锘州位处江北,却与江南只有一河之隔,气候绵缓,即使到了冬日也不见寒风刺骨。
最近年关将至,街上纷纷在门口窗帘挂上了喜庆的灯笼春联,到了夜里,便一路都是红彤彤的。
街口卖糖葫芦的是个老人,在这路上也干了十几年,春卖酥茶,夏煮话梅,秋烤红薯,冬日便串糖葫芦。
本到了年底,正是他生意兴隆的时候,富贵人家有的甚至每天都要从他这儿进个几十串,不仅哥儿小姐喜欢,赏仆人也能上的了台面。
年前倒七,他像往常一样将州老爷家的那份打后门送进去,便见着有个青年立在自己摊前。
那青年长身玉立,十**岁的模样,许是还没成家,长发高扎与头顶,一身玄衣,模样极好。
老人家阅历深,一看便知这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忙快走几步,问道:“小客人可是要买老夫的红果子吃?”
封子升便笑,顺坡问道:“是要买。您这糖葫芦怎么卖的?”
老人答:“回小客人,三文一串。”
封子升闻言一笑,直接掏了一串银钱搁到他卖货的车里。
“我买您的糖葫芦,可不可以顺便从您这儿买点消息?”
顾承恩正坐在马车里小憩,闭着眼,但也没真睡熟。
方进城听见封子升小声叫傅应停个车,他困得厉害,索性也没有睁眼。
小五卧在他膝上睡着,闻声却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
马车又继续动了起来。顾承恩稍微清醒了一瞬,忽然闻到了一阵酸甜可口的味道,还未睁眼,便感到唇上被人贴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很甜。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封子升笑盈盈的脸。
“醒醒。”
封子升低声说:“我们到了。”
*
人手一个糖葫芦,连外面赶车的傅应都有一支,封子升手里还提着只纸袋,里头还装了三四个。
顾承恩还未睡醒,哭笑不得地接了,就问:“你刚到锘州,居然先去买了这个东西?”
“特产嘛。”
封子升大咧咧地承认:“你快尝尝,据说比京都城的还要好吃。”
顾承恩被他看的无奈,便真的张开嘴咬了一口。
当真是酥脆可口,甜度适中,相当开胃。
他抿了抿唇,点头道:“是不错。”
“下去倒也不只为了它,”
封子升得了夸奖,反而说起了正事:“我刚刚与那老头打听了下和挚彼,倒是觉得,这里的人似乎都很喜欢他。”
“哦?”顾承恩看向他:“从何可知?”
“我刚刚说,我是别州刚搬到这儿来的,这几年想要在这儿安家作业,便问问他这里的州长如何,需不需要先去打点。”
封子升道:“那老头就笑了,说让我放心,无需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他们州长是个好人。”
顾承恩沉思片刻,便道:“这只能说明,和挚彼并没有苛待自己地域里的百姓。”
封子升点了点头,又道:“不止如此,我觉得,他对整个城市还很有感情。”
“街上都是灯笼,虽颜色样式各有不同,我可刚进城不远的那几条街,灯笼都是一样的。”
他道:“卖糖葫芦的说,有些人家不富裕,买不起花灯,和挚彼就拨了一点钱,给所有门口没挂灯的都送了一盏去。”
顾承恩笑了:“他倒是挺讲究。”
“而且,今年朝廷巡查,也没有查锘州。”
封子升也笑:“我开头还怀疑他是不是要冲波业绩,如此一来,倒是他真的有点闲的。”
“这是件好事。”
顾承恩道:“至少证明,锘州现况良好,还不至于到需要他着急的地步。”
小五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就埋头啃糖葫芦。
一支很快就被他吃完了。顾承恩笑笑,便把自己的也递给了他。
封子升选择在州长府附近不远的客栈下榻,一行人解好行装便分居两路,封子升与顾承恩一起,进集市悄悄,打探消息,顺便把晚饭决定下来;傅应与小五一路,去码头,看看能不能查出平时交接南疆军饷的都是什么人。
本来小五也不想这么分,他想跟顾承恩一路,但无奈封子升说:“你功夫太弱,保护不了你承恩哥哥。”
又顿了顿,笑眯眯地问:“难道小五想和我一起去码头?”
他瞬间认了怂,头也不回地随着傅应去了。
人影没在街市里,逐渐变成蝼蚁一点。顾承恩才走到小将军身旁,无奈道:“好歹是你弟弟,你平时能不能少吓一吓他?”
封子升低下头,顿时不高兴道:“你怎么只心疼他,不心疼我?”
“我五岁就被我爹赶去斗狼,那时候才多大?那畜生给我胳膊小腿咬出几个血淋淋的豁儿,现在可还留着疤呢……”
顾承恩一怔,便听他小声道:“怎么长大了,也没人宝贝我?”
顾承恩被他逗笑了。
“我没想到,老将军训儿子也真够严的。”
他抬起手,笑着揉了揉封子升的额上的碎发,学着平时哄小五的语气道:“可疼着我们子升了。”
封子升一愣,看着顾承恩的眼神顿时沉了下来。
他望着眼前人的笑脸,一时竟是连呼吸都忘了,顿了一瞬,才轻声道:“我发觉,如今没叫你进宫,可真是有千好百好。”
顾承恩一愣:“这是为何?”
封子升沉默片刻。
良久,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过了身去。
“没什么。”
他回头一笑:“走吧,该去集市了。”
说是去打探消息,封子升却拉着他大小甜铺逛了一遭,一趟下来买了许多糕点,又四处询问哪家饭馆的吃食好,哪家的有最纯正的女儿红。
顾承恩被他扯着衣袖四处走,一点消息没打听着,倒像是把整条街的美食都摸了个一清二楚。
吃饱喝足了,封子升便带着他寻了个戏院坐了进去。
年关将至,大小戏班子都在演出。恰逢午后时,寻常百姓家吃过午饭,便会花着一两文钱来凑个热闹。
顾承恩不知道封子升要做什么,还没等说个不字,就被他揽着走了进去。
他们没寻高位,反而找了个普通的小桌坐了下去。
戏园子人多口杂,台上又咿咿呀呀地唱着,一时喧闹得很,封子升虽然就坐在他手边,可说起话来却还是一概听不清。
顾承恩试了几句便也放弃了,无奈地接过封子升给自己的一盏茶,也就回头认真挺起了戏来。
一剧毕,封子升怕与他走散,就牵住了他的手。
到了街上,人流才被冲散了些。封子升一手拎着他们买过的点心吃食,一手牵着顾承恩,直到走出戏院快百步,才松开了手。
见顾承恩莫名沉默,封子升倒有些惊奇,开口问道:
“哥哥为何不问,我带你去戏园子做什么?”
顾承恩看了他一眼,就道:“戏园子人多口杂,寻常百姓也不是奔着戏去,什么家长里短,坊间传闻,都可以从里头听出来。”
“哥哥好聪明。”
封子升闻言便笑:“那快和我说说,刚刚这一剧目的八卦,哥哥都听到什么了?”
顾承恩无奈地看着他。
“我听到的也不多。”
他刚刚在里头沉默全程,半句没有开口,略一沉思,便道:“细细想来,我只听见了两件事。”
“一是屠户之女跳江自杀,一尸两命。”
他望向封子升,轻声道:“二是这锘州沿岸,最近好像在闹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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