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星光点点,太液池旁,红梅树下。一滴露水自最末端的枝杈上滴落下去,洇在白婳眼下,恰似一滴泪珠,晶莹透亮,叫人不免心生爱怜。
沈熠抬手抚上自己面具之上的那纤纤玉指,不敢太用力,也不舍放开。只轻柔地覆在那冰凉手指之上,想要给那冰肌玉骨带去些暖意。
沈熠听见白婳唤自己王爷,心中一动,但他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沈熠犹记得初次见她时出手相助,帮她找到幼女,却不想最后竟是那般惨烈下场。
白婳当初在醉月楼找到蓉儿,盈着那张清丽俊俏的素白面容,转身对着自己弯身行了礼,开口对着自己说:
“多谢世子。”
当时她的眼眸中满是客气和感激。
现而今又听闻她感谢自己。
“多谢王爷。”
他不喜欢。
无论世子还是王爷,都显得过分得客气疏离。
不要叫我王爷。
“叫我沈郎……”
沈熠不自觉的嗫嚅出声。
声音不大,但白婳刚好听得一清二楚。
白婳脑中嗡的一声,眼眸睁大,这下彻底清醒过来了。
白婳抬眸望向这张越凑越近的脸,头一次面对男人时这么慌乱。
还是在这个男人的怀里。
眼瞧着那张殷红薄唇即将覆上来,白婳身子绵软,还没从方才险些溺水的险境中缓过来。
被沈熠那双大掌紧紧贴着的左手动弹不得。
该死,这男人怎么手劲儿这么大……
就在沈熠即将吻上白婳眼下那颗露水的时候,嘴却突然被堵住了。
沈熠只觉得唇上一片冰凉,那冰凉之中还带着些许梅香,清冽醉人。
只是这抹凉意并未浇灭沈熠眼中的灼灼热火。
沈熠伸出舌尖,蜻蜓点水地吻在了白婳掌心。还欲再吻,那纤纤玉手却倏地向后躲去。
沈熠不服输地紧追其后,追赶那抹冰凉。
而那殷红薄唇,却在即将重新吻上眼前那素白手指之时,突然调转方向,直直地朝怀中人儿的眼眸坠去。
白婳避之不及,但也不闭眼。
她不似温婉女子那般羞赧,双眼清亮地睁着,直直看着那团炽热贴了上来,神色如常。
即便此刻她的胸腔内,心跳如擂。
但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上白婳眼下那滴晶莹时,却被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疾呼给打断:
“郡主——”
南月在御花园入口焦急的唤着。
沈熠压抑住内心那份冲动,停下了动作,抱起白婳的瞬间,在她耳边轻声低语说:
“郡主,失礼了。”
白婳并未拒绝,此刻她的确没有力气。
瞧见南月的瞬间,白婳忽然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待行至偏殿,白婳才终于觉得身上存了些力气,欲推开沈熠下地,却被箍得更紧。
那坚硬如铁的臂膀,白婳推也推不动。
终于沈熠走到慢慢走到黄花梨木雕花椅前,轻手将白婳放了上去。
白婳坐在椅上,伸了伸手臂,总算能松泛了些。
沈熠垂眼瞧着坐在椅上的白婳,眼中噙着这丝笑意,忍不住戏谑道:
“郡主体寒,还是快些更衣,莫要着凉才是。”
体寒二字说的极慢,似是在提醒方才在御花园中,二人的亲密。
白婳神色如常,眼下却泛起一团微红。
想及方才沈熠越凑越近的唇,掌心被火热舌尖抵住轻吻……
白婳不敢再想。
趁着脸上还未显出酡红,白婳连忙将人赶了出去。
南月手脚麻利,很快便在浴桶里放好了热水,干燥清爽的换洗衣裳已备好,服侍白婳清洗完发丝,还欲服侍沐浴之时,却被白婳打断。
白婳想一个人静静。
高悬于夜空之上的皎月,透过窗户向屋内均匀地撒进皎白月光,映在那莹白纤细的玉臂上,衬得有些发蓝。
浴桶之中水汽匍匐,穿过那团似云似雾的朦胧,白婳那双清亮眼眸,此刻却将内心的纠结挣扎,一览无遗。
夜色渐深,太和殿内宴席还未散去。
夜郎公主和太子离席最早,待到白婳声称身体不适离了席,随后沈熠也离席而去。
这二位没过多久,便拱手向高堂之上的皇后行礼告退。
宴席没了那两位出言刻薄、神色阴柔的夜郎使臣,才算真正热闹了起来。
前些日子新年伊始,但因着太子案发,故而全城戒严,没能好好欢庆乐呵的众人,此刻终于能举杯畅饮,彻彻底底地放松了心情。
而在这群醉意盎然的众人中,却有一处座席间的人,举着手中酒杯,慢慢啜饮。脸上未有醉色,只时不时地瞧向殿外,似是在等待什么消息。
而另一侧殿外,沈熠听着无白的低声禀报,眉头一紧,眼神中带着锐利杀气,冷笑道:
“好你个老九!”
