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执拗

叶昭脸色骤变,指尖掐算的灵光还未散去,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不好,萧苒的命盘红光大盛,此乃命火将熄、大限将至之兆,我们必须立刻找到她,带她回云天宗救治,否则就来不及了!”

情况紧急,三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顾不得什么登门拜访的礼节了!身影一闪,便如轻烟般越过萧府高墙。

然而,脚刚落地,两道凌厉的劲风便迎面袭来,叶昭和顾遥本能地旋身格挡,“铛”的一声脆响,兵刃交击,灵力激荡!

拦住他们的,正是萧家父子——萧风与萧然。此刻的他们,与传闻中凡俗武将的形象截然不同。两人周身隐有灵光流转,目光锐利如电,手中兵刃吞吐着不弱的灵力锋芒。

这些年,借助云国弟子带回的仙门典籍,以及萧苒倾力布下的聚灵大阵日夜滋养,这对父子早已脱胎换骨,踏入了修仙之道!

叶昭与顾遥心头一凛。对方根基扎实,配合默契,绝非庸手。更棘手的是,云天宗严令禁止随意对凡人出手,虽知对方已入道,但毕竟身份未明,且无死仇,两人投鼠忌器,一时间竟被缠住,无法脱身硬闯。

“两位道友,”萧风横刀而立,气势沉稳如山,声音洪亮,“不知深夜擅闯我萧府,意欲何为?”

顾遥眼波流转,脸上忽然绽开一个近乎玩世不恭的笑容,手中折扇“唰”地展开,一边看似随意地格挡着萧然试探性的剑招,一边嬉笑道:“哎呀呀,这位将军,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们怀疑贵府的萧苒小姐,极有可能是我云天宗宗主失散多年的亲生骨肉!这不,心急如焚,赶着来认亲呢!” 他口中说着,眼神却锐利如鹰,在萧家父子滴水不漏的防御中急速搜寻着可能的破绽。

几番试探下来,顾遥心中暗惊。这对父子招式朴实无华却根基深厚,攻守兼备,毫无破绽!若不强行催动高阶法术硬撼,短时间内绝难突破。

就在这时,萧风却忽然收刀入鞘,那迫人的气势也随之收敛。他目光扫过叶昭和顾遥身上云天宗制式的衣袍,沉声道:“既是云天宗的贵客,有事相商,自当光明正大从正门而入,何必行此翻墙越户之举?” 他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客厅奉茶,稍候片刻,我这就让人去请苒儿过来。”

萧风收起刀柄。(云天宗?回来的弟子有说过,是个宗门戒律严谨的地方,这两人应当也不是什么坏人。)

顾遥见状,也顺势收起兵刃,抱拳一礼,脸上带着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意:“如此,便叨扰了,多谢将军体谅。”

而唯一逃开的桑沐,凭借着前世的记忆,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萧苒的居所。她心中勾勒的,是那个在云天宗翻云覆雨、心思深沉的桑染——一个端坐幕后、掌控全局的伪善者。

然而,推开门扉的瞬间,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瞬间击碎了她的预想。

(……萧苒?她这一世……难道已经……?)

屋内烛光摇曳,映照着伏在巨大案几上的单薄身影。萧苒脸色惨白如纸,唇边残留着暗红的血渍,几缕被冷汗浸湿的发丝贴在颊边,整个人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桑沐心头一紧,下意识屏住呼吸,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她的鼻息——

“谁?!”

指尖尚未触及,一只冰冷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萧苒倏然抬头,那双原本清冷的眼眸此刻布满血丝,却锐利如刀,带着重伤之兽般的警觉,死死盯住闯入者。眼底深处,一缕微弱的金光艰难地流转着。

桑沐挣开钳制,后退半步,压下心头莫名的悸动,报上身份:“云天宗弟子,桑沐。”

“云天宗……”听到这三个字,萧苒紧绷的神经似乎松懈了一瞬,眼中的警惕稍退,那缕金光也黯淡下去。

她不再看桑沐,仿佛耗尽力气般重新伏回案上,继续费力地翻动堆积如山的陈旧卷宗。她的动作极其缓慢,每一次抬手都牵动着伤口,指尖微微颤抖。

桑沐环顾这间空旷而简陋的书房,除了堆积的卷宗,竟无一件像样的摆设,更遑论守卫。她忍不住蹙眉:“你这地方,连个看门护院的都没有?若我真存了杀心,你此刻焉有命在?”她实在不解,这位掌控一城因果的祭司,为何如此不设防。

萧苒头也未抬,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仿佛陈述着天地至理:“青城笼罩于因果大阵之下,而我,便是阵眼本身。”她指尖无意识地在案上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淡金色纹路一闪即逝。“离我越近,所受天道因果的束缚便越深。若你心怀杀念对我出手……九天之上的神罚之雷,定会比你的刀锋更快落下。”

桑沐后背瞬间沁出一层薄汗,暗自庆幸刚才按捺住了冲动。她看着眼前这个似乎随时会倒下,却仍在翻阅旧卷的少女,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她忍不住追问:“你……就不问问我来此究竟为何?”

