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过一劫的李氏猛然咳嗽起来,她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脖子上的疼痛令她清醒,抬眸的瞬间,她看见一张在眼前放大的脸。
“醒了?”沈阴阴随意的坐在床边。
李氏愕然,对于骤然出现在她房间的少女感到惊诧,看着那张脸年轻漂亮的脸,她想开口喊人可喉咙痛到失声。
如沈阴阴从未见过李氏,李氏也从未见过沈阴阴,但不知为何第一眼看见这张脸,她就知道了少女的身份。
因为孩子是父母血脉的延续,而沈阴阴几乎传承了沈望之和冯玉华两个人面容的所有长处。
冯玉华的柔美精巧,沈望之的英气风逸,像是掰开了揉碎了重新塑造融合成面前这个出现在黑夜中,风清云淡的少女。
“你肯定有很多疑虑,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十年前翻下罪孽之因,导致今日伤身之果,你不可惜。而我借此利用威胁,将来之果,我活该承担,也不可惜!”
李氏躺在床榻,惊疑不定的盯着沈阴阴,月光透进窗棂打在少女的身后,那一张唇张张合合,字字句句都像是一块冰锥投入李氏的心底。
“永平侯丢不起脸面,你的女儿沈绮贵为昭仪娘娘,更无法接受身有污泥。千一发而动全身,你的母家,夫家,子女,所有人都会因为你而沾染上洗不掉的污点!”
少女的侧影被冷清的月光照耀,连细小的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如冰雕一样冷硬。
李氏觉得脖颈上好像又有一双冰凉手狠狠的把她掐住,遍体生寒。
“所以,夫人。烧尾宴,劳烦您带我入宫!”
少女扬起嘴角笑的很甜,贝齿更是洁白。可这一切在李氏眼里,却仿佛恶鬼般可怖。
“睡吧。明日,我等您屈尊来小院儿找我。”
沈阴阴伸出手慢慢的放在李氏的眼睛上,温柔的语气像是安抚和哄睡,可李氏却只感觉到搭在眼皮上的那双手,像冰块,冷的她全身每一根汗毛竖起。
直到鸡鸣破晓,身上的寒意渐渐退去,李氏睁开眼睛,床边早已经没了人影,窗棂外的天边映出点点光亮。
那光亮仿佛是溺水之人手中浮木,让李氏看见了希望,身上的寒意退却,她猛地起身大口大口喘着气,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奔下床榻,光着脚冲向妆奁前,窗外黎明的光亮照在铜镜中,李氏怔住。
铜镜里衣衫散乱的女人,修长的脖颈青紫瘢瘢,与梦中男人那双猩红恨意的眼睛不谋而合,倘若当时再用力一点,便会折断。
……
一觉醒来,刘嬷嬷觉得天变了!
侯夫人亲自踏足小院,在沈阴阴的房间坐了不过一刻钟,随后流水一般的绫罗绸缎,珍宝珠钗涌进这个破院子。
同时,她与阿玉两个人的卖身契也被送到了沈阴阴手中。
刘嬷嬷呆站在院子里,感受着不同于往的热闹喧哗,前来修砌小院的匠人恭维讨好着,她脑子发懵的厉害。
屋内,
阿玉看着手中的身契,小心发问:“给我?真给我?”
沈阴阴躺在今早刚送过来的牡丹雕花的逍遥椅上,身子随着椅身轻缓的前后摇晃,半眯着眼,手中拿着一柄兰花彩蝶青丝绣的团扇,好不惬意:
“嗯…给你的……”
阿玉咧开的嘴角忽然一瘪,眼眶子里瞬间落下两三滴泪来,跪地磕头:“姑娘大恩,我往后定然更用心服侍姑娘。”
沈阴阴随着她去,并不阻拦:
“昨晚的事儿可处理干净了?”
阿玉忙擦干了泪:“都处理好了,按您的吩咐我已经把井口石头上新添的那笔擦去,保证谁也不会发觉,井底的东西也不会再出来了。”
沈阴阴轻笑了一声:
“他不听话,不好管束,由着他的性子来只怕早晚都会惹出乱子。到时候,侯府请来那位德顺高人收拾他,他连哭都不知道怎么哭!”
话说到这份上,阿玉再笨也反应过来了:
“所以…姑娘又把他关起来,一是为了不让他把事情闹大,二是留着他…..也许有一日还能用得着?”
沈阴阴脚下用力,逍遥椅摇摆的幅度加大,嘴角含着淡笑,却不说话。
盛丰当然有用,简直就是她的心肝肝,这样一个人既是侯夫人李氏的软肋,又是永平侯沈望之的污点,有了一个盛丰,整个侯府都拿捏住了,怎么能不留着?
好用的东西,不能只用一次!
只不过他性子太冲动了,还需要慢慢磨练,而且事情被他闹大也没有好处,李氏敢宰了他,埋井镇压 一次,就能找高人再来打他个魂飞魄散第二次!
