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阴阴突然的动作,引来了沈望之的注意,他打眼看过去,只见一个锦袍面黑的俊俏少年郎停在原地,神色恍惚。
柳桥州也顺势看过去,可沈阴阴却早已经反应了过来,捂着胸口干呕了两下,像是一副醉酒的模样。
楼梯口的店伙计见状忙过来搀扶:“小郎君,您没事儿吧?”
沈阴阴低着头,一副难受的说不出话的样子,就着店伙计的搀扶快步下了楼。
“侯爷,瞧什么呢?”
柳桥州也已经趁这个空档上了楼,见沈望之盯着方才那个小郎君离去的方向微微愣神。
沈望之眨了一下眼,神志马上清醒过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方才那个俊俏的后生郎君有些个眼熟,不知在什么地方见过。”
柳桥州不曾留意那人的样貌,只随意的点了点头。
沈望之拍拍他的肩膀:
“走,咱们一起喝一杯去。”
柳桥州本就是特意来找他的,点了点头,两人转身继续上楼,沈望之回头一瞥他的身后的小厮,乐道:
“你这小厮倒也是长得清秀。”
小厮畏手畏脚的垂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去。
柳桥州摆摆手:
“不过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与侯爷当年及冠时相比,拍马也不及。”
沈望之大笑,视线总算是从那小厮身上移开,拍着柳桥州的肩膀,一路说说笑笑进了包间。
说回沈阴阴,店伙计见她脸色有些发白,问道:
“小郎君,可要带您去找郎中?”
“不,不必了。”沈阴阴摇摇头,却又一把拽住店伙计的胳膊:“方才上楼的那位大人,身边跟着几个小厮?”
店伙计:
“您是说太府寺卿柳大人?他身边只跟着一个小厮。”
沈阴阴胡乱的点了点头,脑子里乱得很,充耳不闻店伙计的呼喊,快步走出了翠云裘,将喧嚣噪杂抛诸脑后。
翠云裘和望春阁都在西市,街道上人潮涌动,高低处处挂着各色灯笼,火光明耀。
夜风带着暖意吹拂而来,让原本杂乱的思绪更加混沌,沈阴阴漫无目的顺着人潮迈着步子,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浆糊。
她不断回忆着柳桥州身边那个小厮的脸,内心深处隐隐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但又如同大雾遮蔽,总也触及不到隐藏在其中的真相。
那小厮的小半张脸,居然跟范雨十分相似,甚至那一瞬间,沈阴阴都以为自己见鬼了。
可她问了店伙计,那不是鬼,是人!!
沈阴阴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漆黑如墨的夜空,脑中纷扰不断,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冒出来,卷入了深不见底的漩涡。
“小郎君,买些香料吧!道香佛香供奉三清神佛,香粉香丸熏陶房舍衣物,上好的沉水,西域的异香,都是好东西!!”
沈阴阴的思绪被打断,原是她正好停在一个卖香料摊子前,嘴上两撇小胡子的摊贩正招呼她。
“小郎君,我瞧你心绪不佳,来点沉水香丸,凝神静气。”
小胡子笑的一脸谄媚奸滑。
沈阴阴被他这一打断,干脆走上前低头看着毡布上的东西,一个个小盒子里,香气四溢,盒子前有块小木牌,写着香料的名字。
“国色天香?这名儿是谁取的?”拿起盒子中的一粒香丸,沈阴阴凑到鼻尖嗅了嗅,轻笑问道。
小胡子摊贩嘿嘿一笑:
“我给取的,不过您可别小瞧我这小摊。雅香阁,您知道吧?酆都城数一数二的地方,一小指甲盖的香料都得卖一两银子!而我这儿,一样的配方,一样的西域香料,一盅才五两银子。”
沈阴阴本心绪不佳,如今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上,倒是微微好了那么一点。余光撇见其中一个木牌上写着,‘不死香‘。
“你这名字取的倒是特别,不死香?怎么个不死法儿?”
她拿起香丸闻了闻,一股冰雪清凉扑鼻而来,直达头顶,炎炎夏日中仿佛置身于冰雪之中。
小胡子见她的反应,不免有些得意,嘿嘿一笑:
“这个别多闻,怕你受不了!”
沈阴阴被这股清凉之意冲的眼泪花儿都冒了出来,鼻尖上像是放着一块冰渣子:
“这是什么东西?”
小胡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
“今个儿我还没开张,见您有缘,就给您说说这里面的事儿,换了旁人我是不开口的!”
