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乞白睡了特别长的一觉。
梦里好像从小到大的事都从头发生了一遍。
不过这次过程不同,结局不同。
梦里的他和秋少关一起长大,一起走出哈市。
又一起老去,一起葬在土下。
许是第二天要参加婚礼,这是苏乞白这辈子参加的第一场婚礼,他格外紧张茫然。
醒来后,他迟迟无法从梦里回过神。
秋少关已经收拾好,换上了利落挺拔的伴郎服,是一套墨黑色的西装,领带则是明亮的淡黄色,和他头发差不多颜色。他的头发被简单梳了上去,打算等过去之后再处理成定好的造型。
秋少关一手松了松领带,往卧室里走。床上的人听见声响,扭头看了他一眼。
秋少关笑了下,到他唇边亲了亲,“醒了,刚准备叫你。”
苏乞白盯着他,眨眨眼,“我做梦了。”
“梦见什么了?”秋少关顺着他的话问。
“我梦见,你老了。”苏乞白挑拣着片段说:“你的头发全白了,每天就躺在摇椅上削苹果,给路边的狗吃。”
“我哪有那么悠闲。”秋少关没忍住笑,“给路过的狗削苹果?那按着狗吃苹果的速度,我不得削上一整天。”
苏乞白“嗯”了一声,说:“不止一整天。”
他伸手扯秋少关的领带,“你削了一辈子。”
秋少关怔了怔,而后莞尔一笑,“也行。”
“削苹果也挺考验技术的。”秋少关说:“我削的比别人都要好。”
苏乞白直起身,“这么自信?晚上给我削一个看看。”
“好。”秋少关顺从地说:“你先换衣服,昨天不是说好做造型的时候陪着我。”
“知道了知道了。”苏乞白敷衍地应,脸上却是压不住的笑。
江念郁派车来接人,此刻也不过才凌晨三点钟,天还是黑着的,没有半丝亮。
车里还坐着乐队里的几个人,都是被接过去做造型的,除了苏乞白。
苏乞白一上车,大家都盯着他看。
齐承奕和他最为相识,率先打了声招呼。
苏乞白点点头,算应下。
他挨着秋少关坐,秋少关毫不避讳地牵着他的手。
苏乞白还有些困,就那么任由他牵着,还顺便把头往他肩膀上靠,眼睫颤着遮住眸子,好像下一刻就要睡着。但实际上,在秋少关牵住他那刻。
砰。
砰。
砰。
他的心脏就跳个不停。
在别人面前坦荡地手牵手。
苏乞白的嘴角往上扬着。
秋少关抓着他的手稍稍用力,伴随着微弱的骨头被攥紧的疼痛感。这种痛感让苏乞白格外上瘾,特别爽。
他喜欢这种由秋少关制造的疼痛。
如果不是有人在这儿,他甚至要抓着秋少关的头发和他唇舌相撞,接个吻。
秋少关把脑袋往他头顶上靠,两个人分明缩在最后排的角落里,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喻末初冲着那几人一阵挤眉弄眼,才清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说:“秋少关,幸福了啊。”
秋少关眉眼带笑,顾及着苏乞白,没出声回话,而是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单手打出一行字,再把屏幕翻转过去,对准几人。
别嫉妒。
樊也南连连咂舌,扭头对着身侧的江百黎轻声说了句:“他让我别嫉妒。”
江百黎抬头看了他眼,在他嘴角亲了下以示安抚,而后又低头从小背包里拿出画板,盯着秋少关和苏乞白看了两眼。
樊也南收获一吻就心满意足,他朝着秋少关扬扬下巴。
秋少关懒得和他比,不想弄醒苏乞白,干脆闭上眼睛,两只手一起抓着苏乞白的手掌,就这么依偎着。
那几人却没给他睡觉的机会。
喻末初用手指怼了他几下,努努嘴,用表情交流。
(昨晚你俩一起睡的呀。)
几人组乐队这几年,早就把对方的微表情吃透。
樊也南当即眨巴了下眼睛。
(肯定的呀,这还用问,小别胜新欢嘛。)
秋少关扯了下嘴角。
(你俩消停一会儿不行吗。)
喻末初、樊也南对视了一眼。
(不行。)
秋少关:“……..”
这场对话被江百黎递过来的画打断。
两个巴掌大的画板上,画的正是苏乞白靠在秋少关肩头睡觉的场景。
只不过。
江百黎把苏乞白身上的衣服也画成了西装。
画里,秋少关侧眸看着苏乞白,苏乞白閤眼睡着,两人嘴角都挂着浅淡的笑。
而秋少关手上的戒指也被特意描摹出来。
就好像,他们是西装革履得仔细打扮后,正准备前往婚礼现场,结婚的新人。
秋少关抚摸了下画板的边框,下意识地开始笑。
喻末初压低声音,用气音说了句:“秋少关,你现在笑得像朵小菊花似的,简直不要太和蔼。”
樊也南侧头问江百黎,“画了什么。”
江百黎低声说:“情侣照,只差秋少关没画过了。”
“怪不得他笑得那么荡漾。”喻末初毫不留情地说。顿了顿,他又凑到樊也南耳旁嘀咕了一阵,给他比划了个手势,一场隐晦的讨论就在秋少关的眼皮子底下这么进行下去。
而秋少关把画放到大腿上,拿着手机拍了张照,设成了屏保。
照片里。
画框旁边是十指相扣的一双手。
万分幸福。
秋少关摩挲了下兜里放着的戒指盒和银行卡。
他打算抢到捧花之后就送给苏乞白。
他想和他在一起。
苏乞白没睡着;他始终都能感受到秋少关的视线,他就这样理所应当地用睡眠的形式来应对。
至少让他短暂地逃避一会儿。
他打算等婚礼结束后就和秋少关坦白。
那个梦,实在是太美好了。
苏乞白轻缓地叹了口气,像正常呼吸般,让人难以察觉,秋少关只是觉得,压在自己肩头的脑袋重了一些。
婚礼看起来简单,其实程序冗杂。
但好在一切如火如荼得进行着。
伴娘请的是另一位新娘的几个朋友。
没有什么刻意煽情环节。
但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进行下去,好像就让人不自觉泪流。
江念郁和她女朋友谈了这么多年,异国恋占大半时间。两人站在台上盯着对方的时候格外缱绻。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流下眼泪的是始终强势坚强的江念郁。
她从司仪第一个字落下的时候就开始哭,别开眼睛不敢看另一半。
苏乞白坐在台下安静地看着,他身侧就坐着裴止念,是刻意安排过的座位,周围还有几个叫得上名字的歌手。
裴止念盯着台上的人,没忍住偏了偏身子,靠到苏乞白耳边说了句:“我觉得,我要是和齐承奕结婚了,我哭的比江姐还要凶。”
苏乞白瞥了他眼,“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啊。”台上开始宣誓,裴止念看得目不转睛,满脸神往,“要是你和你爱的人结婚了你能不哭吗?”
