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死路

萧府。

前厅内,气氛凝重。

萧风听完顾遥的讲述,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道友是说……苒儿她,可能是贵宗宗主的亲生骨肉?”

顾遥迎上萧风审视的目光,语气清晰而笃定:“正是。根据将军所述捡到萧苒的时间、地点,以及她与桑宗主那五分相似的容貌,几乎可以肯定——萧苒便是十六年前,云天宗宗主在魔修追杀中不幸遗失的亲生女儿。”

萧风沉默良久,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越时光看到了那个襁褓中的婴儿。最终,他长叹一声,带着释然与不舍:“苒儿与我萧家,与这云国,皆是天赐的缘分。罢了……若她真是桑宗主血脉,那……是该让她回去,认认亲人了。”

---

东院书房,侍女小翠轻声禀报:“清溟祭司,将军请您去前厅见两位仙长。”

萧苒正被桑沐搀扶着,闻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站立不稳。她喘息着问:“那两位……也是你的同门?”

桑沐点头,语气听不出情绪:“算是。我出身云天宗,顾遥来自玄音殿,叶昭是玄青门弟子。不过四大宗门同气连枝,向来亲如一家。”她扶着虚弱的萧苒,缓步向前厅走去。

---

踏入前厅,顾遥一眼便看到萧苒那毫无血色的脸,心头一紧,立刻上前一步,掌心涌出温和的灵力渡入其体内。

他目光扫过萧苒身后的桑沐,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此行本该是桑翊随同,为何换成了桑沐?她对萧苒的态度……也透着古怪。)

得到灵力滋养,萧苒气息稍顺,对顾遥微微颔首:“多谢道友。”

萧风看着女儿,语气沉重却带着一丝期待:“苒儿,这几位仙长是来接你回云天宗,去见你亲生父亲的。你在云国长大,如今也该回去看看了……”

话音未落,萧苒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虽弱却异常坚定:“爹爹!苒儿不想离开云国!不想去云天宗!” 这声久违的“爹爹”,带着孩童般的依赖和祈求。

萧夫人心如刀绞,连忙上前扶起女儿,将她护在身后,声音带着哽咽:“夫君,苒儿不愿去啊,山高水远,苒儿身子又这般虚弱,何必让她再受颠簸之苦?” 她看向萧苒苍白的脸,满眼都是心疼。

萧风看着女儿虚弱抗拒的模样,又听着妻子的哭诉,心中天人交战,最终艰难地转向顾遥和叶昭:“两位仙长……小女伤重,又实在不愿离开……烦请转告桑宗主,我萧家定会倾尽全力照料苒儿,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这认亲之事……可否……”

“萧将军……” 叶昭急得踏前一步,正要争辩。

一旁的桑沐却抢先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轻松,甚至隐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私心:“好了,叶昭哥哥。既然清溟祭司不愿回去,何必强求?宗主若实在思念女儿,以他之能,乘坐飞行法器,几日便可抵达云国,亲自来看望不也一样吗?” 在她看来萧苒为云国鞠躬尽瘁而死,才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顾遥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缓和:“萧将军,恕我直言。” 他的目光锐利地钉在萧苒身上,“以清溟祭司此刻的身体状况,若继续留在云国,承受这因果反噬之苦……只怕,活不过十日。”

萧风如遭雷击,一向镇定自若的脸上有了慌张:“什……什么?” 他何尝不知女儿命悬一线,只是不愿面对。

顾遥步步紧逼,抛出唯一的希望:“但若随我们回云天宗,集四大宗门之力,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叶昭立刻附和:“是啊,将军,四大宗门藏书浩如烟海,奇珍异宝无数,或有压制甚至解除因果反噬的法门。”

一线生机!这四个字狠狠撞在萧风心上。他看看女儿苍白如纸的脸,再看看妻子泪眼婆娑的模样,巨大的不舍与更深的恐惧撕扯着他。

他抓住萧苒冰凉的手,声音带着最后的恳求与希冀:“苒儿,你听见了吗?去云天宗,就当是……就当是去探亲,若能找到医治之法最好,若是不能……爹爹立刻接你回来!好不好?爹爹……不能看着你……” 后面的话,他已哽咽难言。

萧苒看着父亲痛苦的眼神,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就在她即将开口的瞬间——

顾遥眼中眸光一动,他不能再给任何变数的机会。一道迅疾如电的掌风精准地切在萧苒颈侧!

“苒儿!” 萧风夫妇的惊呼同时响起。

萧苒身体一软,毫无知觉地向后倒去,被顾遥稳稳接住。

“道友这是何意?” 萧风握紧拳头,拔刀欲起。

顾遥抱着昏迷的萧苒,面沉似水,声音不容置疑:“事急从权,她的命,耽搁不起!萧将军,得罪了!待她性命无忧,顾遥任凭处置!叶昭,桑沐,我们走!” 他不再看愤怒的萧家夫妇,抱着萧苒转身便向外掠去,行动果决,不留丝毫余地。

--------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将官道浸染得一片漆黑。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

车厢内,萧苒裹在厚厚的毛毯里,随着颠簸微微摇晃,脸色在昏暗中惨白如纸,每一次轻微的震动都让她眉心紧蹙。叶昭刚收回搭在她腕上的手,眉头紧锁,声音带着医者的沉重:“伤势太重,灵力溃散,御剑的风她根本承受不住,只能乘车缓行。”

顾遥斜倚在车厢壁,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古朴的剑柄上摩挲,闻言只是从鼻腔里“嗯”了一声,低沉而短促。“人既已在手,慢些无妨。总归……是要带回去的。”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角落阴影里沉默的桑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桑沐低垂着眼帘,仿佛入定,唯有袖中紧握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无声地泄露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是要杀她的……这一世,无论用何种手段,萧苒必须死!)

