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五年的初春，北京城里的老槐树刚冒出点绿芽，寒意却还没散去，一股肃杀之气就先弥漫了整个京师女界学堂。
清晨的上课铃刚响过，张艺凡正低头看着课本上的“护国战争”字样，心里还在琢磨着李一桐在云南的境况，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是平时学生的轻快步伐，而是沉重的皮靴声，踩在青石板路上，震得人心里发慌。
“怎么回事？”田曦薇皱起眉头，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手悄悄摸向了藏在桌下的短刀——那是李一桐留下的，除了步枪，她还藏了把小巧的短刀在宿舍，方便随身携带。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教室门“砰”地一声被踹开，十几个身着灰色军装的北洋士兵端着步枪冲了进来，为首的军官腰间别着军刀，脸上带着冷笑：“奉大总统令，抓捕叛国乱党！都给我老实点，不许动！”
学生们吓得尖叫起来，纷纷往后缩。张艺凡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那些士兵手里的枪，想起了上次街头的镇压，浑身都在发抖。田曦薇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低声说：“别慌，跟着我。”
士兵们开始在教室里搜捕，凡是平时参与过游行、或者被举报过“反对帝制”的学生，都被他们粗暴地拽了出来。张艺凡看到同班的王同学被士兵揪住头发，拖出教室，她的课本散落在地上，上面还写着“共和万岁”的字样。
“还有你们两个！”一个士兵注意到了张艺凡和田曦薇，举着枪走了过来，“听说你们上次也去游行了？跟我走！”
田曦薇猛地把张艺凡往后一推，从桌下抽出短刀，对准士兵：“别过来！我们不是叛国乱党！”
“还敢反抗？”士兵冷笑一声，抬手就要用枪托砸她。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枪声，紧接着是人群的尖叫和士兵的怒骂声。士兵愣了一下，转头朝门口看去，田曦薇趁机拉着张艺凡，从教室后门跑了出去。
校园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奔跑的学生和士兵。张艺凡跟着田曦薇，沿着墙根往宿舍楼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宿舍，拿那把步枪！
可没跑几步，一颗流弹就擦着张艺凡的胳膊飞过，弹片划伤了她的左臂，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嘶——”张艺凡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脚步慢了下来。
“一凡！”田曦薇连忙扶住她，看着她流血的胳膊，眼里满是焦急，“你怎么样？坚持住！我们快到医务室了，那里有药！”
张艺凡点点头，咬着牙，跟着田曦薇继续跑。医务室在校园的角落，平时很少有人去，此刻却成了她们唯一的希望。就在她们快要跑到医务室门口时，一个士兵突然从旁边的树林里冲了出来，举着枪对准了她们：“站住！别跑！”
田曦薇把张艺凡护在身后，握紧了短刀，准备和士兵拼命。可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色大褂、戴着口罩的女人突然从医务室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针管，猛地扎在了士兵的脖子上。士兵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快进来！”女人压低声音，拉着张艺凡和田曦薇，快步走进了医务室，反手锁上了门。
张艺凡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留着齐耳短发，眼神锐利，虽然戴着口罩，却能看出她的轮廓很清秀。她的白色大褂上沾着些血迹，手里还拿着刚才那个针管，看起来不像个普通的校医。
“你是谁？”田曦薇警惕地看着她，握紧了手里的短刀。
女人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清冷的脸，她看了看张艺凡流血的胳膊，又看了看田曦薇手里的短刀，沉声道：“别紧张，我不是北洋军的人。我叫戚薇，是来救你们的。”
“救我们？”田曦薇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我们有危险？”
“我一直在学校里当卧底，”戚薇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袁世凯要称帝，最近在大肆抓捕爱国人士，我早就收到消息了，一直在暗中观察。刚才看到你们被士兵追杀，就出手救了你们。”
张艺凡看着戚薇熟练地打开医药箱，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她的左臂还在流血，疼得她浑身发冷，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你的胳膊伤得很重，”戚薇走到张艺凡身边，拿出纱布和碘酒，“我先帮你处理伤口，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张艺凡点点头，咬着牙，任由戚薇处理伤口。碘酒碰到伤口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忍不住哼了一声，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田曦薇站在一旁，看着戚薇认真处理伤口的样子，心里的警惕渐渐放下了些。她想起李一桐临走前说的话，学校里有北洋军阀的眼线，可眼前这个叫戚薇的女人，却像是她们的救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士兵的脚步声和砸门声：“开门！快开门！搜查叛国乱党！”
戚薇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她快速地帮张艺凡包扎好伤口，然后对田曦薇说：“你们躲到里间的柜子里，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田曦薇点点头，扶着张艺凡，快步走进里间，躲进了一个装满药品的柜子里。柜子很小，两个人挤在一起，几乎喘不过气来。
戚薇整理了一下白色大褂，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你是这里的校医？”为首的士兵上下打量着她，“刚才有没有看到两个女学生跑进来？一个胳膊受了伤，一个手里拿着短刀。”
“没有啊，”戚薇装作疑惑的样子，“我一直在里面整理药品，没看到什么女学生。是不是你们看错了？”
“看错了？”士兵冷笑一声，“刚才有人看到她们往这边跑了！搜！”
士兵们冲进医务室，开始到处搜查。柜子被打开，药品被翻得乱七八糟，甚至连床底都被检查了一遍。张艺凡和田曦薇躲在里间的柜子里，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报告长官，没找到人！”一个士兵喊道。
为首的士兵皱起眉头，看向戚薇：“你确定没看到她们？”
“真的没看到，”戚薇一脸无辜，“可能是她们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吧。这医务室就这么大，你们也看到了，根本藏不下人。”
士兵盯着戚薇看了一会儿，似乎没看出什么破绽，冷哼一声：“走！去别的地方搜！”
士兵们浩浩荡荡地走了，戚薇关上门，靠在门上，长长地松了口气。她走到里间，打开柜子：“出来吧，他们走了。”
张艺凡和田曦薇从柜子里走出来，两人都脸色苍白，浑身是汗。田曦薇扶着张艺凡，走到外间，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医务室，心里一阵后怕。
“谢谢你，戚薇姐，”田曦薇真诚地说，“要是没有你，我们今天肯定被抓走了。”
戚薇摇摇头，走到张艺凡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她好像有点发烧，可能是伤口感染了。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外面还不安全，等天黑了，我再想办法送你们出去。”
张艺凡靠在椅子上，看着戚薇忙碌的身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她想起了李一桐，想起了田曦薇，想起了那些为了共和而奋斗的人。在这个乱世里，总有一些人，在默默地守护着别人，守护着这个国家的希望。
田曦薇坐在张艺凡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低声说：“一凡，别担心，有我和戚薇姐在，我们一定会没事的。等躲过这一劫，我们就去找一桐姐，一起参加护国战争。”
张艺凡点点头，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李一桐离开时的信，浮现出东北奉天的李雪琴，浮现出那些为了反对帝制而奋斗的人。她知道，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医务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远处的枪声。张艺凡靠在椅子上，感受着田曦薇手心的温度，心里默默念着：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等到共和重光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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