送我?”
到达车前时,江澈见赵肖正倚在车外,孟傅州上前将钥匙递给了他。
“哥,我不陪你喝酒是对的。”他义正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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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缓速行驶,江澈见孟傅州正闭目休息,后座视线昏暗,为他遮挡疲惫的面容。她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当时在酒吧看见他时,孟傅州心情并不怎么好。
一个人喝那么多酒,是因为什么?为什么许知言不在他身边?
想了一会儿,脑袋也跟着发沉,她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车停在了江家门口,两盏灯悬挂大门两侧,昏黄透亮。赵肖停车时,江澈正好醒了,等意识回笼后,瞧见一旁的孟傅州正望着窗外。
转头一看,佟英正在门口等她,神情有些担忧。江澈忙打开车窗,喊了她一声。孟傅州见她醒了,也一并跟着她下了车,二人来到佟英面前。
“孟总,劳烦你这么晚还送澈澈回家——”
孟傅州微微一笑,语气礼貌,“应该的。”
江澈正想着是不是该客套的感谢他一下,正组织语言时,孟傅州已为这个夜晚画上了句号,“那你们早些休息,不打扰了。”
他转身而下,混入黑夜之中,挺拔茕孑的身影在车后消失。
江澈收回目光,与佟英一道回了屋。
客厅只留了一盏灯,想必时间也不早了。陆静淑刚洗完澡,穿着一件白色的真丝睡裙,头发还是半干状态。
“太太,澈澈回来了。”
陆静淑点点头,朝她背后望了一眼,见江澈的打扮,想必是从酒吧回来的。
她平日里跟江礼华一样,对江澈的私事并不怎么关心,只要她在他们安排的事情上听话,她也不会多说一句,况且她知道江澈其实并没什么朋友,能出去玩的人除了齐宋,便再没有人选。
而齐宋也注定是要成为未来江家的女婿的人,她自然不会作过多的干涉。
“澈澈,齐宋送你回来的?”
否认的词正要呼之欲出了,却被佟英抢先一步,“齐少爷刚送完她就回去了。”
陆静淑看向江澈,江澈点了点头。
“好,澈澈,早些休息吧。”
见陆静淑进了房间,江澈才在佟英耳边压低声音问,“佟姨——”
看起来佟英也不想对陆静淑撒谎,但是比起说真话要惹人臆想并危及到孟傅州和江澈两人时,她还是选择了最保险的办法。
“澈澈,你要是不想给孟傅州惹麻烦,最好还是撒个慌。”
江澈不以为然,“佟姨,你明明就是担心我吧。”
她笑的促狭,佟英无耐的跟着笑了一声。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想必陆静淑跟江礼华二人已将齐宋作为江家女婿的唯一人选,若是江澈再与其他男人产生什么联系,无疑是给她自己添堵,到时候也许她就真成待在别墅里的金丝雀了。
尤其,是和孟傅州这样有家世并且长期跟江礼华保持合作关系的人,江澈与他要是被传什么谣言,没脸面的恐怕就是江家人了。
佟英自然懂这其中的道理,她太明白江澈现在的处境,因此撒谎只能算是成本最小的不为江澈惹麻烦的方式了。
佟英也许更为尊重她的意愿,但有些话还是得提醒她。
“……澈澈,今天怎么是孟傅州送你回来的?”明明下午出去的时候还是和齐宋一起,齐宋没见着,最不可能产生什么联系的孟傅州却出现了。
“额……”
解释起来好像有些复杂。
难道她要说是她主动去找到孟傅州,然后两人一起回来的?那中间跳舞那段怎么解释?
孟傅州在外人眼里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单独跟除许知言以外的女人有过多的接触的人。
就像佟英刚才做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哎呀,佟姨,碰巧在酒吧遇上了。”她一边把佟英望外推,一边含糊解释。佟英压根不信这小姑娘的措词,“你是说人家一个已婚人士,跑去酒吧然后见着你接着就主动送你回家?”
“哇,佟姨,你这么不相信孟傅州的人品啊。”
“我是不相信你的人品。”
“……”
不过也是,她都吊着齐宋好多年了,也没见有个结果。
“你自己老实点,待会给齐少爷回个电话。”
江澈作乖巧状,“好的。”
/
江澈从小就开始学习舞蹈,倒不是为了应付考试,而是江礼华看她条件好,便将舞蹈作为她闲时的功课。不出所料,舞蹈令江澈无论是身形还是气质都出类拔萃,让人难以忘怀。
她前前后后换了三个老师,最后一个老师是几个月前才刚开始教她的,两人都正处于适应对方的磨合阶段。
跳舞时,江澈才觉得自己平日里供男人们欣赏的角色此刻竟能如此生动形象的展示出来,不受控制的身体和空洞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是一只被提着线的木偶。
而恰恰她空洞的表情是让老师们最为头疼的问题。
舞蹈里的表情是随着节奏和故事情景来产生相应变化的,但貌似江澈全程就只有一副表情。
老师走过来让她暂时休息,等个几分钟后再练一次,特别叮嘱她的笑容要到位。
江澈走过去对着面前的镜子扯出一丝笑容,让她自己都觉得后背直冒冷汗。
第二次练习时,江澈尽量按照老师的指示完成动作,并配以正确的情绪跟表情,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见她在跟着音乐的节奏摆动自己的四肢。
突然她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看到那张脸透着灰烬的气息,就像前几日在酒吧里,也是那样一张脸,在涌动的人流中。
然后被孟傅州打断。
走神的空当让她崴到了脚,几乎是一秒钟的事情。她身体没了支撑,跌在了地板上。
老师吓到了,忙跑过来,将她的脚腕抬起检查。
情况并不严重,只是闪了一下,但是要再跳舞恐怕需要等一段时间了。
老师做了些叮嘱 ,让她近期不要外出,在家里好生休息。江澈点点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陷入沉默。
她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能想起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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