--------

客栈·夜奔

破败的客栈房间,一盏油灯如豆,在夜风中摇曳,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萧苒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气息微弱得几近于无,连抬眼的力气似乎都已被抽干。桑沐悄无声息地靠近,俯下身,动作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将她半扶起来。

“萧苒,”桑沐的声音压得极低,在死寂的房间里却清晰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跟我走,我带你回云国。”

(与其让她踏入那个注定会吞噬她、让她扭曲成前世那副模样的云天宗……不如让她留在这里。)

萧苒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意识在昏沉的泥沼中挣扎。十岁中秋夜那冰冷的杀意、黑衣女子毫不掩饰的狰狞,瞬间如潮水般涌回脑海。云天宗……亲生父亲?

顾遥那不容置疑的强势,叶昭虽温和却同样坚持的姿态,他们如此迫切地要带她离开这片熟悉的土地……这真的是为了认亲吗?还是……与当年那个索命的杀手有关?

她看不透顾遥背后玄音殿的意图,也猜不透叶昭玄青门的心思。但眼前这个曾对她流露过杀机、此刻却说要带她“回家”的桑沐……

(至少……她说的方向是“回”,是云国……)

(至少……此刻,她似乎想让我留在熟悉的地方……)

在巨大的不安和对未知的恐惧中,萧苒选择了抓住眼前这根或许同样危险的稻草。她用尽残存的力气,冰凉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桑沐扶着自己的手臂,声音轻得像一缕即将散去的风:“好……我跟你走。”

--------

青城·咫尺天涯

马车在浓重的夜色掩护下,如同幽灵般驶近青城那巍峨的、被因果阵无形力量笼罩的城门轮廓。眼看着那熟悉的城郭在望,桑沐紧绷的心弦终于有了一丝松懈,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放松——

“嗡——!”

一道凄厉的剑鸣撕裂静谧的夜空,冰冷的寒光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横在了驾车的桑沐颈间!剑锋紧贴皮肤,刺骨的杀意激得她瞬间汗毛倒竖,血液仿佛凝固。

顾遥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车辕旁。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却是一片冰冷锐利,如寒潭深不见底:“呵……怪不得临行前,桑翊师兄千叮万嘱,要我务必‘看紧’你……”他目光如电,扫过微微晃动的车厢帘布,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原来你这所谓的‘同门之谊’,竟浅薄到……连一个垂死之人的生机,都要亲手掐灭?”

桑沐浑身僵硬,冰冷的剑锋让她动弹不得。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悸,声音却刻意维持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呵~嫉妒?顾师兄此言差矣。亲者贵乎心之所向,而非血脉所系。只要萧苒心中眷恋萧家、眷恋云国一草一木,那儿便是她的归处!她想回去,我助她归乡,何错之有?”

桑沐的眼神直视顾遥,带着一种对方无法理解的淡漠和疏离。

(顾遥,我在救我桑家,何尝不是在救你顾家。你今日之举,来日顾家倾覆之时,你莫要后悔!)

话音未落,叶昭的身影也匆匆赶到,落在马车前方,气息微喘,看到眼前对峙的场面,脸色一变。

顾遥瞥见叶昭,手腕微动,那柄致命的剑终于从桑沐颈间移开,但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丝毫未减。他嗤笑一声,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如刀,直刺人心:“一个病入膏肓、神思昏聩之人所言,岂能当真?桑沐师妹,你何时……也变得这般天真了?”

就在这时,厚重的车帘被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猛地掀开!萧苒强撑着探出身来,她的身体在月光下显得单薄如纸,气息急促紊乱,却倔强地挺直了脊背,迎上顾遥审视的目光,毫无惧色。

“此事……与桑沐无关!”她的声音虽弱,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是我……是我执意求她带我回来的!顾道友若有责难,尽可冲我来!”

她的目光扫过顾遥和一脸担忧的叶昭,最终落在桑沐身上,那眼神里交织着复杂的歉意与无声的维护。

夜风卷过空旷的城门,带着寒意,将几人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巨大的城门阴影如同巨兽般笼罩下来,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叶昭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打圆场,声音带着医者的温和与急切:“好了,顾师弟!宗主那边催得紧,想必是思念心切。萧姑娘的身体也拖不得,我们还是速速启程回宗要紧!”

顾遥的目光在桑沐淡漠的脸上、萧苒倔强的神情上停留片刻,最终,他深深地看了桑沐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他收剑入鞘,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转身,只留下一个冰冷的字眼:

“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天才高手在都市5200

诡仙

纯白恶魔

逆剑狂神

洄天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凤凰泣
连载中墨烛南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