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妹妹,请留步!”,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崔思弦一顿,与郑乐熙一起往后看去,祖姑母的三个孙女也出了堂屋,款款朝她们走来。她心下纳闷,今日正是宾客满堂的日子,不乏高官贵客上门贺岁,祖姑母竟舍得让她这三个孙女离开厅堂?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奇了怪了!
“姐姐怎么出来了?”,崔思弦下意识问道。
刘荷姿笑意未减:“屋里人多,实在无趣,祖母也道今日宾客多,嫌我们姐妹几个碍事,索性也将我们一起打发出来了。适才听妹妹的祖母提及,说妹妹一早就在后厨学做点心。想来应是有趣,阿弦妹妹若不介意,可愿邀请我们姐妹三个也一起去你院里尝尝鲜?”
崔思弦心思敏锐,不过两三句话,就听出了其中的深奥。
她忽而就明白为何方才祖姑母脸上甚是不悦,想来是将母亲的话想多了去。这会儿打发她们姐妹三人出来,怕是有意膈应母亲,在祖母面前编排母亲的不是了。
祖姑母是想告诉母亲,这阿乐是她崔思弦的表妹,她的孙女们又何尝不是?左右不是亲妹妹,都是表的,又有何区别,都是崔家的亲戚,分什么你近我远,宾客不宾客的。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崔思弦心下一梗,顿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这祖姑母来家里拜访久了,还真以为自己也是这崔府的主人不成?
阿乐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妹妹,不是嫡亲胜似嫡亲,岂是她们这群打秋风的人所能比较的!
郑乐熙自然也不是个傻的,很快也品出了这话中的意味。见阿姐面色微沉,对面的姑娘却笑意浅浅,神色颇为得意,郑乐熙灵眸一转,不以为意的噗嗤一笑,开口替阿姐应道:“无妨,人多热闹,几位姐姐妹妹如若感兴趣,就一起吧!”
刘荷姿一愣,偏头看向说话的人,见她脸上两个浅浅的梨涡耀眼的无比刺目,定定瞧了她片刻,忽而笑意就更深了,启唇道:“那就打扰两位妹妹了!”
郑乐熙笑而不语,也不再多言,挽着崔思弦的手,转身拉着她往小院走去。
崔思弦听到身后跟随着的脚步声,不由气闷,低声道:“烦死了,我一会儿就说糕点做坏了,我本就是做给你尝的,她们可别想碰我特意做给你的东西!”
郑乐熙留意着身后的动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嗯,不给她们,一点也不给,都是我的!阿姐别不高兴,祖母说了,大年初一,必得开开心心,这样才能从一而终,从年头快乐到年尾!”
崔思弦这才勉强展露了笑颜!
几人出了廊道,路过一片假山,刚走了两步,忽听身后似是有人绊了一下,突然“啊”的尖叫一声,郑乐熙猛的抓紧崔思弦的手,立马转身。
只见一个身影朝她们直直摔了过来,郑乐熙大惊失色,只来得及推开崔思弦,自己还来不及闪躲,那人已经倒在她身上,压着她重重地往身后的假山石倒去。
“冬安!”,郑乐熙惊慌之下大喊了一声。
庭院不知何时闪现出一个少年,面容冷若寒霜,身手却异常矫健,还未等人看清他的模样,只见他身子一闪便落到郑乐熙左右,一把推开扑倒在她身上的陌生女子。
在郑乐熙身子即将磕上那片尖锐的石头时,少年另一只手猛地将她拉到身前,如一阵旋风似的,带着郑乐熙便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几圈后才护着她安全落地,两人竟是毫发无损。
那被冬安扔倒在地的女子,在地上滚了两遭,摔倒在一双黑靴旁边。手臂和额头不可避免的磕破了皮,隐隐渗出血丝来。
“阿乐,可有受伤?”,崔思弦跑了过来。
郑乐熙惊魂未定,见崔思弦脸色亦煞白,随即惨笑道:“无碍,有冬安护着我,阿姐放心!”
说罢又偏头,看向正稳稳扶着她、脸上带着盛大怒意的冬安,郑乐熙恐他一会儿要报复回去,故而轻轻拍了拍抓着自己小臂的那只大手,安抚道:“冬安,我没事的。我一点伤都没有,你保护了我,别生气了好吗?”
“疼”,冬安低头,闷声道。
“不会,我没受伤,不疼的!”,郑乐熙惨白一笑。
“差一点”,冬安忍着恼怒,不悦道。
“嗯,差一点。所以谢谢冬安保护了我,对方许是不小心的,所以你不能欺负回去,好么?”,郑乐熙认真道。
冬安有些不乐意的点了点头,脑袋一上一下,动作极其迟缓,郑乐熙这才松了口气。
“冬安不生气。一会儿我给你拿特别好吃的糕点,再给你做一道你爱吃的酱牛肉”,崔思弦这会儿心才定下来,也早就知道冬安的情况,故而帮着阿乐安抚了几句,免得他护主心切,不小心将事情闹大。
听到有好吃的,冬安的脸色这才转阴为晴。
“霜儿,你都磕出血了”,刘荷姿惊诧一声,快步上前,扶起摔倒在地的胞妹刘秋霜,满脸疼惜道。
刘荷姿拿出帕子,一面轻轻拂去妹妹伤口处的灰尘沙粒,一面又泣泣低喃几句,那声音像是怕被人听见似的,委屈至极:“怎地给摔成这样,太过分了,简直欺人太甚!”
