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私塾里就他穿的没个正形”竖着高高发髻的小童身着白衫,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目光时不时瞟着前面背着手,走路摇摇晃晃的离垚。
长堤上,柳树被微风吹起。红日喷薄欲出,前路空旷辽远。身着粉色里衫,浅紫外套的离垚,微微阖着眼,任凭细碎的日光晒在自己的脸上。听见此话,只是勾起了嘴角。
……
小童正在茅房偷闲,听着外面的私塾里先生正在训斥着没有背完书的人。犹豫着要不要在茅房里多呆会儿。
但是下一秒,他就感受到,后背凉飕飕的,好像有风从后面进来,突然他整个人就被踹了一脚,整个恭桶连着惯性就倒在了他的身上。……就这样样从茅房里传来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哭喊。
作为罪魁祸首的离垚正从茅房后面破了的洞口,抱着手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这个人光溜溜的屁股,“以后别让我听见你嘴巴里吐出什么狗话,否则我就。”
然后指着他的下面,做出了割一刀的手势。然后就是得逞之后有些掩盖不住的笑。
正午的太阳明显有些毒辣,一股腥味弥漫在空中。下一秒,他摆了摆手做出嫌弃的模样,原本就英气的五官顿时皱成一团。说着,就从茅房不远的围墙上一撑手就翻了过去。
“没办法,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干的。”
融化的阳光照在粉紫色的衣袂上交映生辉,夕阳之下离府的公子这是第三十次逃课了,微风吹起私塾中的读书声,让他不耐烦的扇了扇耳边的细蚊。
……
“不是,小子诶,你当老师是傻的是吧,一点名就你不在,好家伙,你知不知道那个里面都是朝堂的子弟,你爹的脸可放那里,我问你。”
“有道理”,离垚那些破论调,例如什么武将世家谁会读那些之乎者也,已经被他老爹的眼神瞪得咽了回去。他只是不喜欢看那些格式条文,对于什么小说连环画还是很喜欢的好吗,说明天赋点不在这里而已。
粉紫色的衣服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不知道的以为是个什么爱读春花秋月的白面小生,实际上是个喜欢舞蹈弄枪的武将后代。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春山别院里那个是谁”
“去游山的时候,捡回来的”
他老爹此刻已经抚额了,仿佛在脑袋顶上已经有了一排乌鸦飞过。
“那你为什么一天天的呆在他房间里”
“他不会说话,我在教他”
“别到时候人家好好一孩子说出什么粗鲁的话”
……
自从上次在山间捡到永仲之后,他就一直不说话。搞得离垚已经对这个人服气了,愣是把各种搞笑的民间话本都推到了他的面前,这个人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不对,上次离垚自己把自己逗笑的时候,他脸上还是露出了一股鄙夷……
想到这里,离垚有些生气的,又到了春山别院来找永仲了。
永仲虽然看着也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身着白色缂莲花的金边丝绸衣。然后看着推门而进的离垚,裹着夜间的凉气风也随同他一起进来。
永仲坐在床边拿着王叔给他带的冰糖葫芦,其实看见离垚的那一刻,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嘴角笑了一下,今天他又会说什么无趣的故事呢。
整个屋子看起来就是正正常常的房间,但是置物的柜子就是格外大,放着一排的兵器架有些突兀。殷红色的木床上,一个白色的小团子腿才刚刚着地,
接着离垚就坐在了他的身边,比他高出了一个头。
“傻子你还记得昨天我教你说什么吗”
永仲皱眉,仿佛很不满意这个称呼
“傻子”
离垚明显的蒙了,有一种被骂了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说着他虚虚的掐了掐永仲的脖子,只是挑着眼尾邪气的笑着。
“是不是这些天我对你太好了,你有些不知道谁才是老大了”
这些天确实,他有一种把永仲当作布娃娃的感觉,每天都在给他搭配衣服,叫王叔给他买玩具,那些京城里时兴的小玩具堆在兵器架的旁边,莫名的诡异但是又很和谐。零食更是没有少过,永仲的嘴也是挑的要命。总是逃课,就会来春山别院。
永仲没有回话,只是用他黑黑的眼睛看着离垚。整个人似乎有些紧张,在憋气,脸红了。
离垚看着这幅模样,把手放了下来“好吧你是老大”
永仲不知道脑子里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整个人突然朝离垚压过来,僵硬的环着离垚的腰。实际上就是一个柔软的,毛茸茸的团子。床边的轻纱被风微微吹起,带着些许春风的迷离。
离垚无奈,因为这是昨天话本里的场景,说是丈夫生气了,妻子就……不对!以后不可以再给他读这种了。
“今天给你带了这个”,说着也没有推开永仲,而是顺势环着他。掏出了一个人偶,上面只有三根草一样的东西,虽然但是吧,实在是有些丑了。离垚是不会告诉永仲,这是他今天去逛集市的时候精挑细选的人偶。
