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轻看着魏知易良久没有动作,他笑出声来,饶有兴趣地问道:“我这人好奇心强,你让我退,我偏不退。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
凡事都需要个理由,他信魏知易,但也不信。他易轻只相信自己认定的事实。
魏知易轻轻转动茶杯,他将杯子上方的热气吹散,没有心急,反而是先问了一句,“要来下一场棋吗?”
棋之一道,显局势,显人心。
易轻默默地盯着魏知易,没有回话。魏知易轻笑,默认他已同意。
不多时,他便带着两个竹编的棋篓而来。
棋篓是在他的箱篓中翻出来的,除此之外,他的箱篓中还有各种用的上和用不上的东西。
易轻接过他递来的棋篓,眉间略有无奈,“和你下棋,不是必败吗?”
他的这句是调侃,魏知易自然也是听得出来。
“看你怎么认为,如果是我,我会认为棋局没有输赢。”魏知易笑答。
易轻抬手从棋篓中拾起一枚黑棋,在手中轻轻碾着,他垂眸看着那黑棋,“围棋之中,怎么可能不分输赢。魏兄,你这是谬论。”
他说完缓缓放下棋子,魏知易没有言语。
微风将树叶吹在棋盘上,在风又起时,树叶被一只手给夹住,那只手偏白,虽是纤细却不显瘦弱。
树叶在魏知易的两指间轻轻摇着,“老规矩,正面我执黑,背面你执黑。”
易轻看向他手中的树叶,忍不住说道:“树叶还没落在桌子上,就能被风吹走。”
魏知易弯着眉眼,笑着说道:“试试看。”
他抬手树叶自掌心落下,绿色的树叶叶脉分明,轻飘飘地落在桌面上,比纸张都重不了多少。
那树叶仅有小指般的大小,也怪不得易轻说那树叶会被风吹走。
“正面。”魏知易低眸说出最终的结果,他手中的折扇轻轻摇动。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风便卷起桌边的树叶,吹向远方。
魏知易将黑棋放在自己的手边,易轻也拿起另一边的白棋。
他本来以为,魏知易会抽中白棋。因为曾经他们对弈时,魏知易十次中就有九次抽中白棋。
黑子落入棋盘,白子紧随其后。
两人谁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下着棋。
不多时,棋格之中棋子已占满一半之多。
魏知易低眸缓缓开口,“入朝堂有三样东西不可缺少:权利、势力以及人脉。”
易轻眉间尽是凝重,偏偏他表面上还装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想说什么?”
他没有打断魏知易的话,而是选择让他继续说下去。
魏知易勾唇一笑,“世人皆说,那风华录里藏着九万岁毕生的心血,他们认为那是一份绝世武功亦或者是一份密药。那,你呢?”
你认为那风华录是什么?又为什么会认那风华录里的东西能让易和门进入朝堂?
后面的那两句话,魏知易没有问,但这不代表,易轻不清楚。
易轻看着魏知易,眼底的探究怎么也藏不住,“那你呢?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我想入朝堂?”
他没有回答魏知易的话,因为回答就等于掉入魏知易的圈套。他了解魏知易的行事风格。
魏知易低头看向棋盘,棋盘之中黑棋已落势,白棋猖狂地占据棋格,像是下一秒就将黑棋吞并。
魏知易沉默良久,忽然笑出声来。易轻凝眉看向他,似乎是不理解他在笑什么。
魏知易笑着,久久没有落子,“你知道那本书里是名单。那你打听过是什么名单吗?”