随即准备吩咐无白时,殿内却突然传来一阵尖叫。
白婳刚换好衣裳,浑身清爽,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银白发丝湿漉漉地散落下来。
正欲呼唤南月,却突然听见屏风之后传出一声惨叫。
白婳连忙起身快步走过去,却瞧见南月趴倒在地,身旁是散落的碎瓷片。那南月后腰处的衣裳被大片血迹浸得湿透。
白婳忙将其扶起,与此同时,沈熠二人破门而入。
沈熠进门焦急地扫视一番后,眼神正对上焦急的白婳,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但当瞧见白婳怀中鲜血淋漓的侍女,是南月。
沈熠眼中又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神色。
白婳扯下一段裙角,紧实地包裹上南月腰间,将将止血,门外无白的身影掠地飞快。
不多时,太医便被无白请了回来。
太医医术娴熟,更加之在皇宫大内多年,见过无数比之更为惨烈血腥的场景,且极懂规矩,并未多嘴询问。
片刻,南月身上的伤口便已包扎好。
南月嘴唇发白,面无血色。抬头望着白婳,弱声解释道:
“方才我瞧见那箱柜之上的瓷瓶里,插满了红梅,甚是好看。想着给郡主熏衣裳用,便搬了椅子站上去踮着脚够,不想脚下一空便摔了下来。
郡主,南月给郡主添麻烦了……”
南月鼻子一酸,哭出声来。
白婳连忙伸手帮其拭去泪水,温言安慰着。
沈熠嗅见阵阵梅香,垂眼瞧着地上瓷瓶碎片之间散落的红梅,嘴角渗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随即便一个眼神瞥向无白,无白会意,立刻出门寻了宫女来清扫残局。
而就在无白转身正欲出门的瞬间,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尖细阴柔的哑声:
“皇后娘娘懿旨,宣郡主于乾清宫觐见——”
说话的是皇后身边最得脸的大内总管,姓赖。但最忌讳旁人说起自己的太监身份,故而身边人见了都尊称其一声赖大人。
赖总管拂尘一挥,尖着嗓子道:
“皇后娘娘吩咐,有要事宣召,郡主,快请吧。”
随后转身瞧见一旁的沈熠,瞥了一眼漫不经心道:
“王爷既在此,也请一同去吧,皇后娘娘有旨,此次要事,也须王爷助力——”
说罢,赖总管扭扭脖子,甩了下拂尘,看也不看众人一眼,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白婳沈熠对视一眼,彼此目光交汇的瞬间,无数心绪相互交织传递。
白婳有种不祥的预感。
似要有大事发生。
太和殿内,此刻正乱作一团。
宣旨的太监说宫里祭天神坛上,那颗鹅蛋大的夜明珠丢了。
此物承载国运,是为吉祥安定之兆,如今突然失窃,事关重大。即刻封锁宫内各殿,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直到找到夜明珠,将其归位,方可得其福泽庇佑,续大夏之国运。
御前侍卫迅速列队整齐,将殿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殿内众人神色各异。
除去已离席的夜郎使臣,剩余其他附属国派来的使臣面面相觑,震惊之余还存着些窃笑。
这次算是来着了,平白看了大夏的笑话。
而其他文武官员,有的仍醉熏熏地嚷嚷着要比酒,有的一脸惊恐,抚着长须叹道“忧哉”。
但还有的却是面不改色,而那份平静之中却隐隐透着一丝胜券在握的喜色。
而这位在席间安然静坐的,正是九王沈昼。
乾清宫内,皇后神色严肃地对着众人说:
“国玺丢了。”
白婳闻言一惊,抬眸正对上皇后疑窦丛生的眼眸。
白婳觉得此事不简单,忙开口解释道:
“臣女方才身子不适,独自前去御花园散步醒酒。期间失足不慎落水,幸得王爷施以援手,臣女得救后便前往偏殿更衣。”
白婳抬起眼帘,接着道:
“不知国玺失窃究竟是何缘由,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皇后盯着白婳清亮的双眸,片刻后悠悠开口道:
“从你去往御花园,直至落水被救,这中间有何证人能够证明你方才所言。”
白婳无言,身旁沈熠忽地开口,一双眼睛含着慵懒直直望向皇后:
“母后不如有话直说,就连儿子现而今也猜不透您的意思了。”
皇后并未理会沈熠言语中的挑衅,只垂眸接着问向白婳:
“本宫问你,究竟有无人证能证明你的行踪。”
白婳心下明白了七八分,但仍倔强抬头道:
“无人,但请皇后娘娘明察,臣女与国玺失窃并无半分干系。”
皇后轻声拊掌,门外侍卫应声而入。
白婳脑中轰得一声响,顿觉大祸临头。
只听那侍卫指着白婳道:
“奴才方才看清了偷盗国玺的贼人面容,正是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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