萧苒终于停下动作,微微侧过头,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平静:“总归……你此刻做不了什么坏事。”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些落满灰尘的卷宗上,声音轻得像叹息,“况且……我还有很多案子要查……” 她抬手拂开一卷尘封的案卷,细密的灰尘随之扬起,显然是多年前的卷宗。

桑沐看着萧苒费力地翻阅那些积满灰尘的旧卷宗,眉头紧锁,带着不解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你的因果道,不是号称一眼便能洞穿是非曲直,明辨忠奸善恶吗?”她向前一步,阴影笼罩在萧苒苍白的脸上,“何必效仿凡夫俗子,在这故纸堆里消磨时光?”为了对付萧苒,她曾遍阅典籍,深知入道者当有洞察因果之能。

萧苒的动作顿住了。她缓缓抬起头,那双因虚弱而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眸中,金色的符文艰难地明灭着,像风中残烛。

“未入此道之前……我也曾如此天真地以为。”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勘破虚妄后的疲惫与苍凉,“直到真正踏入其中,方才明白……这世间芸芸众生,并非泾渭分明的黑白两色。”

“而是……”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卷宗上模糊的字迹,留下一点暗红的血痕,“……灰。”

“灰?”桑沐一怔。

“是,灰色。”萧苒咳了几声,气息微弱,“我道行浅薄,仅在第一层。所能见的,不过是人心底色折射出的‘颜色’光晕,却看不清那缠绕交错的因果丝线,更无法通晓事件所有的来龙去脉、细枝末节。”

萧苒艰难地喘息着,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力气,“身为天道在人间的判官之手……我需自行推断,自行决断……而那判断偏差所引来的天道反噬……”她看向桑沐,眼底是沉重的了然,“……便只能由我,一力承担。所以……”

“所以你需要查清所有真相,尽可能……判得公正些?”桑沐下意识地接了下去,语气中的讥诮不知何时已消散。

萧苒微微颔首,沾着血渍的唇角似乎想牵起一个表示认同的弧度,却终因虚弱而作罢,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桑沐的心湖,被这简短的一个字,骤然投入了一颗石子,涟漪层层荡开。

(不一样……真的……完全不同……)

眼前这个声色清冷、眉宇间刻着刚毅与疲惫的少女,与前世记忆中那个在云天宗低眉浅笑、八面玲珑却心机深沉的“桑染”,除了那张肖似的容颜,竟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一个仿佛燃烧生命也要照亮黑暗的飞蛾,另一个则是精心编织罗网的毒蛛。

突然,萧苒猛地推开手边的旧卷宗,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站了起来。她无视桑沐惊愕的目光,抬起染血的手指,凌空划动,金色的符文随着她的动作凝聚成形,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天道为证!清溟下审——云国李家李青,滥用职权,强占良田,伤及人命……”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云霄的决绝,“判——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

一道撕裂苍穹的惨白雷霆应声而落,它如同愤怒的天罚之剑,一分为二,一道带着毁灭的气息精准地劈向遥远的李家府邸,而另一道,则裹挟着震耳欲聋的轰鸣,狠狠地贯入萧苒本就脆弱不堪的身躯!

“呃啊——”萧苒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被狠狠掼倒在地,身上瞬间焦黑一片,皮开肉绽,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烧灼的焦糊味。然而,令桑沐瞳孔骤缩的是——那少女竟在如此重创之下,挣扎着、颤抖着,再次撑起身体,用被电得焦黑的手指,摸索着笔,试图在卷宗上记录下最终的审判。

“萧苒,你疯了。”桑沐几乎是冲过去,一把抓住她执笔的手腕,那触感滚烫而脆弱,“你这是在找死,再这样下去,你绝对挨不过今夜!”她能感觉到萧苒生命的流逝,像指间的沙。

萧苒艰难地抬起头,被雷火燎过的发丝贴在汗与血交织的额角。她的眼睛在剧痛中却亮得惊人,那是一种近乎殉道者的狂热与平静交织的光芒:

“因果道……本就是一条……向死而生的绝路……”她猛地咳出一口血沫,溅在泛黄的纸页上,却仍死死盯着桑沐,“与其……在惶惶不可终日中……苟延残喘十几年……不如……”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榨干肺腑最后一丝空气,“……这样!”

那带着血腥气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桑沐心头。

她看着萧苒挣脱她的手,不顾一切地再次落笔。那焦黑的手指在纸上艰难地划动,留下歪扭却无比坚定的字迹。

桑沐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阻止吗?

看着眼前这个燃烧生命也要践行心中“道义”的少女……

(她本就是要杀她的,本就是要她去死的,她入了因果道,旁人无法轻易伤她,或许只有她自戕才是杀她的唯一办法。)

(如果她就这样,死在她自己选择的这条荆棘之路上……)

(而不是……被带回云天宗,被那潭深不见底的泥沼吞噬,最终变成那个让她恨之入骨、面目全非的“桑染”……)

(那么……这样的死去……对她 、对云天宗而言……未尝不是一种……幸事……)

桑沐缓缓地、缓缓地收回了手。她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那浴血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一笔一划地书写着属于自己的终章。窗外,雷云低垂,仿佛在酝酿着下一场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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