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撞破

关上包间门,江遥扶着门框稳了稳神。在服务生指导下,高一脚低一脚朝卫生间走了过去。

“女士,请问需要帮忙吗?”服务生不放心,多次向她确认。江遥虽然醉意朦胧,仍强撑着摆手拒绝,坚持说自己能行。

刘聪看她摇晃着走远,勾唇一笑。美人嘛,有几分脾气是正常的。最终还不是得识时务。而他,正好非常能包容。

洗手间门一关,江遥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低垂着头,仿佛已经无力撑起全身的重量。

随着她缓缓抬头,镜子中的女人渐渐露出颠倒众生的面容——只见她脸色坨红,好似春林初绽的桃花,将洁白的画布渐渐晕染出一片春意,但她的眼神,却仍清亮有神,仿佛山涧中流淌的溪水叮咚。不知想到什么,眸子里渐渐浮起一丝冷意,正如雪山巅上尘封的冰雪,常年被云雾遮掩,不受世俗所侵。

江遥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抬手松开头发,任它自然垂下,稍稍遮挡住还在发热的脸颊。

从前爷爷喝酒,看她眼馋,总是会背着爸妈偷偷用筷子蘸着给她抿一口,酒量就这么一点一点练出来了。后来上了应酬场合,虎狼环绕,她一向声称自己滴酒不沾。正好喝酒容易上脸,几口下去,脸庞红得仿佛要滴血,让她总不至于露馅。

稍微补了下妆遮掩醉态,江遥拎着包包走了出去。还没切换好表情,冷不防和对面出来的男人对上眼神。

一身手工定制西装,勾勒出修长有力的轮廓。和影视剧中丰富的表情不同,几次照面,他都一副冰冰冷冷的表情,看起来很是不好接近,不知道身边人怎么受得了一座移动冰山随时制冷。

不愧是荣誉等身,江遥猜测,或许他的所有情绪都注入给作品,堆砌成不同角色的灵魂。

要打招呼吗?好歹是圈内前辈。

洗手间门口找人攀谈未免有点太过尴尬。怎么说,“您也亲自来上洗手间?”

人家也不一定认识你,别自讨没趣了吧,不知道以为故意搭讪呢。

江遥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突然灵光一现,想起来自己还是个醉鬼。

她微微垂下眼眸,再掀起时,已经是一片朦胧醉意,衬着微微泛红的脸庞,粉面桃腮,好一个醉美人。

醉鬼自然不认人,她毫无心理负担,拎着包包,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包间摸过去。

程绪看前面入戏正深的女人,对视的瞬间还微微疑惑,仿佛是在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如果他没有看错,中间似乎还闪过一丝微微……嫌弃?转眼间就连步子都走不稳,他自然不好出声打破。

为免让她觉得表演不够尽兴,他慢了几步走出去,不急不缓跟在后头。

经过转角,江遥被人大力一拉,闪身进了过道旁边一间房。房间门无声关上,掩住了她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让人的听觉无限放大,密闭的空间里,江遥甚至能听到对面的人微微的喘息,闻到随着呼吸喷薄而出的浑浊酒气。想必是喝了不少。

她定定神,联想到推门而出时隐约听到的对话,突然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能在这个场所对剧组女演员这么明目张胆,对方估计已经被醉意主导,没有太多理性可言,也或者是,压根不在乎。她干脆安静着没有出声,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想卖什么药。

是觉得被损了面子想报复,还是其他?

何况,她现在也醉了不是吗?

果然对面率先按捺不住开口,安抚她:“不要出声,是我。”

距离实在太近了。张嘴的瞬间,熏得江遥直想吐。

在剧组共处了一个多月,江遥自然能听出他的声音。但刘聪现在的脑子也不太好使唤,忘了醉鬼不能按常理推测,只听江遥弱弱出声:“……谁?”

见她仿佛连人都认不清,刘聪心中暗暗一喜。摸索着大胆抚上江遥的手背,轻轻捏了捏,细瘦的手指柔若无骨,触手细嫩丝滑,不由心中感叹,这才当得起一句“肤如凝脂”,远不是以前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

想到此处,刘聪越发心痒,呵呵笑着直奔主题,压低声音哄道:“我是谁不重要,陪我一晚,给你三部大女主的戏好不好?”

江遥装着站不稳,将手抽了出来,撑在墙壁上,防止身子滑落。

刘聪看她不为所动,估计就她现在的状态,未必明白几部大戏的价值,只好继续加码:“再加五百万支票,以及A市中心一套房。”

只要能一亲芳泽,小小出血一下也值了。等她知道了他的好,自然会求着他上。

当然,女明星嘛,故作清高也是有的。私下再怎么浪,面对粉丝,还是纯情人设吃香。他很是善解人意:“咱们偷偷的,没人知道。”

女人还是主动起来放得开。想到眼前的女人主动投怀送抱,刘聪热血贲张。

不过今天一屋子投资人等着,他也没想现在上手,掏出一张名片往江遥随身的包里一塞:“宝贝,考虑好了联系我。”

江遥正在装傻按兵不动还是直接发酒疯中举棋不定,房门突然被敲响,中止了她未遂的念头。服务生的声音传进来:“不好意思,请问里面有人吗?”

