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子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微微点头:“你便是沈枝意,来拿身份铭牌的吧。”
说着,他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块做工精致的铭牌递给沈枝意。
“拿好了,这身份铭牌关乎你在族学的诸多事宜,切不可丢失。”夫子叮嘱道。
“是,学生明白。”沈枝意小心翼翼地将铭牌收好。
沈枝意正好奇地张望着四周,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也是幼学的学生吗?”
说话的人面容姣好,一笑脸侧就是两个甜甜的酒窝,眼睛清澈满含友善。
“我叫向云早,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以后说不定能在一块读书呢。”
“云早,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叫沈枝意。你可以叫我昭昭。”
“我们一起走吧,昭昭。”向云早十分自来熟的过来挽上沈枝意的手,“你是我在幼学里认识的第一个人。”
“好啊。”沈枝意点头,这向云早看起来比较直率,没什么心机,应该是个好相处的。
学堂内,日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一位夫子身着素色长袍,手持书卷,正站在讲台上口若悬河。
“女子之行,在于四德。曰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夫子的声音抑扬顿挫,然而在这冬日的午后,却好似催眠的咒语。
沈枝意坐在台下,只觉那夫子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她的眼皮开始不住地打架,脑袋也一点一点的。台上夫子还在滔滔不绝:“《女诫》有云,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
沈枝意努力撑着,可书上的字却渐渐模糊成一片。
“这位女公子!”突然,夫子一声厉喝,沈枝意猛地惊醒,慌乱地站起身来,才发现学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今日,我所讲内容罚你抄写十遍,你可认罚?”
“学生认罚。”
好丢人……
这学就非上不可吗?
她已经在暗暗思索着怎么逃课了。
下学后,向云早咬着桃花酥,看着她用手托着下巴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抬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昭昭,你怎么还不走?是不是今日被夫子批评,心里不舒服?”
沈枝意眨巴了下眼睛,歪着头,眼神迷茫。
“有点,不过我觉得,这学堂里教的东西,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骑马射箭之类的,她们太小就没有开设课程。可夫子讲的内容也太没意思了,条条都是对女子的约束。
“算了,不想了。早早,你的桃花酥分我一块。”
“给你。”
*
入夜,丞相府。
一位身着月白色锦袍的少女正伏在案前,手中毛笔在洁白的宣纸上来回游走,然而,她的眼神却透着几分不耐烦,笔下的字也愈发潦草起来。
“这都写了多少遍了,夫子也真是的,不过是上课不小心犯困了,就要罚我抄写这许多遍!”
她把毛笔重重一搁,气鼓鼓地嘟囔着。
沈淮序走到她身边,看着满桌凌乱的纸张,笑道。
“瞧瞧,这是谁写的字啊?写得跟狗爬的一样。”
沈淮序嘴角噙着笑意,十分熟稔的低头接过婢女奉上来的茶盏,腿一屈坐在了座椅的扶手处。
“'阿兄这里有几本字帖,你好歹照着练一练,至少得让人看清你写的字是哪个字。”
“兄长,你竟看不懂我写的字!”
沈枝意哼了声,面色突然有些忧郁。
沉默半响,沈淮序还是诚实的点点头。
“确实看不懂。”
“那,我不写了,阿兄替我写吧。”
沈枝意神色黯淡了下,转而又亮起来,把毛笔随手塞到沈淮序手里。
“自己的事情自己干。”
“这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字帖,你好好临摹着写字。”
“好吧好吧。”沈枝意用手捂住耳朵。
待兄长走后,她翻看起兄长拿来的字帖。
大多纸页里的字写得沉稳有力,线条刚劲流畅。
每一笔的转折都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迟疑与拖沓,尽显果断坚毅。
像是峭壁上的苍劲古柏傲然挺立在狂风中。
中间夹杂着的却是一页苍劲草书。
狂放又洒脱,足以看得出下笔之人的不羁,尤其是每个字的尾笔,更是肆意至极。
沈枝意挠挠头,这是一个人写得吗?