苏乞白没什么反应。
裴止念“啧”了一声,说得更详细了些:“你想想啊,国内现在不允许同性恋结婚,甚至好多人都不允许家里有同性恋存在,但是你俩就特别坚定地站在一起了,而且还成功走到了要被很多人审判的那步。”
“好多人说这是罪,你俩一起站在刑场上,不仅没死,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激情舌.吻,而且大家都知道以后每天你俩都要亲嘴,制造罪恶的吻,不感动吗?”
本来还有点儿感动,裴止念这么粗俗得一说,苏乞白反倒是没了想法。
不结婚也不耽误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舌.吻。
见苏乞白仍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裴止念语塞一瞬,才说:“冷心冷血,你不懂。”
顺着苏乞白的视线看向台上,裴止念发现这人始终盯着秋少关,又想起来这些日子拦截的不少狗仔偷拍照,问了句:“你俩还没正式在一起?”
“没有。”苏乞白摇头,说:“可能今晚就会在一起了,又或许今晚之后就没联系了。”
裴止念摸摸鼻子,“你俩不挺喜欢对方的吗,咋可能不在一起,但是公开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提前处理一下舆论的事儿,毕竟现在娱乐圈还是挺避讳同性恋的,处理不好很容易出事。”
“知道了。”苏乞白淡淡道。
但他那神情,分明是没把裴止念的话放在心上。
裴止念直咬牙。
要不是他喜欢苏乞白难得的才华加上那更难得的性格,他怕是老早就把苏乞白扔到小角落里去了,让他总不理他这个老板!
裴止念在心底默念了两句:苏乞白牛逼,裴止念牛逼,苏乞白会赚钱,裴止念会惜才。
倏地。
有人来叫苏乞白。
裴止念看了眼,被齐承奕提前通了气,他也记住这人,了然地避开条路。
“苏先生,喻先生让我来带你换衣服。”那人说。
喻这个姓很少见,苏乞白只认识喻末初一个。
苏乞白往台上看去,就发现喻末初悄悄地对他眨了下眼睛。
“好,知道了。”苏乞白没问换什么衣服,只以为是秋少关拜托喻末初安排的。
或许是婚礼需要什么临时添加的流程。
但怎么着也不会轮到他头上。
他和江念郁到底还是没那么熟。
可看见那一身纯白西装的时间,一切假想都被否定。
苏乞白站在西装前,眨了眨眼。
他认出来,这一套是和秋少关那一套配套的。
除了深黑色的领带。
那人冲着苏乞白说了句:“苏先生,换完之后在这儿等着秋先生就好了,这也是喻先生交代的,我先出去了。”
他走后,苏乞白伸手摸了下西装。
下一秒。
他就看见西装口袋里的一张纸条。
他抽出来,就发现上面写着的一行字——苏乞白,这是我给秋少关准备的生日礼物~我打算试试我的摄影技术,给你俩拍一张超绝氛围感帅照,当然要穿配套的衣服才好了!记得换好哦,苏大帅哥。^_^
苏乞白换好衣服后发现意外得合身,腰身处收得很紧,反倒把臀部线条显得格外漂亮,直筒裤腿更凸显两条长腿。
对着镜子照了好久,苏乞白才露出个似笑似哭的表情。
梦里的他和秋少关结婚的时候,就是这样。
黑白西装,肩并肩站着,旁若无人地接吻。
苏乞白缓缓蹲下身,从衣服下边掏出那个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万般虔诚地閤眼亲了下。
他祈祷,美梦成真。
苏乞白拿出手机,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拍了张照。
他不大会拍照片,角度很奇怪,显得脸有些变形,但光影洒下,他神情万般柔顺,却比以往还要好看。
好像,岁月平和,他真的有资格幸福了。
苏乞白打开微博,本打算把这张照片发到微博上,却发现,平和之下的波涛汹涌而出,喷涌着冲出屏幕,在寒冬季节撞碎了一尊开始渐渐融化的冰雕,撞上了刚柔软下来的那颗心。
微博私信爆炸。
热搜之上出现了苏乞白的名字。
【苏乞白校园霸凌。】
【苏乞白改名换姓后死性不改。】
【苏乞白原名李迟明。】
【受害人被冤七年后,终于出狱。】
此时门把手被拧下,伴随着一声“苏乞白”。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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