声音虽微弱,崔思弦到底还是听进耳朵里,眉头不由地微微一皱。
刘子平站在原地,一脸懵怔。
晌午过后,裴行俭上门来给他拜年,他本就欣赏这位年纪尚浅深藏若虚的少年,故有心想帮扶一二。午后便擅自做主拉着他上各府走动,谁知才刚被小厮领进工部尚书府,一个圆润少女便从天而降,摔在自己脚边,好不狼狈。
“这是怎么一回事,刘三姑娘可有碍”,小厮见状,也是满脸无措,只这老夫人的姐姐几乎天天往府里跑,好不勤快,故而小厮认得眼前这几位姑娘。
“我…我是被…”,刘秋霜带着哭腔,被刘荷姿有意无意引导着,只想起被人扔出来一事,可话头刚起,却被生生打断了。
“霜儿妹妹怎地这么不小心,这路好好的,也无异物,可还记得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适才竟不听使唤的往前扑?”
崔思弦上前一步,先发制人。免得有些人颠倒是非黑白,明明是不小心绊倒还差点连累了旁人,却避重就轻故意说成是被人扔倒在地从而擦伤的。
这有意为之和无心之过,性质可就大不一样了!
刚刚那种情况下,冬安可护不过来两个人。况且,冬安那一扯,说到底还是救了人的,不然硬生生磕上那假山石,这脸可不是轻微破皮这么简单了,怕不是要毁了容。
刘秋霜闻言一怔,思绪回笼,呆呆道:“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忽然就绊了脚,一时没刹住就往阿乐姐姐身上扑去了。”
说罢,又可怜兮兮的望向郑乐熙,一脸歉意。
郑乐熙看得出她眼眸里的无辜和无措,也看出是个脑子简单之人,知她定不是故意的。
“我无事,妹妹受罪了!”,郑乐熙也走上前,仔细看了看她的伤势,讪讪道歉,“抱歉了,适才情急之下,我家护卫只能保妹妹不受重伤。若不推妹妹一把,怕是妹妹的脸就磕上那尖石,这皮相……,恐后果难以想象,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望妹妹理解我家护卫的推搡之过。”
郑乐熙的意思很明显,冬安的确是故意为之,目的却是为了救人,无可指责。
刘秋霜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仔细回想了一下事情的经过,顿时有些后怕,忙擦干泪痕,上前屈膝行礼,庆幸道:“是我该谢谢姐姐的护卫,让我免受这无妄之灾。无端连累了姐姐,还请姐姐原谅霜儿的鲁莽。”
“妹妹理解就好,我知此事并非妹妹故意为之,阿乐心里明白”,郑乐熙浅笑着,并无责备。
刘荷姿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幕,神色冷淡,心里只怪自己的妹妹太过蠢钝!
不过一瞬,她又换上笑脸,上前几步,为自己找补道:“阿乐妹妹心胸宽广,幸好没被霜儿连累,这要是伤了可怎么是好。妹妹的护卫也是好生了得,不过紧急一唤就凭空出现,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救妹妹于危难之中,令人好生敬仰!”
郑乐熙淡淡地迎上她的目光,只微微一笑,关于冬安的事,她并不想与无关紧要的有心人多说一句。
“荷姿姐姐还是赶紧带霜儿妹妹去包扎上药吧,虽伤的不重,只这大过年的,一会儿祖姑母看到可要伤心了”,崔思弦转了话题,赶人的意味不言而喻,又转身吩咐那在场的小厮,“你带这几位姐姐妹妹去客房休息,再亲自去堂屋,跟祖母还有母亲说清楚这里适才发生的事情,另找大夫过去给看看,可听明白?”
“是,少小姐,小的知道怎么做”,小厮躬身道,很快便将人带走了。
刘子平和裴行俭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小姑娘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处理的圆滑得当滴水不漏,丝毫不落人口实,眼神颇为玩味。
不过那刘子平虽上了年纪,这热闹看着看着,忽而就发现郑乐熙那张脸,不就是先前在乐风楼,差点失足跌下楼梯的酒楼东家独女么?
“裴老弟,咱们和这小姑娘是不是挺有缘分?上次是乐风楼差点跌落,这次是工部尚书府差点撞了假山,要我说,这孩子也是颇为倒霉呀。”
刘子平低声调侃道,只是说着说着,眼下才忽地反应过来,这乐风楼老板可不就是工部尚书府大公子的舅爷么?那眼前的这孩子岂非偃师县失踪案里的那个女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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