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祈情真 其九

赵锦字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没关系,早他妈活够了,跟季元祈的姻缘让她感觉像一场长期的□□,不情愿但又不得不,甚至得笑着,伺候着,逢迎着,她身心俱疲。

她等着。

季元祈最终没顶住压力,妥协了。

赵斯和早已下在狱中,风烛残年,生着恶病,狱卒看他老迈,再听闻他曾经是一人之下的宰相,更加被那些昔日仇家交代,于是对赵斯和恶言相向,诟辱通宵,百般折磨。

未至赵氏父女行刑之日,赵斯和就先因病死于狱中了,到底几分因辱,几分因忧,几分才因病呢……谁也说不清。

听闻消息,赵夫人随即在家中自缢。

季元祈派未理会皇宫之外击鼓鸣冤的,此时已是上将军夫人的赵希真,任她长跪宫门外,三天三夜,跪时一身丧服,祭她父亲。

权倾一时,刚正一世,死得不明不白,好笑之至。

更好好笑的是赵锦字行刑之日,恰是六年之前帝后婚期,二月初十。

季元祈不敢来见她,她不似父亲一样被下狱,故那时尚不知父亲死讯,她只在自己宫中,斥退宫人,一人独坐,想这短短一生,觉得荒唐好笑,但又念及终究胞妹得嫁心爱之人,虽两地分居……还有不少女子五年之间也得了好的姻缘,她自己一生没爱上过什么人,困在一个兽笼一般的姻缘里,只希望其他的女子,过得比她好一点,她在佛前双手合十,这般祷告。

“阿姐!”

她以为自己幻听了,蓦然睁眼,竟真是希真,方才出神太厉害,她竟分毫没注意有什么人进来。

“阿真,你何故来此?”她又惊又怕,心中闪过不好的猜想。

她果然穿上了与她一模一样的衣服,赵锦字恐惧更甚心下疑惑何故她妹妹能进内宫,不敢多加思量,她只能声音颤抖道:“回将军府去!还当我是你姐姐就听我的!回将军府!”

而赵希真充耳不闻,只哭着对她说:“姐姐可知,我嫁给宁景行这五年,一直寝食难安,我夜夜梦回,皆是那晚,你对我说的,‘真真只要开心就好了’,我一点也睡不着了……”

她泪眼婆娑:“阿姐!这么多年我一直想问你,你说我开心就好了,那么姐姐,你开心吗,你可开心过吗?”

赵锦字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只希望赵希真莫要再哭了,她心要碎了。

“成为京中人人交口称赞的高门贵女你开心吗?少时我与宁景行逃课闲逛,你总做出很看不上的样子,你真的爱那些酸腐文章吗?”她不止地问,泪落如断珠。

当然不爱了。然而……然而赵锦字从来不觉得她的不爱能左右什么,于事于人皆是。

何况她从来情愿自己委屈,不过是不爱而已。

“你明明爱写诗……你明明最爱自由,你明明比我还更……看中姻缘之中心意相投……可你不写诗了,可你困在宫墙里,可你……只能日日相对一个疯子!”她几乎说不出连贯的字句了。

“你怎知我不愿?倘若只委屈我一个人大家都能好好的,只是姻缘而已,再大不了一死了之!”赵锦字悲中带怒。

赵希真泣不成声:“都怪我,姐姐,都怪我,求求你,真真求你……”

“当日你替我出嫁已是我终身大错!陛下狠毒多疑,他要杀你,你躲不得,你我命运错位至今,今日便换回来……该死的,原应是我!”

根本无法,赵锦字此时混乱之中想到,大概是季元祈让赵希真进的内宫,如此这般,这次她才是,再难从危难之中推开妹妹了,她几乎绝望了。

“姐姐,自小到大都是你护着我爱着我,替我学我不愿学的,替我做我不愿做的,今日,就让真真替你一次吧……”

赵希真哭,她哭她清正刚直一生的父亲死于清正刚直。

她哭她母亲一夜之间白尽鬓发自缢家中随父而去。

她哭她最看重情意相投的姐姐日日被不爱之人折磨。

她哭她丈夫满门忠烈却被卸尽兵权苦守沙场。

她哭她家宁老夫人青年盼夫归,暮年盼子归,一生尽盼不归人。

她哭她自己迟钝愚蠢,从看不出姐姐留给自己的东西她自己也是期盼着的……

“你想替?你们赵家双子真是玩尽好把戏,朕同意了吗?”季元祈自殿门入。

见他出现,赵希真眼中滞了一刹,像有疑惑,但又熄灭,仍是满怀希望的望着赵锦字。

“我姐妹长得别无二致,任谁都分得清吗?”赵希真道。

“蠢货,朝堂上一群公卿尽是饭桶不成?替嫁的戏码已经演过一次,此次验尸之关才是最难过的,你以为你很聪明?滚出去。”季元祈怒笑。

赵锦字眼里闪过惊疑,但顷刻间她被季元祈一掌拍晕,软软倒下,季元祈叫了两人进来,这两人皆是他身边死士,无论发生什么都冷若冰霜,只管做事,见一个与皇后穿着一样服饰,长相也相同的女子倒在地上,也无半点疑惑神色,只是将她带走。

