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背厚刃薄,天生适于劈砍。
展燕然借此优势,以双手握刀,虽说在招式的变化上,较单手持刀逊色不少,但在力道上则要强上数倍,更加之当头劈落极利于发力,因此这一刀下去当真有君临天下、天崩地裂之威。
司马尘悚然变色,岂敢硬挡?
好在他处险不惊,右手的长剑高举过头,手腕位置摆在最高处,剑尖微斜,直指左下方,脚步滑动,剑上运起‘卸’字诀,显然是要利用剑身的韧性和弹力,来化解对手长刀上强大无匹的力道。
刀剑相交,火花四溅,发出“锵”的,极其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展燕然的刀毫无悬念地劈中了司马尘的剑,可惜没能完全吃上力,只是把剑身压得稍弯了弯。而后,剑身的弹性在‘卸’字诀的真力吐出下,再配合以司马尘巧妙地侧身滑步,将长刀推至一边。
在展燕然看来,司马尘的长剑就如同一条扭动挣扎的活泥鳅般滑不留手,不但完全无法发力压制,还差点儿使自己失了重心。
展燕然这边攻势不顺,司马尘那边也不好受。
他的这一剑已极尽变化之能事,依旧没能完全卸掉展燕然长刀上的力道,但觉手腕一阵酸麻,几乎握不住剑柄。他本想卸力之后,长剑可顺势绕圈一乍,化被动为主动,调转过来去削对方的头脸,但终究受到手腕的影响,力有不逮,这本来想好的后招便没能使出来了。
综合衡量,还是展燕然的一刀强攻占了先手。
展燕然长笑一声,双手刀化单手刀,又是一刀横掠,似抽似削,直斩向司马尘的头颈处。
司马尘正手腕酸麻,一时间运剑不灵,见敌手来势凶猛,不敢再接,只能顺着刀势,就地一个大劈叉,人瞬时矮下去半截,这一刀携着破风之声,险险从他的头顶划过。
紧接着,不待展燕然变招,司马尘就地一剑刺出,直挑展燕然的丹田要害处。他这一剑寻隙而发,又快又准又狠,展燕然如是不退,便要毁在当场,可如果选择后退,还但之前所获的先手优势前功尽弃,还给了司马尘以喘息之机。
所以说,司马尘这一剑看似寻常,却攻敌要害,时机把握得精准无比。端得神妙!
台下立时传来一阵赞叹。
展燕然方才那力劈华山的一刀霸气磅礴、狂野绝伦,远在台下观战的队员们个个身临其境,忍不住想换成自己要如何应对。当见到司马尘先以一记巧妙的卸力化解,虽然稍落下风,但旋即抓住机会,再施展出如此精妙绝伦的一剑予以反击后,都暗赞其高明精奥实在出人意料。
展燕然未敢托大,不肯冒进,干脆向后跃出尺许,脱出战团,让局面重新回到了相恃之态。
逼退展燕然的司马尘丝毫不敢怠慢,躬身屈膝,把长剑平举推前,左手曲肘架在胸前,剑鞘紧贴前臂,护住自身,同对手拉开一段安全距离,看来是不打算同展燕然抢攻,而要以守势为主,间惑伺机反击了。
展燕然瞅准一个时机,蓦然大吼一声,又是双手握刀,一个箭步冲上前,将长刀向外急推,以靠近护手处的刀身架住司马尘的剑身,同时身形快速逼进司马尘,眼看就要贴近上来。
司马尘怎肯就范,连忙向后退出两步,展燕然不依不饶,紧贴着跟前两步。司马尘一闪身,准备转至展燕然的侧面,可就在他改变身形之时,展燕然手腕一挺,刀身依旧抵着他的长剑,但刀尖却直奔司马尘的面门压了下去!
没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双手据刀之后,竟还暗藏了这样一个杀招。
司马尘大吃一惊,赶紧舞动左手剑鞘,护住面门。他的反应不能说不快,只是展燕然的这一变招,显然是不知习练过多少回的了,出手前极其隐蔽,一旦出手则迅雷不及掩耳,令人防不胜防。司马尘左手剧震,剑鞘已是把握不住!
