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誓旦旦说半年就回来的人,过了八个月也杳无音讯。寄出去的信石沉大海,一切仿佛回到数年前。
露娜讨厌这种任性的人,做事全凭喜好,却不愿负责,明明他从前不是这般。最令人头疼的是每天早上都来房间问爸爸什么时候到的艾米丽,最开始她说过两天就到,后来她说派洛已经在路上了,这两天她迫不得已只能改口他有事得晚几天。
她看出艾米丽的委屈,嘴巴一瘪就是一副哭模样,未履约的人是他,做坏事的人却好像转瞬成了她。气得狠了,露娜巴不得派洛死在外面,这当然是气话,只是她宣泄愤怒的老毛病,但艾米丽上了心,顿时崩溃大哭,吵得二楼所有陷入沉睡的姑娘一个接一个钻进她屋子,或好奇或探究。
“你这个坏蛋,我要告诉我爸爸。”艾米丽站在门口冲着露娜张牙舞爪,熊熊嚣张气焰,现实却是被艾米丽娅紧紧扣在怀里,动弹不得。
“你去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联系他!”露娜啪地一巴掌按在桌上,桌角本就不稳,立马左摇右晃。她讨厌这种闹脾气的小孩,尤其连闹脾气都只是在虚张声势的小孩。
“他在哪?”被唬了一声,艾米丽涕泗横流,哽咽问她,模样多了几分可怜。
“不知道。”她踱步到艾米丽跟前,居高临下。
“不要整天哭哭啼啼,听的人心烦。他要是想回来,一转眼就会出现。”话毕,她想起些往事,低头看着这个正瞪着她的孩子,软了口气,“快了,快了。”
等风再吹拂藏在耳后的碎发,等破晓遮掩住每次掺杂不舍的难堪,等时间长到足够遗忘难言的过往……
露娜以为再见到派洛会是经年以之后,会在他再次心血来潮探望之际,或者良心作祟想起还有个亲生骨肉时,但没有。消失一年半后,派洛突然出现。
那是个和上次见面全然不同的大白天,艾米丽正在学校等待午餐发放的时间点,派洛拎着个做工精致的皮质手提箱,风尘仆仆敲开门。他看起来很有派头,那头卷发被梳理成直发,抹了发胶看起来柔顺有型,唇角本来留着细碎的胡子,现在也剃个干净。他看起来踌躇满志,从前的谨慎再不见一点踪迹。
派洛身着西服,脚上是价格不菲的手工鞋子,姿态闲适地踩在吱呀作响的木地板上,兴致勃勃看着屋内装潢,好似身处什么室内展览会。墙上挂着一副不知名蓝色调画作,似乎属于前房主,露娜始终未动它。他盯着那画中落泪的女人半晌,若有所思,仿佛这真是什么名作,直到身后传来动静。
露娜推开通往客厅的门,早有预感一般,抬头和派洛对上视线。
果然是他。
“你来了。”露娜说这话时,语气稀疏平常,就好似派洛是住在隔壁的邻居突然造访一般,半分惊讶都无。
“我来接艾米丽,她在哪?”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开门见山。
“她还在学校,下午三点才放学。”露娜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看向挂在门上的时钟,上面显示刚过十一点。
派洛一时语塞,这打破了他的计划,直到露娜转身到柜台倒了杯酒,看着那个背影脑子才正常运转:“你近来如何?”他认为这个问题绝不会出错。
其实这并非他真正想说出口的,他希望这个问题由她发问,由自己作答。
“就那样。”她摸到夹缝里的火柴盒,想点根烟,犹豫了两秒又放下。
她似乎对自己的近况并不关心,只垂眼喝着酒,他一直等待的问题并未出现。派洛不想像自恋狂一样向她吹嘘自己现在有多成功,他希望由她发问。那种急躁从心底浮现在他脸上,露娜看着好笑,还是如他愿。
“那么你呢?”
“我?我还好。”他如愿以偿地清了清嗓,“事实上,我现在过得很好。”
“是吗?”她撑着脑袋打量距离自己两三米远坐在另一张桌前的派洛,语气敷衍。
既然已经开了话头,就没有打住的可能,他开始大谈特谈。
“我现在是一名经纪商。”似乎怕露娜听不懂,还解释道:“就是匹配卖买双方,促成合作的中间人。”见露娜了然地点头,他有些得意地提起前几天刚结束的委托,“我赚了这个数!”他手上比了个数字,然后压低声音向露娜透露是以怎样的单位结尾。
确实是一笔不小数目。
“真是了不起。”她点点头,由衷替他高兴,但这种浮于表面,浅淡的喜悦明显令他不满意,派洛有些扫兴地撇撇嘴。他明知露娜是这种性格,怎么还认为她会为自己的成功欣喜若狂。
“我是来接艾米丽的。”他又将话题引回去,露娜点点头再次抬头看向时钟。
“以后不会再来了。”他刻意将话说得直白,明明是为了气她,但露娜仍无动于衷。
“那真是太好了,解决了大麻烦。”她应了声。还是没忍住,弯腰摸出火柴点了根烟,烟雾立马扩散开来,惹得派洛嫌恶地挥手,试图驱散恶心的气味。
露娜像是没看见那动作,抬头吞云吐雾,她姿态闲适优雅,肩颈线直直插进衣领……派洛却突然爆发,一个箭头冲上前,将她嘴里的烟支夺过踩在脚底。
“你不在乎吗?!”他双手按在她肩膀,以一种在她意料外的强硬姿态质问。
露娜觉这声音大得吓人,皱着眉让他小声些。
“为什么总是我忍!为什么总是我让。”他本想为另一件事叫屈,但话一说出口就止不住。压根不配合,字字逼人,将委屈稀里哗啦往外倒。
“派洛!派洛!”冷淡的面具粉碎,她握着他的手,唤他的名字,希望他冷静下来。
“别这样。”她看着着那双的眼睛,里面的可怜显而易见。语气亲和,撞得派洛心头一哽,他顿觉难堪,狠狠吸了口气,回过神来又是翻天覆地的恼羞成怒。
他质问从前露娜对他的不闻不问,她在他那里万般差,怕是这世上最最糟糕的存在。这客厅本就是敞开的,动静闹得大了,楼上的姑娘怕是将这些话听个清楚。露娜只好拉着人到楼上,关着房门直面他的指责,祈求能降低干扰。
她讨厌将自己的难堪敞开给别人看,尤其还是被迫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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