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祁牧野没有留在家里吃晚饭,林仰星在餐桌上百无聊赖,直到在碗里戳出五六个洞之后才见终于沉不住气的刘岚给自己那丢垃圾不知道把自己丢到哪去的儿子打电话。
她希望祁牧野能快点回来,她不大能在没有同龄人一起的情况下应付长辈,她不会说漂亮话,怕这顿饭吃得无趣且冷寂,怕家长觉得她性子沉闷不好相处。
刘岚习惯开免提,电话那头的风声呼啸,混着篮球坠地有节奏的砰砰声,他音色懒懒,把不吃晚饭这件事说得理直气壮。
得,丢垃圾把自己给丢到篮球场去了,要是章招秋在场指不定又得蹦出一句“饭不吃跑去打球,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和孔雀似的非得去外面开着屏溜一圈。”
“今天幺幺在家一起吃饭,你怎么一点主人的样子都没有?”
电话那头的祁牧野哼笑了一声。
什么主人啊,他就是一睡对门的兄弟,要还坐在一桌吃饭指不定明天就是睡对门的陪饭兄弟。
“林仰星又不是第一天来咱家吃饭,之前怎么吃现在就怎么吃啊,我在难不成还能把她供起来哄着吃?”
“行了你说的什么话?不滚回来吃饭你今天都别回家了。”
祁少荣果断替自己老婆掐了电话,继而一改平日威严形象,安慰起自己的老婆来。
但刘岚想想还是气,对着已经息屏了的手机念叨了好一阵才继续拿起碗筷吃饭。
这事不管林仰星看几遍都觉得惊奇,因为这种情况在她家完全完全不可能会出现。
且不说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聚在一起吃顿饭,光是安慰妻子这件事林石海大概率做不出来。
林仰星记忆力的林石海总是叉着腰说大赚个好几百万,让妻女享福,结果日子过得比谁都安逸,可尤梅真在职场受了什么委屈,林石海大多数时候都在劝:忍忍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我东山再起,就没人敢欺负你……
东山能不能再起林仰星不知道,但饼山确实垒得一年更比一年高,比那初生的竹节长得都快。
刘岚倒也没真生祁牧野的气,念叨完了就过去了,她把桌上的菜往林仰星的方向挪了挪。
“幺幺啊,今天阿姨做了你喜欢吃的几道菜,你妈妈特地嘱咐我的,你看看阿姨的手艺怎么样?”
刘岚保养得很好,脸上几乎没有什么岁月的痕迹,只有在笑的时候会挤出几道眼纹路,举止端庄,说话的时候也是温和慈祥的,她光是站在那儿不动,就总是让人忍不住亲近。
和她家的尤梅女士迥异。
她家的尤梅女士啊……是不会像这样温和站着的,她好像永远都在跑,在上班路上跑、在林仰星成长的路上跑、在她自己人生的路上跑,风驰电掣、雷厉风行,衬衫领口的丝巾迎风飘摇,好像触手可及,可林仰星总是抓不住。
“唔,很好吃。”
林仰星咬了一口红烧排骨,排骨炖得软烂,一抿脱骨,她尝了味道之后冲着刘岚笑了笑。
脸上笑得甜,心里把祁牧野骂了个狗血淋头。
——
“阿嚏——”
有人抱着篮球从空中掠过,小跳三步后顺利将篮球送进了篮筐,身轻如燕,他追着落地的球跑,听见了祁牧野坐在场外打了个喷嚏,他吹了一声口哨,跑到祁牧野面前站定,在他面前。
“哟祁牧野,有人在想你啊?”
“滚啊,指不定是你在骂我。”
祁牧野刚晃到球场,他这会儿心燥,也不是很想打球,就坐在球场外围的长凳上,慢悠悠地带着护腕。
前天凌晨毫无预兆下了一场大雨,骤降的冷温彻底吹散了暑气,打得所有在睡梦中只用小毯盖肚脐的人一个措手不及,温度再也没有提上来过,秋老虎不知道是蛰伏着伺机而动,还是彻底不来了。
风吹来的时候惊起他发丝上的水汽,于是凉意开始丝丝密密地沁入他的皮肤,深入内里。
他觉得林仰星说的可能是对的,但也只对了一半,头发是得吹干,至于什么湿气什么体虚……这就是危言耸听了。
“放学的时候不是说不来打球?怎么突然又来了?”