易轻手指顿住,他抬眸看着魏知易,只觉得他的笑容很是刺眼,易轻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坐在他对面的那人,垂着眸子看向棋盘上的棋子。棋盘中,白子步步紧逼,势如破竹。而黑棋却是一盘散沙,陷入劣势。
魏知易再次笑起,他落子,只一子,局势便瞬间扭转,原本是盘散沙的黑棋布成一张大网,而白棋却在网的中央。
易轻看着被围住的白棋久久无言,棋盘还剩几枚白棋不在网中,但势已定,不得改。
“听说过,幽州事件吗?”魏知易说道。
他这一声成功让易轻的目光从棋盘上移开。
幽州事件?幽州大大小小的事件加起来有上百起,但能被直接称为幽州事件的怕只有那一起。
幽州沐云城,前太子亡故之地。
易轻猛地抬头,他死死盯着魏知易的眼睛,试图寻找一丝虚假。可惜,没有。
他说的是实话。
魏知易不可能无缘无故问起这个,那只能是跟那风华录有关。
易轻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心静下。白子再次落入棋盘,可这白子入局,终究是翻不得盘。
更何况,执棋者心已乱。
“听说过。”易轻看向魏知易答道。
都说那是一场禁忌的事件。可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又有几个不知道。只是大家都不愿提,都不敢提。
因为那前太子,乃是南明帝的长兄。
若他没死,此刻坐上那个位置的就不是如今的那位。
魏知易少年时见过前太子,他见到他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人当得起惊才艳艳这四个字。
魏知易抬手落下最后一子,局终,黑子胜。
他抬头看向易轻,画着墨竹的扇子轻轻晃动着,丝丝凉风吹着他身后的浅蓝色发带。
他再次开口,“那本书全篇上下没有一个字是不关于那件事。”
魏知易停顿片刻,他叹息一声,说道:“它可以是能一击必杀的刀,也可以是刺入自己身体里的刃。但无论怎样,都会成为众之夭夭。”
微风从天边吹落,驱散空气中的热意,墨发被风吹拂在空中飘摇,两人的衣衫在风的带动下微微摇动。
易轻不知为何总觉得背后尽是寒意,可明明汗水已透衣衫。
兴许是冷汗。
他叹着气,终于在棋局之末认了输。
魏知易抬起手腕给易轻已经空掉的茶杯再添上白水。
他低着眸,好笑地摇摇头,“被当成枪使的滋味不好受吧,门主。”
别怀疑,他就是在幸灾乐祸。
易轻这下总算静下心来,他朝魏知易翻个白眼,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况且那件事,我可记得我没和任何人说过。”
魏知易把玩着折扇,眼里含着笑,“我好歹也算是易和门副门主。”
仅一句话,易轻就知道起因结果。敢情是他门里的人传出的消息。
易轻想通之后,眯着眼,舔了一下自己的唇,随后,咬牙切齿地说道:“迟早把你从易和门丢出去。”
易轻这话也只是说说,所以魏知易也只当当耳旁风。
不知是不是这句勾出易轻的回忆,他开始将魏知易干出的那些事全都拉出来说个遍,他说的口干舌燥,而魏知易抬头望天,神游天际,当没听见。
易轻见魏知易没有回答,就放弃继续说这个话题。
他拿起手边的茶杯,抿一口水,问道:“既然那风华录的会成为众之夭夭,那你又为什么帮助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也就是九万岁的徒弟江程安,那人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所以他自然知道魏知易一直帮助那少年人。
魏知易听到这话,手下的动作一顿,他似是回忆起什么,手指微微摩挲着杯壁,“因为……一杯酒。”
自己有所私心是一方面,九万岁找他固然是一方面。但他选择为江程安铺路,更多的还是因为少时酒楼之中的一杯酒。
他仅仅这一句,就没有下文。
正事说完后,两人闲聊一番,分别之时,魏知易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看向易轻,摇着手中的折扇,笑着说道:“那位谢少师的五百两黄金,记得还。”
毕竟,无论如何都是他不守承诺在先。虽然谢京墨并不在乎。
易轻看着他沉默良久,点头答应。
那笔钱本来就是魏晚竹因易和门,而去和那位谢少师谈判得来的。现在这么多年过去,易和门不再像以前一样一无所有,也该去偿还这笔债。
易轻渐渐远去,魏知易收回自己的视线,他看向棋盘中的棋,将棋一个又一个放回棋篓。
棋子碰撞发出阵阵清响,宛如清脆的银铃声落入耳中。
手腕的银铃随着动作响着,马车颠簸,她低头看一眼手腕,她伸出手指轻轻将碗上的银镯转动,顺手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裳。
就在她刚整理好没多久,马车停在一个地方。
女子愣几秒后,反应过来是到了地方。
“忘月姑娘,我们到幽州了。”马夫在外面喊着。
她眼前的红纱摇曳,轻轻撩开门帘,外面侍女刚好在接应她。
白玉般的手与那身红衣相配,那女子头戴斗笠,红纱自斗笠垂下,遮挡住那女子的面容。旁人看不太真切,但就算看真切也只能看见那做工精细的面帘与那双略微妩媚的双眼。
孙圣聠看得有些愣神,他反应过来后,连忙朝那人行礼,这人可是乐阁派来的,可容不得差池。
他沉声说道:“恭候多时。”
忘月姑娘低眸瞥他一眼,说道:“劳烦县令。”
这一声县令,算不上恭敬,甚至可以说是蔑视。
孙圣聠脸上堆着的笑容险些挂不住,但他也知道皇城的妙音阁都是宫中的红人,他得罪不起,他将那不满尽数压在心底,笑着前去引路:“请。”
忘月姑娘隐藏在面帘下的嘴角勾起,她垂眸看着孙圣聠的脸说道:“不必,就在这里说,我没时间浪费在一个县令身上。”
孙圣聠欲言又止,他未说出口的话,险些憋红他的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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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乐阁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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