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央带他去的是一条红/灯/街。
没有任何歧义的，红/灯/街。因为是早晨，人烟稀少，路灯都没亮起来，街巷门店窗帘拉得厚厚实实，看起来倒像是一条普通的街巷了。
胡悬抱着小猫咪下车，早知道荣央带他来的是这种地方，他就不应该带崽崽过来，这难道不是带坏小孩？
荣央让助理把车开回公司，街上，就只有他们两人，偶尔有行色匆匆的中年人夹着公文包路过，很难不让人联想是不是在这里过了一夜。
荣央注意到胡悬古怪的脸色，抱臂看他，好整以暇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胡悬不懂这位新锐导演的特殊爱好，他安抚地摸摸崽崽的小脑袋，建设性地说道，“您……这条街白天不开张。您要来，也等晚上过来吧。”
荣央：“晚上我有剧组聚会，没时间。”
“哦，原来是这样。”胡悬深表理解，圈内人大多没他那么闲适，他略带小心翼翼地问道，“是秦淮河的剧组吗？”
荣央：“嗯。”
胡悬低下头：“……哦，哦。”
说不可惜，纯粹是骗骗人。一个演员，一生能演一部李琰的作品，此生无憾，胡悬是正常心态的演员。
可没办法，史行军，已经成为不可抗力的因素。
荣央不容置喙：“你也去。”
“我？”胡悬挠了下头，尴尬道，“我又不演，我去干嘛。”
荣央斜睨他一眼，“谁说你不演。我已经把你的名字报给老师了。我跟他说，瑞秋，非你莫属。”
说到这里，荣央短促地笑了一声，“他很信任我。恭喜你，这个角色是你的了。谁都抢不走。”
报给李琰了？这么说，李琰这是认识他了？
他真的能演李琰的戏了？
这一刻，忘记现实的纷纷扰扰，胡悬无疑是兴奋的。谁能拒绝演偶像的戏？！他这是现实版本的追星实录吧！
下一秒，兴奋渐渐褪去，理智宛如一盆冷水，将他浇醒。
胡悬冷静下来。不对，不能接。他不能再踏入十年前的泥潭了。
荣央比他高，三两步就走在他前面。胡悬抱着猫，追了几步才赶上大导。他绞尽脑汁，准备以当初哄叶榄的三寸不烂之舌，来哄这个怪脾气的导演，委婉地再次拒绝这部戏。
就见荣央缓下脚步，淡淡地说道：“史总撤资了。”
胡悬：“！！！”
荣央转头看他，“如果你的困扰是他的话，大可放心。”
“什么……什么、意思。”胡悬又惊又喜，还有丝丝后怕，他尽力压制住脸上的喜悦，不让荣央看出他的喜形于色，毕竟剧组被大佬撤资，并不是一个值得开心的事情，他假装悲伤地说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没有他的投资，我们剧组资金还能准时到位吗？”
叶榄喵了一声。
他灵敏地注意到胡悬在“剧组”前头加上了“我们”的称号，这戏，他怕是真准备接了。
荣央是块木头，并未敏锐地察觉到这一讯号。
“不怕。”荣央道，“李琰就是个活招牌，有他不愁投资商。”
胡悬脸上快要开出花来，却还要勉强压住，脸上的表情可谓丰富。
荣央看了他一会儿，总算明白过来，他皱着眉：“你想笑，可以笑，不必勉强。”
胡悬努力下压翘起的嘴角，口是心非地说道：“不、不，我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开心。剧组失去一个投资商，我怎么会开心呢？”
荣央嗤了一声，“虚伪。”
听到这一评价，胡悬果断不再伪装，放声大笑。
店里一三十多岁的姑娘被胡悬吵得心烦意乱，刷的拉开窗，大声斥道：“你们要搞基换个地方搞好吧。我们这里不做男男生意。”
荣央：“……”
胡悬面露尴尬。
叶榄亮起猫爪，时刻准备着趁荣央不备，抓他个满脸。这些年，胡悬对他百依百顺，他从未感到丝毫危机。可做猫以后，才发现敌军早就攻入水晶塔，一个兽医仗着小猫咪天天骚扰胡悬，新来的这个，用导演的挡箭牌做撬墙角的事情。
叶榄既生气又委屈。生气在现在拥有这个小猫身体，什么都做不成，抓狗男人几下更像是无能狂妄，委屈在……他似乎没有任何资格约束胡悬的感情生活。
他们，已经，分手了。
这段时间，胡悬甚至都没有想起躺在病床上的自己。
想到这里，叶榄就委屈地垂下耳朵。
荣央是铁铁的直男，被强按搞基，并不在意，站定在那一店门前，他紧紧地拧着眉毛，“要不就这里吧。”
胡悬从未来过这种店。
