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8

林杨回来后一看,耳尖发红,“我那天太晚了。”

“你晚上就视觉失灵?”

“是你写得像虫爬的。”

她撇嘴,“你以后能不能别什么都一个人干?”

“那你想干哪一项?”

“我想干你。”

他一顿,“你说清楚点。”

“我说,我想干你那份的账。”她挑眉,“你在想什么?”

林杨别过头,“你最近话多。”

“你以前也这么说。”

“我后悔了。” 梁书悦拿着笔写写画画的,但她也没再说话,只低头划拉摊上收据。

门外传来孩子哭声,是楼下住户家又因为抢电视吵起来。

小巷日子像从旧水龙头里拧出来的水,滴滴答答,有点铁锈味,却也真实。

她忽然问:“你以前想过自己会这样过吗?”

林杨:“哪样?”

“一个月要记五种豆芽价格,跟人争谁先订芫荽。”

“比小时候想的好。”

“你小时候想干嘛?”

“逃出去。”

“现在呢?”

“不想走了。”他轻声说。

她没看他。

只把手从账本上移开,轻轻碰了一下他的。

风又吹过来,阳光落在摊布上,像溢出来的旧梦。

夜市摊口的灯一盏盏亮起来,黄橘色光晕像洒在旧照片上的火漆。

她提着一袋热豆腐和两串烤芭蕉,坐在巷口那张长椅上等他。

林杨去帮人搬东西,说一会就回。

她用筷子挑了一小块豆腐,咬了一口被烫得皱起眉。

风吹来,食物袋边缘发出塑料摩擦声。

长椅另一端坐着一个老人,在慢慢啃一根糖葫芦,“你等谁?”老人问。

“我……”她顿了顿,“等我家的。”说出口后自己也愣了下。

林杨过来时她正低头翻袋子,假装没听见。

“你买这么多?”

“你不饿?”

“饿。”他说完坐下,伸手拿串烤芭蕉。

烤芭蕉外皮焦脆,里面绵软,他一边吃一边问:“你刚刚是不是说我家?”

“你怎么听见的?”

“路过听见的。”

“不是说你饿吗?”她试图岔开。

“我想听你再说一遍。”

她没答,只递给他一串豆腐。

两人并排坐着,手指几次碰到。

她忽然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像没正式开始,但已经走了好远。”

林杨看着前头的夜市灯,“你说的是摊位,还是我们?”

“你觉得呢?”他没回头,只轻声说:“我从你蹲下来帮我捆袋子那晚,就觉得开始了。”

她转头看他,嘴角有点松动,“你以前也这样说话吗?”

“以前没人听。”

“那我以后听。”她说完低头咬一口烤芭蕉,“你不许再不说。”

“你也不许再装没听见。”他说。

远处烟火绽开一朵,他侧头看她。

梁书悦转过来,嘴角还沾着一点芭蕉焦糖,他用指腹替她擦掉,没收回手。

她望着他,忽然轻声说:“我不想再绕远了。”

林杨没说话,只轻轻点了下头,然后低头吻住了她。

吻很轻,像一盏快熄的灯,把夜市背景都拉远了些。

她没动,只慢慢闭上眼,风吹动塑料袋,晃得像一页旧日记被翻开的一角。

……

节日一过,摊子的生意冷清了三天。

空气里没了腌制食物的酸香,剩下的是帐篷布湿透后未干的潮气。

她窝在屋里翻账本,铺了报纸,一笔一笔抄到干净的本子上。

林杨在厨房清理锅具,水哗哗流,她听着觉得像落在旧年上的雨。

“你去年有这么细地算过账吗?”她问。

“没有。”

“你怎么活下来的?”

“不算就不会觉得亏。”

她翻到一页,指着红笔圈的数字,“你这个写错了,四十六不是四百六。”

他过来看了一眼,“我写得像四百六?”

“像四千六。”

“你怪我字太有梦想。”她笑,笑着把那一笔划掉。

“你做这些,会不会有时候想放弃?”她问。

“以前有过。”

“现在呢?”

“现在要是你还在,我不想放。”

她轻轻一顿,没说话。

手上的笔却写得更慢了些。

夜里风大,她起夜去关窗。

发现林杨还坐在小凳上,半靠墙睡着了。

账本摊开,落下一页她改过的记录。

她蹲下去,把他腿边的笔捡起来放回桌上。

林杨睁开眼,嗓音哑哑的:“几点了?”

“两点。”

“你怎么也没睡?”

“你睡这姿势,一看就会腰疼。”她扶他站起。

他没有挣扎。

她把他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拐回屋里,走到门口,他突然问:“你会一直在吗?”

梁书悦没答,扶他坐下,转身替他盖上毛巾被。

林杨抓住她手腕,“我不是问梦话。”

她回头,轻轻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我知道。”她说,“但你明天还会再问。”

林杨闭上眼,没再说话。

……

那天早上,他没出门。

她本来以为他是在补觉,结果敲了两下门没人应,她用钥匙开了锁。

林杨躺在床上,额头覆着一层湿汗,眼神发虚。

她走过去摸他额头,烫。

“你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他闭着眼,“昨晚回来后就晕,头转得厉害。”

“你以前不是说已经好转了吗?”

“最近累。”

她翻出体温计,一边烧水,一边把他额上的湿毛巾换了。

整个屋子静得只剩下水壶冒泡的声音,她给他冲了点淡盐水,喂他喝下时他嘴角还试图笑,“你现在比我妈还细。”

“你妈要是管你,你早该打点滴去了。”

“你也不是我什么人。”

她停住,“那你希望我是什么?”

他没答。

梁书悦也没逼问,只把那杯水放下,去换洗衣盆里的毛巾。

林杨这一病,拖了三天。

她没去实习,请了假,论文也暂时放下来,就守在隔壁。

第二天晚上他发烧退了一点,醒来看到她趴在床边打盹。

“你回去睡。”

“不困。”她抬头,眼里还有点模糊。

“你眼睛都红了。”

“是芭蕉叶粉末过敏。”

林杨轻笑,想抬手揉她头发,但手刚动就软了。

她伸手替他按住额角。

“别乱动。”她低声说。

……

第三天清晨他退烧。

她早起煮了锅清粥,端过去时他已经醒着,靠在床头发呆。

“你还知道睁眼。”她把碗放下,“张嘴。”

他张了嘴,却没看她,她喂他吃粥,动作慢而轻。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没说什么,却已经……那样了?”她忽然问。

林杨轻声:“我怕说破了,就散。”

“那我们就别说。”她说,“但你得好好活着。”

“你怕我死?”

“我怕你退烧之后不认我。”

他笑,轻轻咬住了她喂来的最后一口粥,含糊地说:“你放心,我烧糊也不敢不认你。”

那天之后,她没有再问过“我们算什么”。

他也没再说“我不是你什么人”。

有些疑问,是发过一场热之后,就自然地蒸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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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芭蕉时
连载中何金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