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课间，林溪被陈笑笑拽着往活动楼跑时，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
“慢点跑，糕都要掉了！”林溪踮着脚追，书包带在肩上颠得厉害。刚从食堂买的桂花糕是热的，甜香混着初秋的风往鼻子里钻，她昨天跟陈笑笑提了句“想让她来天文社凑人数”，今天一早就被闺蜜按着头往活动室带，美其名曰“实地考察，顺便帮你制造相处机会”。
“考察得赶早！”陈笑笑回头冲她挤眼睛，校服外套敞开着，像只扑腾的小麻雀，“万一去晚了，人家周大社长在忙，没空理我们怎么办？再说了，我得亲眼看看那活动室到底长啥样，是不是真像你说的，墙上贴满星星海报——”
两人跑到活动楼下时，正撞见吴迪从楼上下来。他是隔壁班的体委，篮球打得好，性格像夏天的太阳，跟周屿是出了名的“反差兄弟”。看见林溪和陈笑笑，他愣了下，随即笑起来：“哟，这不是二班的林溪吗？来找周屿？”
林溪脸一热，刚想解释，陈笑笑已经抢着开口：“对啊！我们来参观天文社！吴迪哥，你刚从上面下来？周屿在吗？”
“在呢，”吴迪往楼上努努嘴，眼神里带着点揶揄，“刚还跟我念叨，说昨天给你讲的物理题，怕你没听懂，让我路过你们班时提醒你‘别忘做题’——他那别扭劲儿，也就对物理和星星上心。”
林溪心里咯噔一下。周屿居然会特意让吴迪提醒她？她还以为昨天补习结束，他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谢啦吴迪哥！”陈笑笑拽着林溪就往上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冲吴迪喊，“我们帮你们天文社凑人数来啦！别告诉周屿，给他个惊喜！”
吴迪笑着摆摆手，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挠了挠头：“这俩姑娘，倒比周屿那闷葫芦有意思。”
活动室的门还是虚掩着，林溪轻轻推开门时，正看见周屿站在望远镜前，手里拿着块软布，小心翼翼地擦着镜片。他没戴眼镜，侧脸在窗外漏进来的光里显得很柔和，连平时抿着的嘴角，都好像松快了些。
听见动静，他回过头，看见林溪和陈笑笑，愣了下：“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参观天文社！”陈笑笑抢先一步走进来，眼睛好奇地转了一圈，落在墙上的星图海报上，“哇！这海报好好看！是猎户座大星云吗？我在科普书上见过！”
周屿显然没料到她会认识，眼里闪过点惊讶，点了点头：“嗯。”
“林溪说你们社团缺人，”陈笑笑走到望远镜旁边，踮脚看了看蒙着绒布的镜筒，“我来加入呀！正好我也想看看星星，周社长，收不收我？”
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玩笑似的认真。周屿看着她，又转头看林溪——林溪正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那块桂花糕，见他看过来，连忙低下头，耳朵尖有点红。
“……收。”周屿移开视线，声音比平时低了点，“登记下名字就行，在门口的本子上。”
“好嘞！”陈笑笑爽快地应着，跑到门后拿起登记本，笔没水了，她晃了晃，冲周屿喊，“社长，有笔吗？”
周屿从桌角拿起一支黑色水笔递过去，正是那支笔杆上印着北斗七星的。陈笑笑接过笔，飞快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写完又故意凑近林溪，小声说：“你也赶紧写上，正式成为社员！”
林溪被她推得往前一步，接过笔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周屿的手。还是那种微凉的触感，比初秋的风还轻，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手，低头在登记本上写下“林溪”两个字。
本子上之前只有周屿一个人的名字，现在多了两个娟秀的字迹，挤在一起，倒显得热闹了些。
“对了周屿，”陈笑笑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纸袋，往桌上一放，“给你的！谢你肯收我们入社，也谢你帮林溪补物理。”
纸袋里是刚买的糖炒板栗，热气透过纸渗出来，带着甜津津的焦香。林溪这才想起，刚才跑太快，把这事忘了——这板栗是陈笑笑特意买的，说“贿赂”一下社长，以后好“近水楼台”。
周屿看着纸袋，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下：“不用。”
“哎呀拿着嘛！”陈笑笑把纸袋往他面前推了推，“刚炒出来的，热乎着呢，尝尝！林溪，你也吃。”她说着就剥了个板栗，塞到林溪手里，又剥了个，递到周屿面前，“社长，尝尝嘛，可甜了！”
周屿看着递到眼前的板栗，又看了看陈笑笑一脸“你不吃我就不罢休”的表情，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他指尖捏着那颗圆滚滚的板栗，没立刻吃，只是放在桌上，眼神有点不自然。
林溪低头咬了口手里的板栗，甜糯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心里却有点慌。陈笑笑这也太直白了，会不会让周屿觉得不舒服？
“那个……我们就是来登记下，不打扰你忙了。”林溪连忙打圆场，拉了拉陈笑笑的胳膊，“我们还要回去做题呢。”
“哦对！”陈笑笑反应过来，冲周屿摆摆手，“社长再见！明天我们再来‘上班’！”
两人往外走时，林溪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周屿正低头看着桌上那颗板栗，手指轻轻碰了碰，像在研究什么稀奇物件。阳光落在他发顶，镀了层浅金，竟有点可爱。
她慌忙转过头，心跳又乱了。
