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进宫

烧尾之宴是朝官荣升,宴请皇帝,也是士子登科,跃身朝堂的欢庆之宴。

自前朝兴起,此宴从最初的小宴演变成了彰显国家兴旺强盛的宴会,每一道饭食皆精巧细琢,煞费苦心,满汉全席也不外如是。

宫中做烧尾宴,民间亦沾染喜气,热闹非凡。

南坊街的一辆辆华贵马车驶出,李氏贵夫人的端庄优雅,在外展露的淋漓尽致,她撇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沈阴阴。

自她上了马车,便一直垂头不语,但坐姿端正,看来这些日子的规矩没有白学,瞧着也像是个乖巧的大户小姐。

“你怎么都不抬头?我还没瞧过你的样子。”倒是一旁的四姑娘,沈缘好奇的打量着,显然是有些坐不住了。

沈缘自幼在李氏身边长大,千娇百宠,除了沈绮是侯府里最得宠的姑娘。

“四娘,休要胡闹,哪有一点儿姑娘家的样子。”李氏开口虽说是训斥,可偏偏语气轻柔的很。

“进了宫可不能这么没规矩,四娘你要看顾着五娘,明白吗?”

“伯娘放心,我明白了。”

沈缘见沈阴阴自始自终也没说过一句话,一时间觉得无趣极了,只小心的透过右侧车窗的缝隙,看着外面热闹喧哗的街道。

此刻已临近落日,各坊各街挂上了灯笼,望眼而去像是一条暖黄华耀的玉带,连绵不绝。

而沈阴阴的心思却不在此,她低头摆弄着手腕上的玉镯子,神思莫测。

马车停在宫门前的空地,此时这里的马车马匹像是西北马坊街贩卖马具的地方,热闹极了。

李氏带着两个姑娘下车,身边来来往往招呼了许多人,沈缘自幼看惯了这样的场合,行礼问好落落大方,又惹的高门女眷们的赞赏。

不过,最令李氏诧异的是沈阴阴,她半低着头,显得谦逊又乖巧,行礼问好间也不见半分局促,竟是没有一点怯场。

“哟,除了四娘,我可没见你带别的姑娘出来,这么乖顺讨巧,叫人瞧了心疼。”国公夫人钱氏说道。

李氏只温婉一笑:

“这是我家五娘,之前都养在庙里,前个月刚归家,我想着总归要带着出来见见世面。”

说话声不大不小,却刚好够这一圈的官眷听见,众人看沈阴阴的目光变得微妙起来。

国公夫人钱氏嘴角的笑淡了两分,拍了拍李氏的手:

“我就知道你是个贤惠人儿,但有时候不能太过,不然就被人欺负了!”

两人一齐朝着宫内走去,国公府的三娘素来与沈缘交好,两个姑娘凑到一块说话。

“这就是你家那个不吉利的?怎么带着她进宫阿,侯夫人就是太好心!”

沈缘撇撇嘴:

“伯娘一向心善,不过瞧着她也是个老实的,从上马车到现下,我都没见过她抬起过头!”

李三娘低声笑道:

“肯定是个丑八怪,看见四娘你这般漂亮自惭形秽了。”

沈缘闻言不由得挺了挺胸脯,她一张小脸白皙水嫩,眉眼浓稠,似芍药般热烈,在酆都城中她也是排得上名号的美人儿。

两人说说笑笑,随着李氏和钱氏一路走至甘泉宫。

烧尾宴分为内宴,外宴。

内宴在甘泉宫,是后宫诸位娘娘,诰命夫人,朝臣家眷。

外宴则在距离甘泉宫一水之隔的蓬莱池,其中以帝王为首,文武百官,朝堂能臣,还有今日献宴的尚书左仆射韦长明,及新科三甲。

随着开宴的钟声响起,众人按序入座,内侍尖细的贺语回荡在甘泉宫和蓬莱池。

蓬莱池临岸的高台之上,安康帝一身月白色常服龙袍,年过半百,却面容英伟,精神抖擞。

俯瞰两岸百官,铁树银花,琉璃灯彩,头顶烟花倒影蓬莱池中,上天下水相得益彰,人间绝胜之景莫过如此。

辉煌盛世,尽在手掌之中把控,焉得不乐乎?

“礼部和光禄寺的差事办的不错,韦爱卿你说呢?”