张哲宇抱着球在他身边坐下,捏着已经变了形的矿泉水瓶灌了一口。
“想来就来了。”
这块体育中心是暑假期间新修的,各项措施都很齐全,球类场馆就有四五个,几个场馆之间用跑步专用道隔开,这会儿正值饭后散步的点,跑道上的人像被放在流水线上一样,被放在传送带上往前跑。
再外围一点的是大广场和儿童娱乐中心,那边基本被跳广场舞的阿姨们给占据了,过时的舞曲震天响。还有不同的广场舞队为了那点领地扯着头花。
祁牧野就在舞曲中抬头,看向不远处人影幢幢,他后知后觉自己其实有点饿。
不应该脑子一热就离家出走的,至少把饭给吃了……
张哲宇耸了耸肩,他在旁边都快喝完一整瓶水了,可这少爷连一边的护腕都没有戴好,又不是什么多么复杂的护腕,往手上一套就完事的东西,他翻来覆去调整位置,一会儿折起一会儿散开。
“你是来打球还是来挑事的?你不打我继续去打了啊。”
祁牧野轻啧了一声,抓了把脑袋,结果抓了一手湿漉漉。
其实在来的路上头发已经吹得差不多了,但他依旧觉得自己头上还挂着水,像落到林仰星脸上的那滴水珠,哗啦啦地往下坠。
思及此,他瞬间像是烫到手了一般,举起手在空中甩着水,就像在房间里想把林仰星脸上的水珠给擦干净一样,想把那些水给甩开。
“等会儿……”
张哲宇抱球站住,听这少爷又想干嘛。
“就……沈烛,之前去沈烛家吃完饭,然后……就,章招秋去喊人吃饭的时候看见他没穿上衣嘛,沈烛让她注意点别人的**,结果林……章招秋说什么‘都是一个盆里洗过澡的关系,害羞什么?’”
得亏祁牧野脸皮厚,他磕磕绊绊地将这句话套了沈烛和章招秋的壳子,大概描述了一遍,然后抛出了问题。
“你说大家都十多岁了,又不是两岁三岁,她们就不能保持一点距离?人人不都说男女授受不亲,她们怎么一点都不在乎?”
张哲宇也住在这附近,不过他是后来为了学籍划片才搬过来的,虽然关系没有南临巷四人组那么亲密,但也是能玩得上的朋友关系,只是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沈烛不穿上衣是个什么模样。
篮球场上打嗨了脱个上衣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之前没建体育中心的时候他们只能在老旧厂房改成的篮球场里打,每到夏天的时候那地方都像个蒸炉,场馆只在四周提供了几台工业风扇,能穿个裤衩打球已经算是对得起从小灌输的那些礼义廉耻了。
但就算这样了沈烛也依旧衣冠楚楚,最多最多将短袖袖子蹦到肩膀上,改成一件无袖,张哲宇甚至怀疑沈烛这人就算洗澡也得穿着衣服洗,多露一点都是罪过。
祁牧野什么时候话都说不清过?这事儿多半是他被人看了。
他也就骗骗自己,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实际上和裸奔了没区别。
祁牧野的嘴,皇帝的新衣。
就是没想到祁牧野平时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结果还会因为自己被人看光了而陷入内耗,漏个膀子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还是说其实是全被看光了结果人家还嫌他小?
“你确定你说的是沈烛?”
“是不是很重要吗?能不能抓一下重点?”
张哲宇:“那你确定是章招秋?谁不知道她咋咋呼呼的风格,还指望她有脸有皮的?不上手摸两把都已经算好的了。”
祁牧野:“你知道什么是重点吗?就你这阅读理解能力我都不想说你。”
张哲宇拍了两下球,无所谓道:“又不是你被看光了有什么好纠结的?这事不是很简单?那就说明人家对你……对沈烛不感兴趣呗,看他就和看吊在菜市场的猪肉一样,没什么感觉,顶多只会觉得哎哟,今天的肉不错哦。”
末了,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但也不一定,可能会觉得这菜市场怎么还挂熟人猪啊,骚挺。”
祁牧野:……
张哲宇没有看见他逐渐拉下来的臭脸,抱起球,用一只手顶着篮球,打着转玩。
“而且这事你应该看得比我更清,我觉得她说得也没错啊,从小一块长大的,能有什么感觉,要有感觉小时候坐盆里的时候就该捂着屁股跑了。”
祁牧野脸色更差了,他终于套完了护腕,又在自己脑袋上扎了条发带,挥手将张哲宇指尖的篮球拍落,运着球跨步往球场中心跑,压着三分线就将球给丢了出去。
正中篮筐。
网绳随着篮球的力道翻了个面,又慢慢地滑了下来,上下弹跳。
初秋的风肆意将他的发梢吹起,落在地上的影子随风而动,祁牧野站在篮筐底下,朝着张哲宇打了个挑衅手势。
他懂什么是青梅竹马吗!什么叫和挂在菜市场里的猪肉差不多!什么意思啊!
那边被无缘无故抢了球又被打了手势的张哲宇也莫名其妙,他小跑着过去,嘴上还骂骂咧咧的。
“看把你给骚的,在我面前开什么屏?踩线了又不算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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