晚上的物理自习课，林溪对着练习册上的题，却总想起下午在活动室的事。周屿擦镜片时认真的样子，陈笑笑塞板栗时他无奈的表情，还有吴迪说的“他怕你没听懂”……这些碎片在脑子里转来转去，连笔尖落在纸上都慢了半拍。
“又走神？”陈笑笑用笔戳了戳她的草稿本，“想谁呢？周大社长？”
“别瞎说。”林溪把草稿本往旁边挪了挪，脸有点热，“我在想昨天那道题，周屿说用分解力的方法，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对就问啊！”陈笑笑挤眉弄眼，“正好明天去天文社，当面问他。对了，我刚才看见张玥去你们班门口了，好像找周屿，手里还拿着物理练习册，估计又是去问问题的。”
林溪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张玥是三班的物理课代表，理科好，性格也大方，总看见她拿着习题册去找周屿，两人站在走廊上讨论题目，凑得很近。以前林溪没在意，可现在听陈笑笑一提，心里竟有点闷闷的。
“她问她的，跟我没关系。”林溪低下头，假装专心看题，可视线落在“向心力”三个字上，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放学时，林溪磨磨蹭蹭收拾书包，想等陈笑笑一起走，却看见周屿从教室门口经过。他好像刚和张玥说完话，手里拿着本物理竞赛书，走得有点快，没往教室里看。
林溪心里那点闷闷的情绪，突然又重了些。她背起书包，没等陈笑笑，自己先往外走。
刚走到林荫道，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林溪。”
是周屿的声音。
林溪停下脚步，转过身。他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背着那个黑色双肩包，手里还拿着那本竞赛书，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镜片上，亮了一下。
“有事吗？”林溪问，声音有点低。
“昨天的题，”他走到她面前，从书包侧袋里掏出一张纸，递过来，“我怕你没懂，又写了种解法，用动能定理做的，可能比分解力简单点。”
纸上是他清瘦的字迹，画着受力分析图，步骤写得很细，最后还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旁边一行字：“两种方法都试试，哪个顺手用哪个。”
林溪接过纸，指尖碰到他的手，这次她没缩回去，只是觉得那微凉的触感，好像比刚才暖了点。
“谢谢。”她小声说。
“不客气。”他看着她，顿了顿，又说，“练习册别忘做，明天带来。”
“嗯。”
两人站在路灯下，没再说话。风吹过银杏叶，落了几片在脚边，发出沙沙的响。林溪低头看着手里的纸，上面的字迹带着点墨水的清香，混着他身上那股旧书味，很安心。
“那我先走了。”周屿突然说。
“嗯。”林溪抬头，看见他转身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喊住他，“周屿！”
他回过头，眼里带着点疑问。
“那个……板栗，”林溪鼓起勇气，声音有点小，“好吃吗？”
周屿愣了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极轻微地弯了下。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耳根有点红。
“嗯。”他说，声音很轻，却很清楚，“挺甜的。”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了，黑色的书包带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很快消失在林荫道尽头。
林溪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写满解法的纸，心里像被刚才那颗板栗烫了下，又甜又暖。她低头笑了笑，把纸小心翼翼地夹进物理练习册里，转身往校门口走。
风吹过林梢，秋蝉的叫声已经很淡了，可林溪觉得，这晚的风里，好像带着点板栗的甜香，还有星图上没说出口的温柔。
第二天下午，林溪和陈笑笑准时去了天文社。刚推开门，就看见周屿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本厚厚的星图册，旁边放着两个白色马克杯，杯子里冒着热气——是奶茶。
“你们来了。”他抬头，指了指杯子，“楼下奶茶店买的，不知道你们爱喝什么，就买了原味的。”
陈笑笑眼睛一亮：“哇！社长请客！太够意思了！”
林溪走到书桌前，拿起杯子，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暖烘烘的。她低头看了眼周屿摊开的星图册，上面用铅笔圈出了几个星星的位置，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猎户座的方向。
“这是……”
“给你们标的。”周屿推了推眼镜，声音很自然，“今晚天气好，可以看猎户座。等会儿讲完题，我带你们去天台，用望远镜看看。”
林溪心里一动，看向窗外。夕阳正往下沉，天空变成了温柔的粉紫色，远处的云像棉花糖似的飘着。她拿起笔，在自己的速写本上，轻轻画下了一个小小的猎户座星图，旁边画了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
陈笑笑在旁边偷偷撞了撞她的胳膊，冲她挤眼睛。林溪没理她，只是低头看着速写本上的画，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也许，这个秋天，真的会不一样。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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