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尘从台下到台上,迈出的每一步都轻柔无声,宛如狸猫,每一步的距离或短或长,不尽相同,但总有一种难以捉摸的、独特的节奏。
容楼注视着他在台上站定,暗自嘀咕:这家伙似乎不太好对付。
司马尘上下打量着容楼,面含笑意道:“你一连打败了我们六个人,想必气力已是不济,我若占了这么大的便宜还拿不下你,岂非奇哉怪哉?”
话音未落,他拔剑出鞘,右手轻转,行云流水间已将出鞘的利剑扛在右边的肩甲上;左手紧握剑鞘,推前半尺横在胸前,双膝微弯。
这个起手势未免显得太随意,但那双精光闪烁、左顾右盼的眸子说明是经过主人的深思熟虑的。
司马尘的目光,时时刻刻都在找寻容楼的破绽。整个肩膀和头部不断的轻微调整着位置,上一瞬往左一点儿,下一秒可能就往右一点儿,前一阵往上一点儿,下一刻就往下一点儿,而且绝不在某个位置上停留过久,动向颇难琢磨。
从他刚上场起,无论步伐、身法,还是神情、眼神都透着某种幻变灵动、诡异莫测的意味,一望而知必是滑不留手、难以预测的敌手。如无意外,他的招式走得也应该是变化多端、极为难缠的路数。
容楼的双瞳微微缩紧了一瞬,没有选择同之前一样立刻上去抢攻,脚下的步伐也随着司马尘的细微调整,进行着相应的变化。
高台上的作战风格终于发生了变化,台下的观众立刻兴致大增。
说实话,之前的连番恶战的确激烈、精彩,但全是容楼一上手就以暴风疾雨般的猛攻,劈头盖脸打过去,对手无一例外在坚持或长或短的时间后败下阵来,看得多了未免有些单调乏味。
僵持中的容楼不免暗暗叫苦。
司马尘此种左手鞘、右手剑的架势,不是常规的单手剑打法。他左手的剑鞘,不但不是累赘,反而成了可以用来防守的武器,招法运用与剑盾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之前六场恶战,容楼场场都是抢攻,在外行人眼里是凶险异常,但一招鲜吃遍天,他自己很是胸有成竹,因为无论手上还是脚下,他的速度优势均远超对手。
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便是此理,单凭这一项优势,便可锁定胜局。
但司马尘那神似剑盾术的招法,却让容楼不敢再冒进了。毕竟,如果还像先前那般突进穿刺,对手只要以鞘为盾,即可卸掉攻势,容楼想维持攻势就必须变招,但不管怎么变,没有了蓄势发力的距离,杀伤力无论如何是不够的。
凭借鞘盾和盔甲,司马尘最多受点儿轻伤,而他肩上的长剑还在后手,发力的距离绰绰有余,只要抓住机会全力反击,无论是劈、砍、切、削还是击刺,都将对容楼造成致命的伤害。
剑盾术这类打法讲究攻守兼备,优点是攻防两端比较均衡,缺点是两端都无法发挥到极致,而且因其变化复杂,在实战运用中极易失误。
不过,看司马尘那副自信老练的模样,应该不是问题。
对于这类幻变灵动、防守反击型的敌手,倘若没有把握抓住他们的弱点,是不宜一开始就猛攻不止的。
见容楼刚刚照面就被自己压制住了,司马尘的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意,来回观察了几个回合后,右臂舒展开来,将原本扛在肩头的长剑举过头顶,剑尖朝后,留下了完美的蓄力空间。
这时的司马尘好像立刻变了一个人,俊脸含霜,态势高峻,双目中精芒爆涨,平添几分睥睨天下的威严。那把被他举过头顶的长剑震颤不已,发出一连串嗡嗡声,显是灌注上了精纯的内力。
在容楼的判断中,这位相貌俊雅,起手便是剑盾术的对手,招式本该灵巧幻变,攻守平衡,怎的剑势却能如此刚猛暴烈?
这种巨大的反差,形成了一种极不和谐的诡异感,激得容楼一阵凛然。
他隐隐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判断可能有了失误,这名对手看似走的是灵巧幻变、攻守均衡一路,但必定有某种攻势极为可怕的秘技绝学,一旦发动,必如雷霆万钧。想到这里,容楼连忙守稳门户,免得被有机可乘。
容楼目前的武功,是更偏重于进攻的,选择守势就意味着被动,但这实是无奈之选。
就像司马尘开始说的,连番比试注定要消耗大量体力,此前六场,再加上彻夜未眠,容楼在战力上已近强弩之末,再碰到个步法轻灵、剑势刚猛,融合两种截然不同的路数于一身的高明敌手,如果还妄想展开对攻,就实在是不自量力,自取灭亡了。
是以,容楼只能退而求其次做好防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司马尘连观六场恶斗,对容楼的武功早有了个大概的了解,眼见对方采取了并不擅长的守势,嘴角不禁噙起一丝冷笑,口中一声清啸,剑上的‘嗡嗡’声倏时化作一声刺耳尖锐的鸣叫。
那把长剑在他的头顶上,盘旋过一道半圆形的弧线,剑势猛烈强悍,自容楼的左肩斜砍了下去!