“这里面掺了个宝贝,西域有个偏远部落,他们把一种石头奉为族中至宝。族中有人病的剩半口气,闻一闻那石头,便又能生龙活虎。”
沈阴阴还是头一回听说,又想起之前在鬼市的天地阴阳石:
“这西域的怪石头不少啊,前一阵我刚听说了天地阴阳石,今日却又听见你的这个。”
小胡子眼睛瞪圆了,闪过一抹惊讶:
“天地阴阳石您也知道?行家阿!我这个比不过天地阴阳石,却也稀奇,去年我去西域运香料遇见风暴,迷了路发现了这个部落小族,这石头被他们当做宝贝,不肯买卖。我在那儿修养了两日,临走前吃过我糖的一个女娃娃,塞给我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石头。”
鼻尖的那股凉意渐渐退去,其他掺杂的香料味道便慢慢涌现,也算不上多惊艳,只最初的那股子凉意深入人心,连她心头的烦躁都散去了不少。
“所以你就用指甲盖大小的石头做了这个‘不死香’?有这好东西,你不自己留着闻?怕是有什么猫腻吧?”
沈阴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小胡子被她那双眼睛盯的有些个心虚,摸了摸鼻子:
“小郎君年纪不大,却慧眼如炬。起初我也想留着,但后来日日闻,精神的不得了,实在是有点熬不住了,还不如做了香换点银子。”
沈阴阴闻言一愣,低下头看向手掌上的香丸……
小胡子摊贩收了银子,用油皮纸把香料包好,双手递给沈阴阴:
“郎君走好,下回再来。我叫东大,日日都这儿摆摊子。”
沈阴阴接过东西离去,却又扭头问道:
“你说的那石头,有名字吗?”
“当地部落称它为‘其密石’,‘其密’意为永生。”
翠云裘门外人来人往,马车络绎不绝,马大燕一身不起眼儿的圆领袍,正四处张望,神色有些焦急。
老远瞧见沈阴阴,她像是看见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祖宗诶,你去哪儿了?快跟着我来!”
沈阴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马大燕拉着进了一条灰暗窄巷中,那里早早有个人隐在墙根下等着。
“石岩,你怎么来了?”
“柳夫人派人送信到王府,我便赶回来了,殿下正与惠老王爷在一处,我不敢打扰。正好遇见了马道人,她便去寻五娘子了。”
石岩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我看来送信的人神色焦急,怕是柳府出了什么事。”
沈阴阴也不废话,立即拆开信封,展开来看,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马大燕好奇道:“写了什么?啊?诶哟,急死我了,快说啊!”
“柳夫人说柳风从的情况越发不好了,后日柳桥州会出城公办,到时候柳夫人请我们去府上驱除邪祟。”
沈阴阴的面色有些沉重。
马大燕慌的跺了跺脚:
“诶哟,事儿还没查清楚呢?我怎么驱邪?赶鸭子上架最后可是会露馅的!!”
三人站在光影不明的巷子中,巷外灯火阑珊,熙来攘往,喧闹不休。
光影半撒在沈阴阴的脸上,整个人被瓜分成两半,一半隐匿在黑暗,一半暴露在灯火下。
今夜的事情历历在目,她仿佛置身大雾中,隐约可见真相在前方,却始终无法拨开迷雾直面真相。
“不必等到后日!师姐,你今夜就去柳府。”
“你说什么!”
棒子声响起,距离宵禁还有半个时辰,翠云裘门外的人渐渐少了,马车接二连三的离去。
韩惟仁搀扶着半醉的惠老王爷,却没把人送上马车,而是进了望春阁的后门,直奔后楼的不夜场。
姜凝曜负责前半场,韩惟仁则负责后半场,总之一句话,要让惠老王爷尽兴!!
身边簇拥着五六个美人儿,惠老王爷自然满意的不得了:
“算你们有孝心,明儿来我府上,把事儿帮他办了!”
韩惟仁自是没有不肯的,让底下人伺候的更加卖力!!
望春阁,左院一幢小楼中,
“所以,你让你师姐进柳府是为了这个?”
姜凝曜靠坐在圆椅上,上扬的眼尾稠红,圆领袍的衣扣解开,变成了双翻领,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气。
沈阴阴单手拿舀搅着釜中清水,姿态玉立,动作不急不缓:
“所谓‘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越是复杂的事情,就越要从容易的地方入手,一切起源于柳府,最好进去的也是柳府,所以,没得选。更何况……今夜也许是我眼花了,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姜凝曜半眯着眼:
“你师姐那个样子,能成事儿吗?”
淡淡的茶香弥漫开来,沈阴阴笑道:
“马大燕招摇撞骗,满口胡说。街上卖红豆糕的婆子却憨厚朴实,但让那婆子进柳府,只怕撑不过半天就要露馅,所以阿……
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姜凝曜浅酌了一口茶,二人相视一笑:
“你说的不错,只有骗子进了狼窝才能与其周旋到底,也许….还会有意外发现!”
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 出自《道德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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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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