刘聪整了整衣领,拉开门不知道说了什么,带着服务生离开了。

听脚步声慢慢远去,江遥抬手将头发捋顺,揉了揉僵硬的两颊,让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至于太过嫌恶。

过了几分钟,伸手拉开门。

程绪倚在对面墙上,手指夹着一根烟不断翻转,越转越快,差点把细瘦的烟从中折断。看到对面门再次打开,他不自觉停下手中的动作,站定,似笑非笑地望着出来的女人。

不知他在那儿站了多久,或者是否察觉到了什么,江遥猜不透他高深莫测的表情,干脆心一横。以她粗浅的演技估计逃不过大影帝的火眼金睛,大忙人应该也没空散播她一个路人甲的桃色绯闻。

恰巧这会儿心情不好,她也懒得装模作样,就这么自我开解一番,江遥直接无视他,脚步不停,径直越过他远去。

瞧着还挺能耐,被别人欺负怎么不吭声。程绪咬咬牙,突然有种想来一根烟的冲动,摸遍了口袋也没找到打火机,干脆一把折断丢进了一旁的垃圾箱里。

刘聪去而复返,饭桌上一切如常。大家默契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推杯换盏,从电影本身、当下热点到圈内趣闻无所不谈,宾主尽欢。除了江遥一直没有再回来。

小鱼接到江遥的电话时,还钻在商场的人堆里,和大爷大妈比拼手速。窝在小镇上个把月,好不容易出来放放风,她现在就像刚从乡下进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两人打车回剧组,关于为什么提前离席,江遥什么都没说,只交代她给导演发个信息。

看她一脸疲态,小鱼也知趣地没有多问。

片场再见面,江遥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导演,昨天确实不胜酒力,扫了您的兴致。”

“后来怎么回去的?完全断片了。”她拍了拍额头,扬起夸张的语调。

对于江遥的解释,刘聪全盘接受。酒后是否断片,反正无从查证。他也许信,也许不信。但他内心足够笃定,现在的她,早已没有硬气的资本。好不容易攀上一个好角色,自然不舍得自砸饭碗。他们,来日方长。

转眼就是中秋,母亲许婉清早早打来电话,软硬兼施,让儿子今年务必回家过节。

自从进圈拍戏,看似相对自由的行程,其实总有诸多不确定性。随着咖位越大,这种不确定性也逐步增大。那些年里程绪都没怎么着家,更别提陪他们夫妻过中秋了。

而后来,儿子被他父亲发配基层,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将一天掰成两天来用,好不容易打个电话,话没讲完又得匆匆挂断。对此,她一向怨念颇深。作为母亲,却只能通过秘书的嘴里,知道他最近又做出了多少成绩。

念及此,许婉清怒从心起,狠狠挖了沙发上的人一眼:“晚点他回来你要再念叨,我就收拾东西跟儿子过去。”

接收到妻子的目光,程元峰将杂志一合,赶紧移到妻子的身旁,拢着她的肩膀哄道:“别生气别生气,自己身子最重要。我尽量。”

“尽……量……?”许婉清受不了他这敷衍的样子,双肩一耸将他的手拱开,背对着不理人。

佣人们正在里里外外打扫房间,准备食材,安静有序地忙碌着。即使有人走过,也早对这对夫妻的腻歪见怪不怪。年近半百,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少爷回来了!”有佣人通报。

远远望见车子驶进地下车库,赵姨解下围裙,兴冲冲迎了出去。今天过节,小绪也难得回来,她亲自下厨,给他做了几道爱吃的菜。

赵姨是程绪的保姆,年轻时,程元峰忙于工作,开疆拓土,将程家的事业版图进一步扩张。许婉清也对各种交际场合乐此不疲,下午茶、舞会、晚宴、拍卖会、公益活动等等,实在分身乏术。陪伴程绪最多的,反而是赵姨。

他就像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不用父母操心,也能长成他们期待中的样子。甚至,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期。

放在其他家,谁不羡慕并感叹一声“祖坟冒青烟”。

当然,如果他是程家的小孩,那就得另当别论。作为程元峰的儿子,优秀,是他必须且唯一的出路。

程绪曾很多次庆幸,幸好,他的运气还不错。否则,作为这偌大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如果天资平平,父母该有多失望,而他自己,面对拼尽全力也够不着的东西,又该如何自洽。

程绪走进客厅,许婉清顾不上闹别扭,一把推开程元峰,高兴地站起身,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逡巡:“又瘦了。”

他一听这熟悉的开头,不由警铃大作,赶忙阻止母亲的发挥:“妈,千万别,我这出去才几天。”

程元峰听到儿子进门,眼也没抬,拿着一份报纸看得正认真。程绪走近冲他点头招呼,他淡淡应了句:“回来了。”

“嗯。”

饭桌上,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应景地烘托着节日的气氛。一家三口都没有进食时交流的习惯,席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许婉清怕儿子吃不饱,只好不断给他夹菜,程绪的碗上瞬间隆起一座小山,简直无从下口。

他无奈地望着她,阻止道:“妈!”

只见母亲又接过赵姨递过来的勺子,舀了一碗鸡汤放在他手旁:“来尝尝,赵姨特意给你炖的汤,她亲戚从老家带过来的土鸡,慢火熬了几个小时,正好适合给你补补身子。”

知道母亲的心思,程绪来者不拒,端过鸡汤饮尽。陪着再稍坐了会儿,拉开椅子起身要走:“我吃饱了,下午还有事。”

程元峰克制不住脾气,“啪”地把筷子丢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怒气冲冲道:“是谁教你的,这么目无尊长。让你回集团上班也不听……对外可别说是我儿子……”

话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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