长剑破空,宛如电光闪过;金刃劈风,声如劈竹裂帛!
这一剑,凶狠毒辣、劲道凌厉,大有一剑便取了容楼性命之势!
容楼岂肯硬接?
并非他挡不了司马尘的一剑,而是硬接下来极可能落了下手,紧接着就是被对手连续不断的剑招,层层压制,再抬不起头来。
容楼右肩一沉,剑尖直指司马尘的左腰外侧,做了个佯攻的假动作,试图影响对手的判断。哪怕司马尘的长剑因此稍作迟疑,他也可足尖点地,向左后方退跃开半尺,避敌锋芒。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台下不乏看得明白的内行连连拍手叫绝。
司马尘左手的剑鞘毕竟不是盾牌,容楼选择佯攻的部位又非常刁钻,想以左手的剑鞘来防御是不可能的。一般来说,此种情形下,多数人都会选择以身法闪避,就势必要影响右手的攻势了。
攻守平衡一派,最困难的就是面临的选择太多,容易在实战中因为犹豫而造成失误。
容楼此种给对手挖坑,等待对手失误的打法,是实战中经常会运用到的。
面对从左肩攻来的这一剑,常规的应对是向后或向右疾退。容楼选择的却是向左后方疾退,堪称一手妙招。
如果向后或向右退,的确能让开这一剑,但司马尘便可借着剑势,组织起向后或向右的后续进攻了。
容楼的选择使得司马尘无法将这一剑的力道发满就得改变方向以便后续进攻。这种中途变力对内力的运转和攻击招法的组织有更高的要求,也更易忙中出错。
可惜,容楼对自己的速度未免估计不足。
他太累了。
挥剑的速度已比巅峰时最少慢了一多半。
想以假动作晃点对手,全凭速度快、爆发力好,如此才能迷惑强敌,使其判断失误。
此时此刻,容楼进攻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种变化意图,都难逃司马尘的双眼。
司马尘的脚步轻弹式如猫蹿,弹指间贴身上来,长剑顺着劈出的方向,微微只一变,突然爆发出炫目的电光,继续削向闪躲不及的容楼。
容楼无奈之下,只得扭腰发力,举剑向左猛挥,‘叮’得一声脆响,双剑相交。
力竭的容楼难以抵挡司马尘剑上的力道,手腕一麻,剑身一软,司马尘的剑势只稍稍歪了一点儿,没被彻底弹开。容楼还想后退,但已完全掌握局势的司马尘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了。
刷刷刷,连环三剑刺出,一剑快过一剑,一剑狠过一剑!
‘连环三绝剑’是司马尘的杀手绝招。
容楼奋力闪躲但为时已晚,只让开了司马尘的第一剑,没能让开第二剑,长剑从容楼的右臂外侧高速划过,力道惊人,破甲而出,差点儿削断一条右臂。
就在此时,场外锣声已起,司马尘闻声收剑,依旧含笑抱拳。剑势一收,他俨然又恢复成一派温文而雅的书生气派。
“第七仗,五队司马尘胜!”
司马尘是第五队的压阵主帅,也是武艺和应战能力最强的队员。
他向容楼微微一笑,表示认可。
他知道这场比试之所以能获胜,一是因为观战六场,洞察了容楼的大部分剑法;二是明知容楼速度极快、反应又佳,是以没有任何犹豫,一有机会就施展出了压箱底的绝招;三是容楼连败六人已呈强弩之末。所以,他的这场胜利只是险胜。
容楼下场时有些懊恼,慕容令向他点了点头,目露赞许之色。
此后,司马尘也如容楼先前一般,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一连大败九队五名队员,直到展燕然持刀步上高台。
展燕然和司马尘面面相视,对峙片刻,都没有率先动手。
他二人的形像上完全不同,但气质上却殊途同归,都有一种文人蕴气,若非此刻身着甲胄立于比武高台之上,难免会以为是要准备吟诗作对,共赏风雅了。
展燕然刚刚上台,还未调整到备战的最佳状态,正在积聚气势。
司马尘连败六人,精气大损,正利用间歇稍稍恢复。
展燕然一边蓄积气势,一边观察敌手,发现司马尘开始时胸口起伏颇大,但片刻后呼吸已见缓和,可见恢复的速度极为惊人,由此推断出他的内力当真精纯无比,在连续击败多人后仍然不至力竭。
展燕然当然不希望看到对手的力气完全恢复,是以当机立断,在举刀划过头顶时改为双手握刀,虎吼一声,刀光如电掣雷轰,照着司马尘当头劈落!
此刀一出,台下众人不得不感叹起这二人的外貌、气度和他们的刀势、剑招实在是太不相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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