赵锦字没有阻止,她知根本无法阻止。

她听见季元祈低声叮嘱他们:“准备着吧。”

“你要把阿真怎么样?”赵锦字盯着季元祈。

季元祈不答。

“是你引她进宫?你欲她替我?”赵锦字猜出妹妹方才看见季元祈反对后疑惑的原因了,因为分明是季元祈策划姐妹相替,为何方才赵希真提出,他却故作姿态呢?还是季元祈有些她根本不知的,歹毒阴损的折磨人的方法,不仅替死而已。

他却不答她的问,只道:“朝堂上他们叫你死,朕不会的,阿字,朕不会看着你死,我保证,一切都不会变,相信我。”

赵锦字冷笑:“若我一心求死呢?”她一反五年之间温柔敦厚,只是冷冷:“你自己也知道验尸之关难过,你让阿真替我根本不可行。”

“不,不是的阿字,不是那种替,这是一种秘术,换魂你听说过吗,今日你自缢而死,给那帮大臣验过,朕子时招魂,将你的魂魄召回移至赵希真身上,然后你就成了阿真,回将军府。”赵锦字脸色惨白了,他多吐出一个字,她的血色就褪去一分。

季元祈却说着又笑起来,眼底闪着疯狂的阴毒的期待:“看吧,皮囊还是那般皮囊,而且我已听说宁景行在北境遇险生命垂危,到时我再从宁家娶了你……再立你为后,什么都没变不是吗?”

赵锦字被他的癫狂吓的声音都变了,颤抖着说:“那阿真呢,阿真会怎么样?你会把阿真怎么样?”

季元祈笑:“秘术,当然有代价,那就是原来在这身舍里的魂魄了……”

“啪——”这一耳光极响,季元祈似乎被她打懵了。

“你敢动我妹妹一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赵锦字情绪崩溃。

季元祈从腮边抓住她手,珍重地放在掌心,紧握又松开,在她凝脂一般的手背亲吻,随即诚恳地望着她:“你不会做鬼的,你是人,你是万千宠爱的皇后,朕最心爱的正妻。”

“你他妈还不明白是吗,做什么生生痴缠的美梦!”她猛地抽手,正欲再打,却又被他制住,似乎他们之间的结局永远都是如此,挣扎,挣扎无果。

她只得冷笑了:“我,赵锦字,从未爱过你,我讨厌你,恨你,怨毒了你!可我受制于你,你以为这五年浓情蜜意,我告诉你,我对你恶心透顶,巴不得你死了才好。”她恨恨看着他,他却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眼里仍然是一种下流的温柔,审视的怜悯,居高临下。

“可是你命真硬啊,折磨得我他妈痛不欲生你也还是活着!现在,你死不了,好!我死,我死如何,你行行好,放我去死可好?”她状如疯狂了,五年间的委屈隐忍瞬间倾泻而下,一瞬间她接近虚脱,坐在地上,开始无助地哭。

季元祈此时松了她腕,甚至还俯下身在她身边,叹气:“朕不知你服用避子汤吗?朕不知你这五年尽是惺惺作态吗?朕当然知,但是还是那句话。”

他笑,笑得令人悚然,一如当年宁景行赵希真成婚时,帝后二人在颐兴楼上,他道:“没关系的,阿字,你与朕还有一辈子,几十年那么长,你总有一日也爱上朕。”

说罢抚抚她散乱的发髻,起身退出去,小心翼翼关好门。

她哭了很久,突然发狂地去拍那扇门,直到十指尽数流血,声音嘶哑,如同疯癫了一般。

没有任何用,出不去,救不了,毫无办法。

日影透过寝宫窗户照进来,分明是即将正午的好阳光,赵锦字却发觉它一寸寸的退出,无力挽留。

我怎么才能去死,赵锦字想。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王昌龄写的一首闺怨诗,这首诗的名字很有意思就叫《闺怨》

其实我还纠结过另外一首“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但是我感觉前一首含蓄一些,进可以是表达思念,退可以只是对春日景色的随意一画。

很适合看似洒脱实则细腻的希真宝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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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祈情真 其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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