走进去，灰暗一片，窗帘全部拉紧，不漏出一点天光。见有人光顾，还是刚才那对在外**的基佬，女人穿着吊带从卧室里出来，来者是客，她语气好了点，但并不觉得对方是来光顾她生意的。
她点燃一支烟，倚靠在发黄的墙边，点燃一支女士香烟，星火点燃，烟气飘到荣央鼻间。
荣央讨厌烟味，他这一毛病知道的人多，剧组看在他面子上，拍摄期间都会禁烟，不少老烟鬼馋得难受，在厕所偷偷抽烟的同时，暗啐荣央一身臭毛病。
确实，古怪的、腐朽的，不招人喜欢。
胡悬想，搞艺术的大概都如此吧，怪不得荣央说他没灵气。比起荣央，自己不就是个普通人？
吃喝拉撒，喜欢吃肉、不讨厌素菜，有浓烈的爱恨，不轻易得罪人。比起演员，他倒是更像个社畜。
荣央看不上他，很正常。
胡悬开始琢磨到底应该怎么拍一部好电影。他很久没琢磨这个了。这十年间，他拍的大多烂片，导演对他要求不高，经常一条过，还由衷地夸他是个老戏骨，比那些流量爱豆转型当演员的，演技好上不知多少。
那些导演并不虚伪。
他们，本身也没见过多好的演员。
女人点亮一盏灯。
头顶的灯闪烁起来，胡悬新奇地瞧着，竟然是粉色的。还是不同的粉，亮粉色，浅粉色，土气的芭比粉，炫目地交替闪烁着，亮瞎他的眼睛。
胡悬捂上崽崽的眼睛，再次后悔带它来这里。
有了光源，胡悬这才看清楚女人的样貌。这人年轻时无疑是貌美的，可惜岁月总是对美女不够友好。眼袋、黑眼圈、皱纹，在这张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染过头发，经常染，却不用心打理，发尾毛躁一片，像一束枯草，不好披散下来，用亚克力材质的鲨鱼夹随意地盘起来。
胡悬见过这类鲨鱼夹。
最近的时尚杂志里，非常流行。时尚是个轮回，十年前，也很流行这种夹子，不过用它的都是妈妈类的中年女性。现在它成为一个时尚元素，却也要分人。
杂志里的模特夹着十分好看，有点复古法式的慵懒味道，但眼前这个女人，这样夹着，却只让男人觉得有点邋遢。
女人见胡悬的目光停在他的发间，目光并没有任何不友好的意味，她挺无所谓地一笑：“这头发折腾不少次，想剪，没剪成。”
胡悬眼底带着疑惑。
女人轻声一笑，“客人不喜欢哇。男人，都喜欢长发飘飘。谁他妈喜欢铁T。”
这些用词并不友好。胡悬连上没丁点笑意。
胡悬长得好看，女人乐意逗弄他，将烟吹到他脸上，暧昧一笑，“倒也不止。他们喜欢把我的头发缠在我的脖子上，窒息play……小弟弟，你玩过吗？”
胡悬僵硬地站在远处。
橘猫愤怒地抬起爪子，再次准备无能狂妄。
就听荣央淡淡道：“他不小。”
女人歪了下脑袋，露出些纯真表情，荣央有些不忍。
荣央道：“他三十了。”
女人：“……”
她：“啧。”
荣央：“我年纪倒是挺小。”
胡悬惊讶地看向荣导。
女人的神情恍惚了一瞬，“你们知道我这里是干什么的吗？”
荣央：“知道。”
女人看向他，又瞥了一眼抱着猫的胡悬，“你们谁是我的客人……还是说，要一起来？”
一起、一起……来？
胡悬倒吸了一口冷气。
荣央淡淡道：“都来。我先吧。”
胡悬三观尽碎。
女人倒也是没想到，这样一个木头，竟然那么大胆，她玩味地看了荣央一会儿，说：“到也是个帅哥，这笔单子不亏。”
说着，女人对着荣央勾了勾手，就转身带他走进卧室。她一边走，一边利落地摘掉发夹，枯黄的头发如同瀑布一般，散落下来。
倒是比之前，多了两分美感。
荣央对胡悬说：“在这里等我。”
说着，他就跟着女人走到卧室里去。胡悬震惊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可能真的在这里等他，趁两人不注意，便抱着猫走到店门外，正要撒腿跑开，冷静一会儿，决定等在门外，看荣央在卖什么关子。
胡悬想得没错。
只十分钟不到，荣央就从那扇门内走出来，女人神情憔悴，吊带外头多披了一件开衫。她这次没有抽烟，只神色哀伤地看着荣央。
荣央看向胡悬：“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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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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