只有让他消停下来,李氏以为再没了威胁,放下了戒心,等有朝一日他们对自己下手,再亮出来这把‘剑’,才能打他们个猝不及防,避无可避。
当然,这一切的提前都是李氏不相信他们之间的约定,更不相信沈阴阴对她,对侯府并没有心存恶意。
阿玉将身契仔仔细细瞧了又瞧,最后还是决定双手奉上:
“姑娘的好意我明白,但我早已下定决心,生是姑娘的人,死也是姑娘的鬼,这身契还是放在姑娘手里,如此我才安心。”
沈阴阴挑眉看了她一眼,想起今晨李氏隐忍着怒气踏进这方小院,还有离开时的不甘和冷厉。
盛丰与李氏的奸情并不为人所知,甚至连她身边的姜嬷嬷也未能窥探到一星半点儿,拿这件事来威胁她,她可以暂且为了大局妥协,但心里怎么能不恨。
动不了沈阴阴,难道还动不得她的身边人?
尤其是阿玉和刘嬷嬷,也许在李氏看来,他们早就与沈阴阴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来对抗她这个侯府主母。
这也是魏冉曾经的担忧。
故而今日李氏一来,沈阴阴就与她约法三章,只要李氏带她进宫,昨夜之事,她会忘的干干净净,并开口索要阿玉和刘嬷嬷的身契。
一个是老奸巨猾的刘嬷嬷,一个是青涩天真好糊弄的小丫鬟,傻子都知道谁才是罪魁祸首。
李氏虽然给了身契,但心里已然将叛主的罪名扣在刘嬷嬷头上了,反而不会对阿玉如何。
沈阴阴为了护住这丫头小命可谓是煞费苦心,现下见她如此忠心,倒也欣慰。
“等晚上你交给冉冉,让她替你藏起来,谁也找不见。至于刘嬷嬷,你好好忽悠忽悠她,能把她忽悠瘸了,也算你在我身边没白待!”
日子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着,距离烧尾宴也越发逼近。
李氏已经安然度过了几个夜晚,那颗悬着的心却依旧没有放下,她似乎习惯了坐在妆奁前,一遍又一遍的梳拢着青丝。
脖子上的伤痕涂抹了散青膏,青红的伤痕已然褪去,只剩下点点灰青印记,若不凑近仔细瞧,并看不出来。
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李氏立即转过头去,正好姜嬷嬷推门而入。
“怎么样?抚琴真人怎么说?”
“夫人放心。”
姜嬷嬷走的有些急,额间汗珠儿外冒,看着李氏急切的神态,她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先回了话:
“抚琴真人说咱们府中一切安好,并没有不妥。”
李氏紧握着手中的鎏金羊脂玉梳篦,梳齿埋入掌心,声音带了几分不自觉的颤抖:
“那口井看过了吗?”
“看过了,抚琴道人说石头上的那道符乃德顺高人所画,威力仍在,别说普通邪祟,便是成了精的妖魔鬼怪也被镇的老老实实!”
李氏闻言,紧握着的玉梳篦的力道才算是松了些。
姜嬷嬷蹙眉,十年前侯府请过一回大名鼎鼎的德顺高人,说是为了安宅,而后井处阴邪重,故而用巨石封口,又画了一道符镇邪。
直到前两日李氏暗地吩咐她去请抚琴道人来府,姜嬷嬷想不明白原由,甚至李氏对沈阴阴的一改常态,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思及到此,姜嬷嬷再也忍不住,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李氏垂眸:
“她是个孤星煞,可若是对她不好,生了怨恨之心,把那一身的大凶反噬及侯府,可怎么是好?给些小恩小惠罢了,更何况传出去也博个贤良的美名。”
姜嬷嬷连连点头,沈绮在宫里,又有了身孕,正是万分紧张的时候,自然一点错处都不能被有心人挑出来。
同时又感叹李氏的周全和眼界。
而沈望之听说这事儿之后,也随口问了两句,李氏的回答只会更周全,甚至提出了烧尾宴当日,要带着沈阴阴进宫。
“侯爷如今圣眷正浓,绮儿也身怀有孕,咱们侯府正是花团锦簇之际,却也要万分小心,一点儿错处不能有。把她养在外面十五年,难不成回府了,还要冷待?怕是会惹上冷情苛责的流言蜚语。”
沈望之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不过却是叮嘱李氏让她好好教导沈阴阴规矩,别在外面落了侯府的面子。
没过两天李氏便寻了个老嬷嬷去教沈阴阴规矩,这是妥协,也是试探。
毕竟沈阴阴为何一定要进宫,李氏没有问出来。
如果沈阴阴进宫惹了事,连累的还是侯府一大家子,故而让那老嬷嬷下些狠手,就看沈阴阴能不能受得住。
肯学规矩,肯受苦,从侧面印证沈阴阴进宫不是为了惹事儿,如此,李氏也放下了一半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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