念着念着,离垚先是靠在永仲的腿上,然后就睡着了……然而面对这种情景,永仲是有些无可奈何的,因为离垚真的有点重。小团子更生气了,很用力的戳了戳人偶。
半夜离垚突然醒来,莫名其妙的嘤咛了一声,然后永仲就在睡梦中拍他的后背,脑子里闪过一丝不对劲,然而并没有任何的反应,继续枕着永仲的肚子睡觉了,其实还是有点滑稽的,因为离垚比永仲高许多,看起来也是非常硬朗的。
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就这样相伴着过了三个月。
……
夏日已至,把春山别院从缠绵的春季之中唤醒的是离越罗用脚踹门的声音。月夜当空,这个时候,离垚正在和永仲嬉戏玩闹,其实是离垚单方面的嘴遁。
大家熟知的月夜登门拜访都是什么苏轼和怀民的故事,再不济也是和尚敲门,闲敲棋子落灯花之类的。但是离垚偏偏就是在这样静谧的时候,感受到仿佛有人要把自己的家拆了,一下又一下的揣着,感觉门正在一边哭着一边誓死抵挡这自家小姐的不耐烦。
离垚就是自顾自的笑着,似乎没有听到外面的声响,直到永仲皱起眉,他用手想将其抚平。然后示意没事,转身走向大门。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了,而眼前的女子只是掀起了垂着的眼眸看了他一眼,收回了正在踹门的脚。弯月眉桃花眼有着杨柳依依的风情,并不似女子的披发而是高高束起颇为飒爽,即使加以通身玄色,鎏金腰封,也难掩芳华之姿。
“离垚,不知道的以为你已经是耄耋之年的了”说出的话依旧是那么多毒辣……
离垚并不恼怒,只是让出了半个身位让她先进来,也没有看她,正对着比离越罗高出半个头的人笑了笑,在此人进来的时候搭上了他的肩。
“啧,我妹这样也就你和老爹受的了她了”驰守是她的影卫,将军世家的女子从小就会有一个影卫,他是离越罗捡回来的。
“离垚”离越罗听见就皱眉了,转过头看着驰守。
驰守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向她的身边,一如过去的数十年那样,站在她左手边后方一臂的
距离。
一个是被人丢掉的人,一个是被人捧大的人,站在一起却是格外的和谐。
……
三人坐在厢房之中,烛火明亮但是却又飘渺摇晃。
“此次前来,爹爹叫我传达四字,穷则生变,另外叫你注意仇让,他已折节投靠王用”
“折节”离垚眼底的神情被阴影覆盖。
烛光被揉碎,延展,拉长,少年的声音从朦胧之中传来,月光之中伴着竹林的清幽和舞剑的凌厉。竹叶随着劲风一阵阵飘落。画面被切割,变成碎片刺向他。
酒杯被带着怨恨的摔在地上。掉入波光粼粼的清幽小谭之中。“离垚,临危则庶几有徇义赴死之人,我仇让,宁可做慷慨悲歌之义士。”
“哥?”
“嗯”
离垚的脸色依旧是平静的听不出一点的变化,只是站了起来,走到门边背对二人。
“越罗,你且回去,我觉得不会出什么乱子。你和驰守看好家中,我看好别院”看似平静的山中其实早已经插入了无数的离家影卫。凌厉的目光透过未关的大门,看向云层中忽明忽暗的月亮。
明月易低人易变,沧海桑田晦暗间。当时的烈酒浇热了仇让的心,可是很多时候世事的寒凉并不是一壶热酒能够抵抗。
……
不负”
“嗯,不负”离不负坐在墓碑前喃喃着,周围满目飞花,虚空中似乎是芳华少女,远处是崇山,月光犹如白毫般挥洒在墓碑上,那双全是伤痕的手抚摸着墓碑在回答着一些思念。
“没有带酒,不然你又要抱怨你的花儿被我弄得全是酒气”
知了自顾自的叫着,天空寥阔,带着星星点点,月光皎皎,离不负的眼中有往事千端,但是又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
这位将军最为骄傲的就是自己手握陌刀之时,横扫千军,但是他没有握住的东西太多了,比如自己,比如妻子的生命。
“如今离儿也已经长大了,当时就想去陪你的,雅望,可是一想到我见到你的时候你会皱着眉头问我,我就心里就怪憋屈的。”
明明敌方早已溃不成军,却还是以十万火急的军报送上了御前,先帝命离不负前去,那日他站在大殿内,看着这个自己曾经从崇拜的人。
想起攻打平川之前府正为自己整理盔甲,说卿与天下皆不弃时的眼神。想起他当时是一个莽夫之时整天只会舞蹈弄枪,但是却愿意整夜整夜的听府正说他对世道不公的悲伤,听他的雄韬伟略,听他的宏图伟志。
离不负不懂,但是他看见了这个少年热烈的眼神,也向往着那个他口中的世界。如果武将是一把刀,那他就是府正最不用忌惮,最为尖锐的刀,是府正破开疆土纵横天下的利器。就算他说的世界是一场幻梦,那么离不负也一定会拼劲全力为他实现。
时过境迁,当时的他们是知己,现在的他们是君臣。
离不负领命,相顾无言。从踏出殿门的那一刻,转身即是黄沙漫天,没有敌人,是皇帝的一干禁军,而他只是一人。
正当双方准备麋站之时,后方的沙丘之上凭空出现一只矢箭直射双方的兵刃交接之处,以其破空之势将双方震开。
蒙面之人,正坐马上。
“天子急诏,回宫”
……
离不负走后当天晚上,天下滂沱大雨,江雅望在宫殿前跪着。
“我离郎忠心可鉴,一如当年,奴家斗胆替夫明赤诚,深知陛下所行皆为皇天后土,若夫言行有悖圣意定是言不通达之故,奴家深感圣恩,在此为夫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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