韦长明走上前来,拱手弯腰:

“回圣人,此宴自是极好,臣虽设宴叩谢圣恩,但宴会大小事宜皆由礼部和光禄寺承办,臣感激不尽,也惭愧不已,日后定备一份厚礼送去。”

沈望之身为礼部尚书,掌管礼部所有事宜,这次烧尾宴由他全权督办,自然要站出来说几句:

“韦大人不必多礼,此宴之功不在礼部,而在于圣人管制四海,政权清明,使得百姓安居,国力强盛,若论功,唯圣上居功至伟,礼部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韦长明抚着长须与沈望之两个人一唱一和,惹得安康帝龙颜大悦,喜笑颜开。

气氛正当热烈之时,只见蓬莱池上有一艘孤舟自远及近而来,竹竿划过深水练带出阵阵涟漪,船上之人长身玉立,一身白圆领澜袍,黑牛皮蹀躞腰带,远远望去,像极了绚烂烟火下的如玉公子。

可随着孤舟划近,朝臣众人脸上皆显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似笑非笑。

御史台谏议大夫,郑律己,郑大人年约六旬,板正着脸,沟壑满脸,那双鹰一样的目光落在孤舟上的年轻公子身上,皆是不满:

“行事荒诞不经,无礼节穷规矩,众目睽睽之下,煜王爷此举把皇家礼仪置于何地!”

周围人听闻默不作声,郑大人乃是谏议大夫,为人古板,极注重规矩礼仪,是言官中的铁杆子,先帝在时他也敢在朝堂中谏言不讳,顶撞谏言已是寻常事。

而孤舟上的那个,深得圣宠,郑大人能说的,其余人可不敢说。

只见孤舟已到了近前,撑船人的面目也越发清晰起来,鼻是鼻,眼是眼,可脸色实在是苍白,白的似乎都能看清皮肤下的青筋。

他的头上未戴幞头,头发高束,眼下乌青,只用两根祥云白玉簪固定,随性的很,活像是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纨绔之徒。

安康帝一见着他,便开口训斥,可眉眼变多了几分笑意:

“怎来的这样迟?又是从哪儿搞来的小舟?真是胡闹!”

姜凝曜随手丢下竹竿,跳上岸边,行礼也不等喊起,便自顾自的起身:

“皇伯伯冤枉我了,今夜烧尾宴我就算再不知事也不敢胡闹,好些日子前就筹备一份礼要给这烧尾宴增添些许热闹,这才来迟了。”

高瘦的身影站在这灯火璀璨之下,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气天真,还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赖皮。

若是忽略掉那苍白至极的虚弱脸色,和眼下的乌青,就会发现他是个五官顶漂亮的少年。

安康帝带着几分好奇,笑问道:

“哦?是什么大礼?”

水岸两边停靠的画舫缓缓而动,丝竹之声响起,甲板之上涌出一个个带着轻纱覆面的舞姬,高髻上戴着金色小帽,衣着清凉,长腿细腰,挂戴璎珞,挂珠玉项圈,宛如壁画之人,随着乐曲舞动,如水中美人蛇,极尽魅惑。

随着面纱摘下,舞姬们的美貌展露人前,不同于大酆女子的面容流畅和缓,她们眉鼻高耸,艳丽夺目,有人认出他们的来历,不由得惊呼:是菩萨蛮。

“正是一支能歌善舞,个个绝色的菩萨蛮,为了把她们搜罗来,侄儿可费了好一番功夫呢!”

姜凝曜无不得意。

安康帝却盯着他,正色道:“胡闹!”

姜凝曜撇撇嘴:

“怎么能算是胡闹,皇伯伯您不知道这些异国的菩萨蛮一听我要挑选她们来宫中献舞,个个争先抢购,打得头破血流,就是为了能来瞧一眼大酆帝王之威。这些皆由皇伯伯治国安邦,使得番邦小国敬仰万分,得见天颜,是他们的荣幸!”

安康帝瞧他这幅混不吝的模样,无奈的揉了揉额角,又摆摆手,气笑道

“你这小子越发油嘴滑舌,好了,快入座吧!”

众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就连安康帝的几位皇子也见怪不怪。

唯有郑大人看着这一幕脸色黑了又黑,花白的长须气的发抖:

“巧舌如簧,颜之厚矣!放浪形骸,酒色之徒,耽于享乐,纨绔不耻,气煞我也!!!”

“诶哟!郑大人消消气,当心身子。”有人忍不住开口劝慰,怕这好好的烧尾宴上这老头子气死过去,那可就不美了。

其中众人心里都明白,姜凝曜再纨绔无礼,沉迷酒色,但只要这辈子不犯谋逆大罪,安康帝都乐于宠着他。

至于为何如此恩宠,就得从往事说起了。

当年太祖皇帝共有四子,正德三十六年长子威王和幼子德王,前往容州赈灾失命,只剩下秦王姜恪褚和其一母同胞的弟弟豫王,姜恪衭。

天不假年,正德三十八年末,豫王姜恪衭染病暴毙,三年间连失三子,太祖皇帝大怮一病不起,过完新年的第三个月,正德三十九年春,薨逝。

随后,秦王姜恪褚登记为帝,改国号安康。一个月后,豫王妃难产,拼尽全力生下一子后,血崩而亡。

这个孩子就是姜凝曜。

安康帝的丧弟之痛全都转移到姜凝曜身上,小小年纪便封为亲王,恩宠有加。

其父为豫王,他为煜王。

音同,意不同,正如姜凝曜的名字,凝曜为闪耀光辉之意。煜,同为照耀之意。足以可见,安康帝对姜凝曜的恩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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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阴阳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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