他再不敢作任何侥幸之想,立刻纵深后退,并将剑鞘向前用力砸出去,希望可以阻展燕然一阻。
展燕然作为九队压阵的主帅,自然不乏勇武之气,仗着铠甲,全然不把袭来的剑鞘放在眼中,反而没有任何迟疑地迎身而上,剑鞘打在他的肩膀上,只是令他微微震颤一瞬,没能造成任何损伤。借此机会,他腰间发力,双手抡刀,‘唰唰唰’一刀紧接一刀,一刀快过一刀连环劈出,寒芒电掣,刀光打闪,将周围六尺方圆的台面全笼罩在了他那追风逐电的刀势之下。
单是这几刀已足以令台下的众队员心寒胆落了,连慕容垂身边陪同的几员大将也不禁暗生怯意。
从这一刻起,但听得“当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司马尘完全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只好也将单手剑改双手持,把长剑舞成了一片光网剑山,护住周身要害,仗着内功外力、硬封硬架来抵消展燕然的凌厉攻势。
好一个司马尘,不愧为神机营中的一流好手,虽身处这等惊涛骇浪般的攻势下依然心志坚定、冷静如故,丝毫没被对手那威猛无俦的气势所撼动,干脆放弃反击,专注防守,守得堪称密不透风、滴水不漏。
眼见展燕然威风凛凛地抢攻不休,一时刀光四射,精芒耀目,观者不禁为之惊心动魄。反观司马尘则全然施展不开,舞动的剑网只能紧紧固守住一片狭小的地盘,被凌厉的刀光从四面八方不断进攻打压。
二人刀剑的每一次相触,都发出极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为这场风云际会的决斗平添无限震撼。
鏖战百余招后,局势依然没有任何改变,司马尘还是没有反击。不仅如此,更为可怕的是展燕然似乎有无穷潜能,看起来足以将猛烈的攻势一直维持下去。
真要如此,即使司马尘再坚心忍性,也难以不受动摇了。
此时际,只见展燕然又是一刀砍出,去势仍旧凌厉无匹,不容司马尘有片刻躲闪。
其实,司马尘在连败六人后,又与他大战一百多回合,一身白袍外没有护甲遮蔽的地方,已经能看出早被汗水浸透,粘腻在身上了。他眼见对方刀势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广,已无法闪避,却坚持不认输,死命硬抗,瞬息间运剑又连续封架了十三剑之多。
终于,展燕然刀光过处,“呛”的一声,长剑被生生斩断为两截,抛落地上。司马尘整个人跌倒在地,滑出半丈有余方始停下。这一刀的力道之何等劲厉可见一斑。
锣声及时响起,“第十三仗,九队展燕然胜!”
这一仗的胜利意味着第九队终于拼掉了第五队,成功晋级决赛。九队成员无不欢心鼓舞,相拥而庆,也越发佩服起展燕然和容楼二人的武艺来。
可能是太欢乐了,他们中没有人注意到台上的展燕然的面色铁青,牙关紧咬,强行将几乎冲口而出的一口咸腥咽下肚去。
司马尘翻身站起,掸了掸衣袍,收拾起断剑,冲展燕然抱拳微微一笑,又转身看向另一处高台上已然获胜,正欢腾雀跃的第一队众人。他那讳莫如深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高大魁梧、粗野散漫的人身上。
展燕然努力保持住正常的神态,压制着胸中一阵阵的气血翻涌,低首缓步走下高台。
他怕万一撑不住,是以走得很小心。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了他那被冷汗湿透的右手,一股温暖平和的内力也缓缓传递了过来。
是容楼的手。
展燕然抬头,感激地望向容楼,似乎要说什么。容楼轻轻摇头:“这会儿就不要多话了。”
两人携手走下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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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大教头慕容令和九队被派出战的七名成员聚集在营帐中,商订着明日决赛的出场顺序。容楼自告奋勇要求首发,被慕容令一票否决,而是下令展燕然首发,容楼则作为压阵主帅最后出战。
容楼不免心下发急,想到展燕然受的内伤不轻,能不出战才是最好的,但也知道不便当众言明,否则会影响团队士气,努力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憋住,道:“大教头......”
慕容令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摆手打断道:“不必多言,一切听我安排!”言毕,他遣散其余五人,单将容楼和展燕然留下叙话。
见众人已经离开,容楼立刻上前欲言明展燕然的伤情,慕容令却皱眉抢先发话道:“他的状况,我比你清楚。”
容楼不解:“那大教头还……”
慕容令打断道:“需知第一队虽然好手云集,但经过这些阵仗下来难免和我们一样有所损伤。他们若一开始就派出最强的队员出阵,我当然应该派你前去应战,可是......”他踌躇了一刻,摇了摇头,咐道:“可是,我认为他们会把最强的人留到最后压阵。所以,我也要把你留到最后。”
容楼情急之下,仍然抢上前道:“还请大教头收回陈命。不管对方是强是弱,如果我能连败七人,扫尽......”话说到这里,他眼见慕容令面露讪笑之色,心里不由感到惭愧,低下头,没好意思说下去了。
“你看,你不是不明白。”慕容令叹息道:“虽然和第五队之战,你败给了司马尘,并不代表你一定不能以一己之力连胜第一队七人。但此战关系重大,我必须按最保险的计划来安排。”
“只不过,有一点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他转向展燕然,疑道:“司马尘是营里公认的数一数二的高手,虽说连战六场已是强弩之末,但以他的实力,并非没有拼死一战,取得胜利的机会,可越是战到后来,他越缺乏斗志,未免令人费解。”
展燕然点头道:“的确,战到后来,我这边并非没有空隙可乘,但他竟一味固守,不思反攻。”
慕容令道:“而且在明知败局无可挽回的情况下,他还故意在剑上加了真力震伤你,有些耐人寻味。”
展燕然也疑惑道:“这一点,我也想不通。他的剑被斩断并非我能力所及,而是因为剑上被他加注上了真力,我又是全力劈出,所以震伤我的同时也震断了他的剑。”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慕容令一挥手道:“我要嘱咐你的是,明日之战由你首发,务必量力而为,不可抵死相拼。”
展燕然垂首道:“弟子得令。”
接下来再没什么可吩咐的了,慕容令就打发他二回去养精蓄锐了以备次日之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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