*
贺府。
案上,一方古砚散发着幽光,墨香在空气中悠悠飘散。
贺舟野看着手中书,黑发丝丝缕缕垂在胸前,蹙眉,低垂的睫毛下是冷冽的眼眸。
只见他穿着冰丝绡的素白劲装,流畅地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线,腰间系着白杏色几何纹金缕带。
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刚硬的锁骨。
奇怪,他今日做的课业怎么不见了。
*
早春多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墙头一束桃花窜出,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草木萌发的青涩,是雨天干净清爽的味道。
沈枝意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手中的毛笔早已没了墨汁,在雪白的宣纸上来回摩挲,留下一道道干涩的痕迹。
字帖上那些写得刚劲有力的正楷,此刻在她眼中就像一群张牙舞爪的小怪物,看得她心烦意乱。
“这日子,真是无趣透顶!”沈枝意一把将字帖甩到一边,靠在椅背上,眼神中满是烦闷与无聊。
此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一个身影“嗖”地闪进了她的书房。
沈枝意抬眸,见是温子越,瞬间来了精神,原本恹恹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狡黠的笑。
她望去,只见他径直走向书案,目光落在那沓写满字的宣纸之上。
“怎么样?我的字是不是非常好看。”
沈枝意嘴角微微上翘,带着几分愉悦。
温子越随手翻弄着桌上的宣纸,撇了撇嘴道:“有什么好高兴的,不就是普普通通的字吗,我的字也不错。”
说罢,他拿起笔,潦草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那字迹歪歪扭扭,毫无章法,甚至还比不上她初学时的模样 。
沈枝意摇摇头,果真不应该对他抱有期待。她走上前,捡起被甩到一旁的字帖,递到温子越面前。
“表哥,这字帖我临摹许久,受益匪浅。有好东西当然要分享啦,你不妨也照着练练。”
“这不是堂兄罚你的字帖吗?”
温子越回过头,有些诧异道。
“阿兄怎么可能罚我。”
沈枝意立马反驳他道。
“这是妹妹特意从兄长那为你寻来的字帖,表哥可别浪费啊~”
如今,她写出的字端方秀逸,一撇一捺间满是帖中神韵,虽不敢称尽得精髓,却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她终于有机会摆脱这该死的东西了。
赶紧的,把这该死的字帖拿走。
统统拿走!
“堂兄给你的字帖,我拿了不太合适吧?”温子越眼中满是犹豫,显得十分纠结。
沈枝意硬生生地把字帖塞给他,拍拍他的肩膀。
“不必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给谁不是给呢。”
“也是。对了,我听说,今儿个城外的集市热闹非凡,有杂耍班子,还有各种新奇玩意儿。沈昭昭,你去不去?”
温子越总算是想起自己的来意。
沈枝意眼睛一亮,“噌”地站起身来,用力点头:“去,我要去!”
“可是,外面正在下雨。”沈枝意的目光被窗外的雨锁住。
“我备好的马车已经停在后门等着。”
“姑母看你看得比较严,我阿娘和姑母去普济寺上香在山中留宿一夜 ,今日不回府。下次说不定你可就出不来了。”
“并且过几年等你及笄,就更出不去了。崔氏最重门楣,下一任家主夫人必须静心养性,戒骄戒躁。”
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蹑手蹑脚地避开家中下人的视线,一路小跑着出了后门。
车轮压过积水溅起点点水渍。
灯火如昼,车水马龙。
远远望去,千盏明灯如同漂浮在星河上的皓月繁星,灯火氤氲,若明珠夜放光华。
“糖人,卖糖人嘞——女公子可要买糖人?”阿婆笑盈盈道。
“要!”沈枝意今日梳着双螺髻,两支白玉簪子斜插其中。点头时,簪头的珍珠微微晃动。
“阿婆,我想要一个蝴蝶状的糖人。”
阿婆笑着应下,熟练地抬手从身旁的小罐子里舀出一勺金黄透亮、冒着丝丝热气的糖稀。
然后手腕轻转,勺子倾斜,糖稀如一条纤细的金色丝线。
街道那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马蹄声渐近……
只见一匹受惊的马正疯狂地朝着人群冲来,马背上的人惊慌失措,怎么也控制不住缰绳。
“闪开——快闪开——”马背上纵马之人用力扯着缰绳。
人们瞬间慌乱起来,纷纷四处逃窜。
温子越眉头紧皱,迅速拉着沈枝意往远处躲去。可慌乱之中,沈枝意的裙摆被街边的杂物勾住,她用力一走,却反而摔倒在地。
一道黑影闪过,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出现,他身形矫健,一个箭步上前,将沈枝意拉起,用力一带,三人便躲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沈枝意抬眼望向救她的人,那青面獠牙的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疏冷的眼眸。
[玫瑰][玫瑰][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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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雾影昔年4字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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